从先锋文学到《人世间》，这位编辑始终驻扎在第一现场

李师东是韬奋出版奖得主，也是《人世间》的责任编辑，深耕出版近40年，一生只做一件事。他用敏锐的眼光捕捉有希望的创作星火，是中国当代文学创作活动的亲历者和重要推手之一。在最新推出的《读过》这本书里，不只有文学评论，更有他从出版抵达文学的思考和总结。

重新走过从前｜文 / 孟繁华

只有读过与当代文学相关的各种各样文体的文章或文集，才有可能更多地了解四十多年来当代文学发展的历程。除了总体上把握这个时段文学发展的历史脉络之外，还有更多的细部藏在历史的皱褶里。这是当代文学的特征之一——很多细部不可能同时呈现在我们面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细部终会逐渐地呈现出来。现在，我读到的李师东的文集《读过》，就是这样展现当代文学细部的著作。

李师东 著｜时代文艺出版社

我之所以称师东的这部作品为“文集”，是指他收到作品中的文章，并不全部是专业的文学评论文章，还有他作为职业编辑的随笔或手记。文体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向我们倾述了什么，或者说，他那带有“回忆”式的情感或笔法，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师东是一位有广泛影响力的文学评论家，他的这本《读过》，命名首先是一种谦虚，是一个职业编辑的角度。但他的这些文字与普通编辑大不一样。这里不仅有文学生产——从选题到出版的诸多细节，同时更有一个批评家对文学判断的眼光和识见。从1984年他“入场”当代文学至今，已经整整四十年了。换言之，师东的职业生涯是与改革开放时代的中国文学一起走过的。他写于上世纪80年代的文章，比如评论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刘震云的《新兵连》、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等，这些作品无论观念还是方法都五花八门，是那个时代的代表作，代表了那个黄金时代的文学成就和面貌。一方面我们看到了师东对评论对象选择的眼光，一方面也折射了师东在一个文学新时代的亢奋和激情。即便现在看来，这些来自第一现场的评论，仍然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师东也是最早提出作家“代际”概念的评论家。1987年他就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主办的《当代文学研究资料与信息》上首次提出了“60年代出生作家”的说法。事实证明，“60年代”作家群至今仍然是文坛的主力军，尤其在长篇小说创作方面，成就卓然。而师东提出的几个命题，比如“生活阅历”“文学目的”“创作心态”“表现内容”“感觉方式”等，至今仍然是进入这代作家创作的有效概念。

另一方面，即便是评价具体作品，师东也不是那种高头讲章式的评论，而是娓娓道来，以一个编辑和朋友的身份。比如他给邓一光谈《人，或所有的士兵》的那封信，他推心置腹地谈到了“纠结”。他纠结的是“与其说这部作品不好评价，不如说郁漱石这个人物不好评价；与其说这个人物不好评价，不如说是你对这个人物评价过程所做出的评价不好轻易断定，或者说不好把握”。然后他谈到了“这不是一部讨巧的作品”“这是一部极有难度的作品”，同时又是一部“写出了人物的作品”。师东对邓一光《人，或所有的士兵》的评价，深得我心。

当然，师东首先是一位职业编辑。他任职的中国青年出版社，是一个有着光辉出版业绩和优良传统的出版社。他在“印记”部分对几位重要作家作品出版的阐释，显示了他作为一个出版人的“专业感”。特别是对梁晓声《人世间》出版过程的讲述，不仅让我们了解了一部作品的诞生过程，同时他参与其间的执着和认真，更让我们深深感动。他是《人世间》的“叔叔”，更是小说的助产士。可以说，在师东的编辑生涯中，推出的名作有一长串书目。后来他荣获了第14届“韬奋出版奖”，实至名归。

▲ 《人世间》手稿、剧版海报

师东是我的老朋友，我们曾经有过几次愉快而难忘的合作。我受师东之约，编选了《青春小说精品读本》五卷，于2006年出版；《知青小说代表作》十卷于2019年出版，都是大型的文学选本。这些选本出版后，无论文学界还是读者，都有很好的反响。但对我来说感受更深的，是师东对选题的策划能力和对编辑工作极度的负责态度。

师东本来应该成为一个职业的文学评论家，但他心甘情愿地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嫁衣”。四十年弹指一挥间，“读过”就是一种文坛记忆，一种时代的印痕，一种和我们一起走过的从前。一切已经成为过往，当我们欣赏满天晚霞的时候，愉悦中也难免有些许感伤。这《读过》里大概也隐含了师东对曾经过往的怀恋和不舍吧。

但你毕竟“读过”。

原标题：《从先锋文学到《人世间》，这位编辑始终驻扎在第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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