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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传统美学关照当下生活，让生活成为我们最重要的作品

2023-06-07 12:1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我们最重要的作品，应该是生活吧。”我们处在一个信息过度、消耗过度的环境中，终日劳碌，却可能不快乐。理想的生活，即便手和眼睛都忙着，但心里要是清闲的。

今晚的夜读摘选自水墨画家林曦的最新散文集《无用之美》，“无用之美”不只是一个概念，只有真正温润了我们的生活，才是那令人安心，可以为此付出和倚仗的存在。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从小父母就告诉我，要做一个读书人。什么是读书人呢？他们给我的答案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我第一次听到就记住了，这几年体会更深。

“穷”“达”，从字面意思来说，说的是窘迫或富足的状态，但关于这两个字能量层面的感受更值得关注：当你充满幸福感和满足感的时候，很容易因为一件小事开心，哪怕是吃饭、睡觉等看似寻常的事。能体会到生活中细微的美好，这需要强大的能量支持。

很多人觉得传统文化讲究清心寡欲，但我反而能感受到它非常强烈的热情。魏晋时代的“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就是用最努力、最深情的方式活着。一生很快就过去，但回首时，你会发现度过的这段时间，在质量和密度上跟他人是不一样的。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当能量匮乏时，人是无法享受到生活中细微的美好的。

每年四月，我都奔走在北京的各个公园，因为四月的花儿开得太美了。很多人说这是附庸风雅，但我是真心喜爱，每个人都曾热爱过某种事物，那种热情是无法阻挡的，那是一种发自本心的基本的诉求。当你无法享受这些人世间基本的美好时，第一个选择就是独善其身：真正地把自己照顾好，关注自己的能量匮乏在哪里，以及怎样补充。

“达则兼济天下”则是说，当能量充足时，你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些能量，让大家感觉到美好。一个幸福感高、心疼自己的人，是不会对周围的人不好的。否则，充满负面情绪，非但不能帮忙，也很容易影响到别人。

照顾和管理好自己，才是真正的兼济天下，是真正为生活中能够被你的能量场影响的人做的最好的事情。

爱好自己

每次看到充电宝，就会想起“独善其身”这个题目。今天的我们就像手机一样，是非常耗电的机器，如果没有电、网络和手机信号，机器是没有任何用途的。人也一样，如果只有物质的身体，没有灵魂、思想、情感，也一样是没用的。

能量消耗和匮乏之后需要充电，电是什么？简单来说，是休息，是满足感和成就感，但另外还有对真理的探索、自我的成长——这也是大家最难发觉的匮乏。作为有灵魂、有觉知的人，我们在生存中会有这样的需求以及随之而来的心灵成长，如果缺失这部分，只限于生存的层面，独处时很容易心慌或陷入缺乏生机的麻木。

我们现在的生活，总处于一种被占满的状态。每次暄桐教室开学的时候，都会发给大家一个信封，请大家把自己的愿望或那些一直在嘴上念叨着但没有做的事情，梳理一下，写下十件，放进信封，由教室代为保管，到毕业的时候再打开，看看完成了多少。如果十件都做了，便会有一份大礼，但很遗憾，从来没有一个同学拿到过。

这和我们的人生很像，充满了太多所谓紧急但不重要的事情。于是我们把那些不紧急但重要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往后推，让自己陷入各样杂务，而那些关于自我的人生需求，却在很长时间内都处于未被满足的状态。

生活中一旦有悬而未决的事情，人就像一台无法关机的电脑，开着窗口，占着空间，不断地消耗着能量。即便手上有再多的事情，都无法填补那一块空白。

我们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为什么“享受当下”被所有人认同，最后大家依然不能活在当下？

这也许是一件有些难的事情，所以也更加需要被思考。从我个人的经验看，关于“充电”的方法，就是在生活里尽量为自己创造一个可以活在当下的环境，选择一些有益于自身成长的事，然后专注其中，并且不计较收获，不贪求成果，以一种不功利的态度，把精力与热情投入进去。

相信大家对悬赏式的教育方式并不陌生，我发觉这套模式对自己不太管用，于是慢慢摸索，然后看到了另外一种激励方式——无目的悬赏，告诉自己结果不重要，享受这个过程就好，专注过程、忽略结果，有愿心，无目的。

我曾做过一个主题为“无用之美”的讲座分享。所谓“无用之美”，不是说美没有用，而是说当你竭尽全力地享受过程时，往往会得到好的结果，但事实上我们常常纠缠于结果，而不能享受其中的过程。那个结果并不代表着快乐，它或许是生活的一种必需，但与我们内心所需要的那些抚慰与充实，常常不是同一件事。

小朋友玩游戏能玩得非常投入，就是因为游戏没有什么结果，不用患得患失、思前想后，因而可以完全专注，获得充实的体验。同样，我们看书或电影时，因为足够单纯，所以会自然地被触动，深深地沉浸其中。中国古代文人的生活方式也是如此，在琴棋书画诗酒花中，他们跟世界交互、为自己充电，因为这些爱好，每一天都有一些时刻可以愉快地度过。

只有沉浸在过程之中，我们才能全然地享受这个时刻。纠缠于目的，会很难兼顾旅途。只关注物质增长而忘了给心灵充电，这样的状态，会令人活得匮乏。

另外，不要随意付出太大代价去做一件事，因为代价过大的时候，目的就更加明确和功利，人也会更倾向于缠斗到底，最后即便结果达成，我们的能量也在“战斗”和“争夺”的过程中消耗殆尽了。也许我们最终会感觉如释重负，但未必快乐，未必有足够的精力和兴致去体味其中的美好。

要先爱好自己。管理好、照顾好和爱好自己，一切事都可以解决。如果这件事没有做好，即使做了千万件事情，到最后还是会不开心。

找到你的出厂设置

爱好自己，需要先了解自己。我的一位中医老师有个很有意思的观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厂设置，而且都不太一样。我们要活得与自己的出厂设置尽量匹配，这样才能时时处于充电的状态中，而不是一味地纠结、消耗。

每个生命都需要独善其身，需要独立去发现和寻找人生需要什么、爱什么、要做什么，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同，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标准。如果一定要用标准来要求自己和他人，一定要付出代价，做出舍弃和牺牲，那只会得到负面的结果。

承认人的差异性并坦然接受差异带来的特点，是很快乐的，而同频的分享会令人更加开心。就像大家能读到我的文字，一定是因为我们的出厂设置中有某些部分是类似的。人把自己活好了，还能分享一些给他人，是多么开怀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有一个判断的方法：当你在做的事符合自己的出厂设置、符合本性时，你会感到非常轻松和满足，即便辛苦，也有踏实或甘之如饴的感觉；当两者不相符时，哪怕把一些事做得再好，都会觉得累，感到能量匮乏。不过，要注意把这种累与练功进阶中必要的努力区分开。也就是说，你的付出背后，有一种自然的力量让你往前，你不会太过计较，也不需要粉饰或为它找借口。

比如，我充电的源头是手艺，在写字、画画、读书的时候，有一种非常纯粹的快乐。人生总有尽头，但传达在艺术之中的热情不朽。今天我们读到古人的诗、看到古人的画时，仍会体验到强烈的感动和冲击。与古人穿越千年相会，以心印心，并且通过手里的功夫、日常的践行，去更深刻地体会和受益，是一件充满幸福感的事情。

爱自己的第一步，就是要了解真实的自己，了解自己能做什么。可能我们太渴望成为更理想的自己，那些预设的形象、虚高的期待就成了负累。可能有一天我们发现真实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便会产生巨大的失落和痛苦。

与其带着强烈的自我谴责和不认同，不如干脆“认输”：我就这样挺好。因为并没有所谓的标准来决定一个人应该长成什么样子，所以不必对自己过于苛刻，不如退回来，如实地看看自己并且接受。在接受自己的基础上进行改变是加分的事，而在否定自己的基础上，任何改变都只能带来挫败。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去参加各种培训课程、各种心灵工作坊，生活依然没有更好起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