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经典之夜｜谷音涧

编者按：把夜哄睡，把自己唤醒。澎湃夜读于每周日晚推出经典朗读版，倾情演绎国内外经典文学名著名篇，与读者“声临其境”感受经典之美、文字之美。

作者：陈从周 朗读：赵铭

混音：陈超 音乐：昆曲《牡丹亭·皂罗袍》

鸣谢：上海胜利之音文化工作室、上海书店出版社

1963年，陈从周（左）与梁思成

园成题景名，有的得之很容易，也有苦思冥索而不得的。关键是情与景是否交融，灵感有无的问题。豫园东部重建后，老君殿前的假山流水，游人常在此驻脚，那里有瀑布、峭谷、清泉、游鱼，总觉得意境有了，但怎样点出来，想过不少题名，并没有称意的，耿耿于怀，深感造景易而题景难了。

有一天，梁谷音来游豫园，她对这个景点，留恋久之，坐在廊下，居然歌喉乍转，唱起昆曲来。而音响通过山谷、水面，特别来得动听。这一下我神往了，而她呢？虽然无笛清唱，但音响效果是那么好，便频频赞美园中拍曲的奥秘。我则从曲情中，联想到她的名宇，这“谷音”两字，在这里大有文章可做了。如今的谷音，是梁谷音度曲与水石相接合，另外却有更多的谷音，像水声、风声、鸟声、人语声、鱼跃声，通过山谷，发出绵邈的回音，园林中有了奇妙的多样变化。我顿有所悟，便对梁谷音说，你来得好，题名你给我取了，这一带的山涧，就叫“谷音涧”吧，似乎比寄畅园的“八音涧”更能显出意境，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从周主持修复的上海豫园“谷音涧”

谷音工度曲，近年亦颇用心园事，能以曲悟园，以园解曲，确是聪明人。这种以相通文化，相互提高的学习方法，在她身上已露出来了。

艺术的提高不能凭“单课独进”，要多方面的文化修养，而爱好品赏相近的姐妹艺术，更能起很大的作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今我们园林里的这块石头，开始攻昆曲这块玉了。昆曲发源于昆山，昆山又名“玉峰”，这真是名副其实。反转来昆曲又为我们造园起了极微妙的作用，那太微妙了，学问之道就是在微妙中成长。清代的李渔（笠翁），既是曲家，又是造园家，典型遗范，人所共知。我希望园林与昆曲两者互相依存，正在建造中的豫园古戏台将来就是“曲苑”，专门演昆剧，曲园映辉。俞振飞老先生在戏合上题“天增岁月人增寿；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对联。他说建成后的首次演出，他愿意唱打炮戏，重温一下青年时在苏州补园演出时打出的旧梦，老兴不浅，亦寿者之兆也。

陈从周自编随笔集——《书带集》《春苔集》《青帘集》《随宜集》《世缘集》《梓室余墨（上 下）》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

最后以小诗答谷音：

信步园林曲径行，时光初夏欲黄昏；

知君别有聪明处，难得曲情悟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