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占道设摊到正规经营，上海这个郊区怎样留住“烟火气”？

南桥镇沈陆中心路自产自销疏导点，成为附近居民买卖果蔬的新点位。 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陈悦 图

5月19日早上8时，上海奉贤区南桥镇沈陆中心路自产自销疏导点，菜农们的摊位上摆着黄瓜、番茄、四季豆、土豆、小白菜、鸡蛋等，顾客来来往往、问价挑菜。仔细观察，许多菜不似超市货架上的果蔬那般水灵，有的带着泥土，有的菜叶上有虫洞；摊主中不乏七八十岁头发花白的老人，一个小推车、几个泡沫箱就装上菜来了。这是专供沈陆村村民卖瓜果蔬菜的摊位，还在试运营阶段。

以前，村民们自家种的菜吃不完，就去马路边摆摊售卖，南桥镇南庄路是一条典型的城乡交界线，往北过天桥便是南桥镇的中心城区，“南供北需”，这里自然形成的“马路菜场”一度绵延百余米，影响交通和环境卫生。而今，在城管部门牵头下，奉贤区就近设置了疏导点，将“马路菜场”安置进“新居”，规范买卖、方便管理。

近期，上海市城管执法部门深入工作一线，开展设摊疏导点新业态经营活动等专题调研。澎湃新闻记者从市城管执法局获悉，今年以来，全市城管执法部门共依法查处无序设摊案件11021起，教育劝阻11011处，创新服务疏导点53个，下一步将在全市分区分类推进疏导点规范管理，建立健全常态长效工作机制。

孙桂英在给顾客称菜。

“马路菜场”转为正规摊点

“都是自家种的菜，自己吃不完就出来卖一点。”沈陆中心路疏导点摊主孙桂英介绍，“以前在马路边随便卖一卖，也不踏实，现在村里弄这个挺好的。”她是沈陆村村民，家里种了二分地，菜吃不完又不舍得浪费，就出来摆摊挣点收入。清晨新鲜收割的菜，搭着电瓶车五六分钟就到摊位，六点出摊，快的话八九点能卖完。

范女士住在2公里外的小区，每天要回沈陆村看望老人，原来沿途摊子多，她习惯顺便买点菜，“主要是新鲜，都是农民自家种出来的，很多人也认识，他们一直种菜，买得放心。”得知有了疏导点，她顺路来看看，“感觉品种多了，挑选也方便。”

记者在疏导点看到，两排标有编号的货柜式摊位整齐摆放，附近划定了停车区域，入口处设有临时垃圾投放点，告示牌注明了相关要求：经营时间为6时-10时、13时-19时，非经营时段内一律不得入点经营；经营范围只限自产自销的蔬菜瓜果；经营主体为居住在沈陆村的持有村委发放的《自产自销疏导点准入证》的村民。村民可以携带相关证件向所属村委提交申请，3日内审核发放准入证。

村民在疏导点卖菜需持有准入证。

5月18日到22日是该疏导点的试运营阶段。沈陆村村委会副主任陈华在现场观察摆摊情况、发现问题。他表示，沈陆中心路自产自销疏导点的摊位分2期，共100个位子，一期开放的50个摊位上午基本能摆满，下午客流量减少，摊位也少些。

奉贤区城管执法局局长吴强介绍，夏令时节，蔬菜瓜果丰富，原本有些农户在马路两侧占道摆摊，阻碍交通、影响市容，甚至有噪音干扰。周边居民和单位的投诉多，城管频繁去现场劝导，但治理成本高、反弹回潮快。

2022年12月1日，新版《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施行，其中规定，乡镇人民政府结合本辖区农业资源条件、农产品品种特点等实际情况，可以在农村地区划定一定的公共区域，供农村村民以及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等经营主体销售自产的农副产品。农村村民以及各经营主体应当遵守公共区域内的市容环境卫生要求。

在奉贤区城管执法局牵头下，奉贤区开始探索推进疏导点建设。沈陆中心路疏导点是奉贤首批启动建设的三个点位之一。沈陆村有30个生产小组，各小组队长排摸本组的自产自销农户名单，然后召开村民代表大会，抽取农户代表商定时间、地点、摆摊形式等。今年3月，经过三轮表决和征询，形成初步计划，再和相关部门商讨决定最终方案。

南桥镇沈陆中心路自产自销疏导点处于试运营阶段。

如何选址吸引人流？

看起来，疏导点只是把流动分散的小摊汇集到一起，实际上，布置也经过一番调研摸索。

“把卖菜的农民集中到一个区域方便，但是把买菜的也弄过来就难了。”吴强介绍，疏导点的选址基于供需双方已然形成的点位，“根据自发形成的乱设摊热力图，以热力图中心点为标准，进行一定半径的辐射，结合道路安全、市容环境方面的考虑，并实地勘探，选择了当前的疏导点。”简言之，现在的疏导点就在原址附近，增加了硬件设施和人员管理，顾客转个弯仍能方便买菜。

陈华说，5天的试运营是为了发现问题及时整改。目前，最显著的问题是停车秩序，“很多电瓶车可能就停在路口，导致拥堵，有些老人骑三轮车，停在点位旁，买菜人可能兜兜碰碰，这方面我们会规范引导。”

其次是宣传问题，疏导点刚设立，知晓度还不足。“宣传要加强，要让周边的老百姓乃至于城区的老百姓知道有这样一个点，来这边买菜。如果知名度不够，来人少，也许老百姓到后面就不愿意在这卖了。”陈华说。

摊位顺序也是菜农们关心的，谁在里谁在外，谁靠入口更近一点，关系着蔬菜销量。“我们跟老百姓告知了，5天试运营结束后集中抽签，规范摊位号，半年一抽。这也是意见征询的结果，每周一抽精力有限，一年一抽可能太久了，经村民代表大会商讨，决定半年一抽。”陈华说。

奉贤区南桥镇沈陆中心路自产自销疏导点经营信息。

陈华还表示，疏导点摊位暂时不收管理费，后期可能收一些卫生清理费。村里有“以工代征”项目，所有打扫由本村村民进行，收取的卫生费也是给这位村民，村民代表大会已经投票决定了2位保洁人员。

吴强补充，疏导点的管理，从建设之初就有准入、有退出，也有过程管理的机制，“准入机制，不是说想进去就进去，要通过属地村委会对菜农果农进行条件审核，防止一些外来摊贩擅自进入疏导点占用资源。退出机制，如果菜农果农不遵守点位上的管理机制，也会落实退出、禁入措施。”

目前，奉贤区有3个先行先试的疏导点，除了南桥镇沈陆中心路疏导点，还有柘林镇疏导点和庄行镇疏导点，其他街镇的疏导点也在推进建设中。

柘林镇疏导点处在动迁区域的佳源社区，因为小区附近没有农贸市场，最近的菜场也有3公里，居民又以老年人为主，前期当地农户在周边形成了蔬菜设摊点，占用幼儿园门口道路，造成交通堵塞和市容乱象。“此次我们将疏导点设在柘海路断头路的尽头，离幼儿园较远，方便居民的同时又减少了不良影响，受到居民们的欢迎。”佳源居委党支部书记、居委会主任姜磊珺表示。

庄行镇疏导点则位于镇区附近的步韵路，该镇有蜜梨等农产品，每年举办菜花节、羊肉节等活动时，当地的一些老人集中在农贸市场周边将蔬菜瓜果售卖给游客，影响了交通出行和旅游环境。庄行镇综合行政执法队副队长费沁说：“现在通过入场入室的方式，将这些流动的农户引导到这里，既能遮风又能挡雨，合规经营了之后也再不用和我们‘打游击战’，这些农户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村民在疏导点卖菜

疏堵结合“两条腿”走路

盘活“地摊经济”，必须走出“一放就乱、一管就死”的怪圈。

上海市城管执法局的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以来，全市城管执法部门共受理处置乱设摊市民投诉5790件，依法查处无序设摊案件11021起；查处跨门经营案件3390起、占道堆物案件714起。

城管执法部门表示，无序设摊仍然是当前城市管理的多发性问题，无序设摊违法成本较低、容易反弹回潮。为此，市城管执法局以源头治理、疏堵结合为工作思路，一方面从严执法，及时发现、依法查处违法违规、严重扰民的夜排档、烧烤摊等，保持执法力度。数据显示，今年以来，全市城管执法部门共累计依法查处违法违规夜排档、烧烤摊、早点摊等占道经营食品类案件4460起，暂扣各类食品经营工具819件。

另一方面从“疏”入手，研究形成《关于规范本市疏导点经营活动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积极配合相关部门因地制宜设置自产农副产品等疏导点总计53个。

当前，除奉贤区外，黄浦、静安、松江等区也已开展夜市、特色集市、外摆位等新业态试点。

上海城管表示，下阶段，全市城管执法系统将根据即将发布的《关于进一步规范新时期设摊经营活动的指导意见》和全系统《关于持续优化营商环境的若干措施》的任务要求，以奉贤区为样本，全力推进疏导点规范管理，加强对新业态经营行为的规范管理，平衡好“烟火气”与市容环境的关系。

“其中一大原则就是要因地制宜地开展试点。”上海市城管执法局局长徐志虎表示，“在此过程中，市区要发挥商业发达、人流量大等相对优势，因地制宜设置周末集市、分时步行街、外摆位等新业态；郊区要发挥腹地广阔、邻近田间地头、农产品供应充沛等侧重优势，结合美丽乡村建设、绿色田园建设，深度参与疏导点规划建设管理。”

奉贤区南桥镇许多摊主是村里老人。

在规范管理和服务保障上，全市也将优化完善点位设置标准、准入条件和退出机制，强化该类新经营业态惠及民生的作用和对“菜篮子”供应保障的支撑功能。在巩固好市容环境的基础上，加强对点位及周边区域的执法保障，会同市场监管、绿化市容等部门加强对不合规经营、环境卫生脏乱、垃圾不分类等乱象的指导督促，共同营造良好环境面貌。

另外，在智慧城管建设层面，全市城管执法系统也将创新执法监管方式，推动在疏导点、特色点应用电子围栏信息技术和非现场执法新模式，提高新业态执法监管数字化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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