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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房惨淡，但它仍然是今年最好的动漫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2020年安纳西国际动画电影节期间，导演汤浅政明带来了新作《平家物语：犬王》（下文简称《犬王》）的消息——一个关于历史上出现过又被人遗忘的能剧艺术家的故事，一个似乎在古籍里留下雪泥鸿爪却始终语焉不详的故事。
汤浅政明的《犬王》正是基于此展开的想象。
尽管《犬王》在中国内地院线上线后表现惨淡，开头4天只收获了177万票房，但也无法改变在许多人心目中这部动漫的地位。只因为人们渴望听到被遗忘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亦有意义。
✎作者 | 刘江索
每个人大抵都有过类似的神往：老生常谈的历史故事只有几个主角，那些和主角擦身而过、昙花一现、最终流于籍籍无名的路人、铁匠、卖货郎、失败者，他们的面目几何？名字是什么？脾气秉性怎样？与世界的纠葛如何展开？对人间的锻造留下了什么痕迹？
这种设想，如同我们回到家中，度过自己一天的命运后，坐在窗前审视万家灯火，也不禁对每盏灯光生出的好奇：灯光下生活的是怎样的故事？主流叙事之外的配角们经历过怎样的欢乐和忧劳？
汤浅政明的《犬王》正是基于此展开的想象。“我们通常认为历史是沿着一条直线前进的，但实际上它是会分支的，曾经存在于那些分支中的人和事已经被遗忘或彻底消失。”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连续看了两遍《犬王》，我才真正理解了汤浅政明的这番话，也知道今年春天在大银幕观看这部动画电影的观众为何评论两极，更有甚者声讨自己看了一场“荒谬的音乐MV”。
毕竟，汤浅政明的幻想力尚未年迈衰老，比很多年轻观众更加旺盛，他让600多年前的日本琵琶法师友鱼穿上女装在京都的河畔开华丽摇滚演唱会，让猿乐大师犬王跳出迈克尔·杰克逊和猫王的舞步，像今天的摇滚音乐节一样，带领人群举起拳头伴唱、跳水、pogo，做ground move（地板动作）。
在汤浅政明的设想里，“这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存在钢铁，那么就会有钢铁制成的乐器。也许那些乐器不受欢迎，或者没能幸存下来。犬王和友鱼是古代的流行偶像，有点类似披头士乐队那样，突然就引起了全世界的轰动，就像朋克和硬摇滚突然就成为了我们文化的一部分那样。这个故事并不完全准确还原历史，它实际上很现代”。
日本导演汤浅政明在2021年的威尼斯电影节。/豆瓣
有何不可呢？既然史书没有给籍籍无名者留下多少空间，那汤浅政明想象的空间便更加广阔。
可能，600多年前的日本，真的有过这样超越时代的摇滚现场，只是时任统治者没有将其纳入正统的艺术史册，“时代错误遗物”便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而那时风靡民间的演出和猿乐明星，也许和今天的万人演唱会与一呼百应的摇滚明星并无二致，仔细看，还有点神似大卫·鲍伊和弗雷迪·默丘里。
《波西米亚狂想曲》剧照
在源平合战之后
《犬王》脱胎于日本作家古川日出男的虚构小说《平家物语：犬王之卷》（下文简称《犬王之卷》）。
《犬王：汤浅政明✕松本大洋《犬王》动画原著》
[日] 古川日出男 著，董纾含 译
磨铁·文治图书 | 台海出版社，2023-4
故事的背景设定在室町时代，在源平合战爆发、统治天下的平家灭亡约150年后，主人公犬王和友鱼的命运被战争中失落的神圣宝藏所左右。
友鱼一家是海人一族，生活在名为坛之浦的海边，这里正是源平合战发生的地点。他和父亲靠打捞昔日战争遗物为生。在友鱼十三四岁时，从都城来了几个人，说海底埋着宝藏，拜托他们取上水面。
都城来的家伙和父子俩一起坐上出海的渔船，心痒难熬地等待着。父子捞上来的是剑，长二尺五六寸。父亲拔剑出鞘，却霹雳一闪。友鱼的双眼转瞬即暗，父亲也发出惨叫。两人一盲一死，后来才知道，那是北朝幕府将军足利家孜孜以求、确立正统地位的帝王神器。
盲眼的友鱼决定去寻找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在路途中遇到一群盲眼的琵琶法师，便跟从其中一位学习演奏，来到京都，投奔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支持的觉一座下，改名友一。在这里，他遇到了一生的知音——犬王。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小说里的犬王出生时便伴随着诅咒——他的父亲是名噪一时的比睿座栋梁（首领），以表演猿乐和观世座的观阿弥平分秋色，为了将精彩的平家故事据为己有，杀掉了所有知道故事的琵琶法师，和魔鬼交易，用犬王的身体换取自己的艺术成就——因此，犬王的样貌丑怪无比，像是被硬生生丢到这个世界的毁坏不全的身体，不该长出毛发的地方，覆盖着毛发，本该是左右齐备且对称的器官，虽长了一对，却长偏、长坏。但他对音乐却有着惊人的天分，看到父亲带着其他几个儿子练习猿乐时，他佶屈的四肢总是情不自禁舞蹈起来。
两个弃儿在京都相遇，发现平家死去的有着强烈倾诉欲的亡灵们早已萦绕在周围，那是曾在源平合战中战死的无名氏，他们被侮辱、被误解、被彻底遗忘。两个人决定讲述全新的故事，和战争胜利者足利家确立的正史不同的故事——被遗忘的平家故事：《重盛》《腕冢》《鲸》和《龙中将》。
而每当犬王完成一场精彩演出，他原本古怪的身体部分便得以净化、脱胎换骨，显露出纯洁美丽的一面。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两个无名的艺术家用艺术讲诉出了渴望被世人知晓的亡灵故事，并用极致之美和真实之美瓦解了诅咒，赋予自己全新的名字——犬王和友有。他们的演出让底层平民和贵族皆瞠目向往，直到被足利义满召进皇城。
人人看得出演出精彩绝伦，足利义满却下了政令，“统一之后的幕府必须不容撼动，以觉一检校执笔的平家之书为正本。平家的故事都整理在里面，不要再出现新的故事。要是产生别的势力就伤脑筋了，只有足利家获得支持就好”。
但终于找到自己名字和艺术追求的友有不肯屈服，最终被击杀于行刑的河畔。担忧朋友安危的犬王伏下身段，决定以自己归顺皇室来交换友有的安全，不想却最终失去了唯一的知音。平家故事自此又只剩下正统这一个版本——一个总在历史中重蹈覆辙的经典结局。
被遗忘的故事渴望被人讲述出来
友鱼虽是虚构的，犬王（？—1413年）在历史上却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他是南北朝至室町时期的猿乐演员兼作家，在当时红极一时，受到足利义满厚待。
猿乐是日本能乐和狂言艺术的源流。在为数不多的记录里，犬王的名号可与后世皆知的能剧理论开创者世阿弥并论。
《日本文化通史》
叶渭渠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7
《日本文化通史》提到，1374年，12岁的世阿弥和父亲观阿弥在京都演出，观阿弥扮演主角“翁”，世阿弥扮演翁的开道千岁，表演祝福舞，继他们之后顺序出场的是三番叟、父尉，四人表演，称作“式三番”（古称“三番猿乐”），获得了很大成功。
当时的统治者足利义满将军，对观阿弥表演的翁十分倾倒，不久将观阿弥召到自己身边。从此，观阿弥在生活上有了保障，并且获得社会的承认，可以艺能立身，提高“猿乐能”，适应时代的发展。以此为转机，猿乐能以上演翁为主导，减少滑稽的笑的形式，增加了戏剧的写实性和严肃性。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当时，大和猿乐四座和近江猿乐三座，形成了猿乐能的两大支脉。大和猿乐中，出现了观阿弥这样的大夫，受到统治者庇护，占据了中央戏曲舞台的中心位置。而在近江猿乐能中，以犬王最为有名，特别是观阿弥将他推荐给足利义满将军后，很快成了将军的座上客。
犬王典雅的歌舞演艺，博得了义满的喝彩，被赐以“道阿弥”之名，并许以终身厚禄。犬王歌舞的幽玄艺风，对其后以世阿弥为代表的能乐影响深远。世阿弥在《申乐谈仪》的序章，就称“一忠、清次（法名‘观阿弥’）、犬王（法名‘道阿弥’）、龟阿，乃当道之先祖”。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虽然生平有着传奇色彩，死时据说有紫云环绕，但犬王所创作的曲目最终全数失散，只有简短的履历留存下来。曾与世阿弥分庭抗礼的伟大艺术家，为何一部作品也没有传世？他的演出究竟多么精湛，才能收获举国推崇？
谷川日出男是在翻译《平家物语》时发现的这个谜一般的人物。“众所周知，世阿弥在《平家物语》中创作了许多自己的能乐作品，据说曾经有一位名叫‘犬王’的能乐表演者比世阿弥更受欢迎。
日本的小说家、剧作家谷川日出男。
无论小说《犬王之卷》还是电影《犬王》，都是创作者对故事的执着和炽热之书——创作者和埋藏于历史缝隙里的故事频频推心置腹。讲故事的人和故事本身最亲密无间、肝胆相照，而故事也总是深具力量。
除了帮助犬王重获真身、完成蜕变，帮助友鱼最终获得“友有”这个命中注定的名字，平家故事的力量似乎仍在当下现身。
古川日出男在翻译《平家物语》时，共译出1800张稿纸，写坏2支钢笔，过程中一度肋骨痛到起不了床、膝盖像被弓箭贯穿般疼痛，他说，“我知道这是《平家物语》的作祟”，译者只能“以身体承接诅咒”。译完半年后，此书才问世。
高彩雯提及，古川日出男并非“翻完”古文《平家物语》才回头“创作”，他在现实和虚构间不断往复，从战争史诗中产出自己的原创小说，用个人的方式试图净化镇魂。《平家物语》作者不详，百年来透过琵琶法师的口传逐渐成形，古川日出男也仿照琵琶法师说唱故事的方式讲出友鱼和犬王的故事。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不清楚平家物语的故事，是很难感受到《犬王之卷》这部后设小说和《犬王》影片的功力的。每一个情节和发端，都能从历史里找到踪迹；每一种狂想背后，都让人感叹作者将真实与虚构摆布得错落有致。
平家故事起初是怎么被讲述出来的，又为什么被各路创作者和听众拥戴？
《源氏物语》剧照
这要回到12世纪末，平安王朝走到尾声的时候。天皇与由贵族掌握实权的中央集权制衰落，拥有领地和私人武装的封建武士集团日盛。源氏和平家作为在朝廷和地方都握有重权的两大武士集团，因复杂恩怨和对统治权力的觊觎，在公元1156—1185年爆发了激烈的战争。《平家物语》以史书编年体为主轴，站在平家的角度，详细叙述了源氏和平家争夺权力的过程。
寿永四年三月二十四日上午，平家拼死一搏的“坛之浦合战”爆发。
洋流从日本海通过海峡流向濑户内海，顺流而进的平家水军最先占据战场优势。到了下午，洋流由源氏水军方面流向平家水军，战场形势对源氏有利起来。除此之外，从属平家参战的阿波成良阵前倒戈，直接导致了平家在傍晚时的大败。
《源氏物语》剧照
平清盛妻子二位尼早有觉悟，把从京都带出来的象征天皇权威的三件神器中的八尺琼勾玉夹在腋下，又将另一神器天丛云剑插在腰间，走到船边。幼小的安德天皇不安起来，问外祖母：“将带我至何地何方？”二位尼含泪安慰道：“海浪之下亦有都城。”言罢，二位尼抱着年仅8岁的安德天皇投海，象征皇权的神器，即《犬王之卷》里夺去友鱼双眼和友鱼父亲性命的草薙剑，也一并遁入海中。
在坛之浦战败之时，平家拿出了自己身为武士的勇气，杀身成仁。“海上处处漂着丢弃的平家红旗与红色家徽，仿佛龙田河的红叶在一阵狂风之后，吹落在水面浮荡一般。拍打上岸的白浪也带着淡淡红色。无主的空船随波上下，任风左右。”
战败似乎早有预兆。在人人不顾生死、拼命喊叫厮杀的战争中，海中出现海豚一二千只，从源氏方面向平家游去。平宗盛召阴阳道博士安倍晴信占卜，断曰：“如果海豚开口呼吸，由此折回，则源氏必灭；如果不改方向，直游而来，则我军危殆矣。”只见海豚正由船底群游而过，晴信说：“平家之世已尽矣。”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犬王》将这一幕作为猿乐剧目《鲸》演绎出了新的结局：平家后裔至今仍在海底都城等待海豚回归，相信胜利必将回到平家这一边——这便是古川日出男所言的被遗忘的故事的力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平家的骤然没落让平民也叹息连连。《平家物语》（郑清茂译）开篇写道：“祇园精舍之钟声，有诸行无常之响；沙罗双树之花色，显盛者必衰之理。骄奢者不得永恒，仿佛春宵一梦；跋扈者终遭夷灭，恰如风前微尘。”是为对这段历史的凭吊。
只有一个版本该多么无趣
作为一部史诗，《平家物语》的版本众多，作者是谁至今并无定论。无数如友鱼这般的琵琶法师、如犬王这样的艺术家，甚至无数听众，都在将平家故事不断丰富、完善。
尽管室町时代的足利义满将军曾下达政令，让京都的琵琶法师统合入觉一检校的当道座，将《平家物语》限定在一种版本，也没能阻挡更多的作者参与丰富和再造。
古川日出男和汤浅政明等创作者无疑也是平家新故事的书写者和讲述者。
“只有一个版本多无聊啊？”小说家古川日出男想，“在（琵琶法师受到统一管理的）前夕，琵琶法师与能乐师们该是多么厉害的天才？透过想象来解答这个谜团的，就是——拙著《平家物语：犬王之卷》。”“上帝的作用不是绝对统治世界，而是享受世界，说‘嗯，每个人都在自己创造事物’。”
《平家物语：犬王》漫画截图
他在《犬王之卷》中代替一之谷战争里的无名小卒倾诉出了或许曾被历史掩盖的故事：寿永三年，萨摩守平忠度右臂被砍断，遭到杀害。据说他的百骑兵马全都弃主不顾，纷纷想逃到船上。船承载有限，小卒们抓住船的手臂被砍断，沉入大海。
但实情却是，无名的战士没有逃跑，忠心守卫主人却难敌攻势，最后拾起那些被斩断的手臂，埋葬在“腕冢”，悼念死去的同袍。“腕冢”后来长出柿子树，结出的果实形状如同手臂。
“所有的故事都有后续，像是续篇，像是异闻。为什么会生出那样的东西？原因之一，或许可以这么说，故事总是被说出来以后就消失、被阅读以后就遭遗忘。然而，若仅是如此，岂非纯然的虚无？......这就是埋下的种子自行发了芽，又或是，繁盛茂密了起来。于是诞生了续篇，异闻也被挖掘而出。”
“另外还有一种。正因其不为世间所知，于是有人希望他人能讲述出来，是如此祈愿的人们所召唤出的真正异闻。平家物语，乃是满门覆灭的故事。不过，与此一门联结相附的人们，并非尽皆灭绝。这里即存在着异闻，以及续篇的种子。看啊，又是种子……”古川日出男如是说。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而汤浅政明是为故事赋予鲜活画面的人，他的创作观和古川日出男颇有相似之处。且不提他的每部作品，《心理游戏》《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乒乓》《四叠半神话大系》《恶魔人：哭泣之子）》《别对映像研出手！》等，都迥然不同，性格各异，绝不重复自己，汤浅政明对有趣的追求也使得他不可能成为一个推崇“单一版本”的故事讲述者。
他和古川日出男命中注定是不断挖掘新故事的“犬王”和“友有”。
刚上大学的时候，汤浅政明觉得自己会画画，有创造力，与众不同。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周围的人也一定在创造着什么，而我就生活在其中。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使用别人修筑的房屋和道路，穿着别人缝制的衣服，吃着别人烹饪的食物，用别人制作出来的工具生活着……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世界观瞬间转变了”。
《蜡笔小新》剧照
做《蜡笔小新》的设定工作时，他才具体地理解了这件事，“原来这个世界出乎意料地有趣”“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事物”“各种各样的人共同创造了这个世界”，“所以我想给主角一个走出去的理由，让他去体验这种‘领悟的乐趣’”。“我想表现的就是每每领悟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当下那种心潮澎湃、世界也为之一变的感觉。”
至于为犬王配音的女王蜂主唱AVU chan和为友有配音的森山未来，他们亦是为故事添上繁茂枝叶的讲述者。至今，AVU chan的生年、国籍都未对外公开过，但她的表演却总是酣畅前卫、离经叛道。在汤浅政明看来，年轻气盛、绝不浑浊的AVU chan便是当代的犬王本人，和犬王这个角色互相赋予精神。
繁茂总比枯槁更好，故事总会被讲述出来。海中的龙宫城真实存在，正如五百友鱼和犬王真实存在一样。
《平家物语：犬王》剧照
故事结尾，犬王去世时天边升起紫云，他本要乘着紫云和众多菩萨一起往生，却突然说：“那里有那个家伙，没能成佛，还一直被束缚在那里。那是友有，不，是友一，不，是友鱼。那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要去解开他的诅咒。不，我们两个人，要相互解除诅咒。然后，最后，要这么说，‘来，你看，是光’。”
600多年后，两个朋友再度重逢——因此，他们的友情也真实存在。
汤浅政明像过去的琵琶法师一样，让观众坚信，故事真的发生过，600多年前，视觉系摇滚也真的在京都盛大上演过。《犬王》的内核是无名者讲述无名者的故事，而无名者的故事亦有意义。
参考资料：
[1]《平家物语》（全译本）
[2]《平家物语》（郑清茂译注本）
[3]《源平合战：日本武士的崛起》
[4]《日本文化通史》
[5]《平家物语：犬王之卷》
[6]《汤浅政明解读新作<犬王>》（未来事务管理局）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635 期
作者 刘江索
本文有删改
原标题：《票房惨淡，但它仍然是今年最好的动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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