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 | 梅厄·沙莱夫：以色列的马克·吐温

原创 云也退 云也退

梅厄·沙莱夫

以色列的马克·吐温

梅厄·沙莱夫（1948-2023.4.19）

以色列国土的中部靠北一点，位于耶斯列谷地，有个名叫拿哈拉（Nahalal）的聚居点，从空中俯瞰，它的造型布局很是特别，犹如一组嵌套的同心圆，到最外圈一条条辐射出去，整体看起来像个轴承，又有点像太阳。

1948年7月29日，梅厄·沙莱夫就出生在拿哈拉。以色列国刚刚在两个半月前宣布成立，随后就与周围的阿拉伯国家交战，到秋季终于停火，这个国家算是勉强站住了脚。梅厄未来将成为以色列最有声望、最受喜爱的作家之一，他在一对文学修养极好的父母的抚育下长大。

拿哈拉

他的母亲是一位文学教师，告诉儿子说，要读小说就要读马克·吐温，读狄更斯，读19世纪后半期犹太世界的第一文豪朔勒姆·阿莱汉姆，那些不够一流的统统不必看。而他的父亲不仅是一位有知名度的诗人，还激励儿子自由读书，不必设限。

梅厄说过一件事。他14岁的时候，父亲给他一本小说——纳博科夫的《洛丽塔》，让他自己念。这本小说，在美国尚且引起了风纪争议，一般大人怎敢让未成年孩子接触，然而梅厄的父亲认为这是本杰作，他告诉梅厄：“念念看，书里的女主角跟你一样大。”

除了父母亲，梅厄的生涯还有一位重要的“引路人”，就是他的外婆。梅厄在许多作品里都写到过外婆，尤其他在2011年出版的童书《我的俄国外婆的真空吸尘器》。许多读者喜爱这本书，梅厄把他来自乌克兰的犹太外婆的洁癖讲得十分妙趣。外婆是个讲故事高手，梅厄从她那里听到了无数古老的传说、童话、民间轶闻，还有拿哈拉创始（1921年问世）时的各种人与事。日后在《蓝山》中，他的外婆也是人物之一，从乌克兰嫁到荒凉的巴勒斯坦，厚重的嫁妆被聚居点的劳动者们充公，而她本人从富家小姐“沦为”劳动妇女，虽然对艰苦的环境啧有烦言，却又凭着一种犹太教徒的顽念——相信这门婚事是上帝的安排——强韧地留在了这里。

以色列在战火中立国，靠了诸多因素，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众多聚居点的建立。拿哈拉的创始者都是一些来自欧洲、尤其是俄国的犹太人，他们相信应该在这片土地上给犹太人建一个国家——他们都是所谓“犹太复国主义者”，日后说起他们，以及建立其他聚居点的劳动先驱，人们能想到的描述无不是团结、朴素、吃苦耐劳、身先士卒等等，都是属于成功的创业者和“元勋”的典型特征。

作为第三代拿哈拉人的梅厄·沙莱夫（他父母算是第二代），他在1960年代初随家庭移居去了耶路撒冷，1966年他服兵役，也经历了一年后的第二次中东战争。之后他在希伯来大学读了个艺术和心理学学位。二三十岁时，梅厄在电台、电视台做了很多的节目，也有自己的脱口秀，可是用他的话讲，父母的熏陶尤其是外婆的影响，在他心中铸下一个坚实的梦想。最终有一天，他把之前的工作辞掉，着手写一本小说。

梅厄一生共写了七本长篇小说，十四本儿童读物，还有八本非虚构作品。不过毫无疑问，他最重要的作品是1986年出版的小说《蓝山》（希伯来语版书名为“一个俄国故事”，“蓝山”是英译本用的书名，广为人知），《蓝山》的故事发生地就设在了拿哈拉，中心人物就是外婆那一代、在1910-1920年代来到当时的巴勒斯坦地区建立聚居点的犹太移民。“蓝山”则是指的拿哈拉西北远处的迦密山，此山被记于旧约圣经，远看有点蓝色，书中的一位主角，千里迢迢从俄国来到巴勒斯坦，一边在土地上劳动，为聚居点工作，一边日日遥望着蓝山，期待他的老朋友也能从山那边过来加入他们。

这部小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以色列国内长期高居销量榜首，并被翻译成三十多种语言。梅厄打破了人们的刻板印象，写下了前辈定居者们的牢骚、私心、忧虑、不满：他们为自己不得不下地干活而自嘲，对艰苦的劳动环境怨声载道，总是按捺不住要讽刺那个虚无缥缈的建国前景；他们也一样要苦心经营家庭，操心子女的品行和婚恋；他们的确坚守着理想，可也正因此，他们觉得自己有资格批评各种世事，而且往往强势无情地嘲讽自己的坚守。

梅厄用幽默的风格，解构了在以色列官方叙事中堪称“峥嵘岁月”的建国神话，但又以灵动细腻之笔描绘了这片土地上的物产、鸟兽、农业和工业景观，没有一个读者会怀疑他对家乡、对国家的深厚感情。

《我的俄国外婆和她的真空吸尘器》法文版

梅厄之后的小说还有《男人和男孩》、《耶路撒冷之鸽》等等。他的政治态度基本属于温和左派，他不认同用激进的办法来寻求与巴勒斯坦人的和解共存，但强调说每个人都要为现状负起责任。他基本不在小说里谈政治问题，不过在以色列最主要的报纸之一《最新消息》上，他保有一个自己的专栏，在其中畅谈国内外的是非，尽情发表对政局的看法。

梅厄·沙莱夫喜欢开一辆小皮卡在以色列的公路和土路上疾驰，卡车后面装着他的园艺工具。在这个国家，他几乎走遍了每一所学校，在无数个村庄和聚居点发表演讲，念他的作品。在盛产作家和艺术家的以色列，他的风趣、健谈、优雅的活力仍是独一无二的。

原标题：《看人 | 梅厄·沙莱夫：以色列的马克·吐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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