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世界贸易体系的形成

《新世界史纲要》由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钱乘旦主编，是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大专项课题研究项目的最终成果。该项目旨在于探讨中国的世界史知识体系，为书写中国风格的世界史教科书搭建框架。“纲要”相当于课标，它提供思路，在“纲要”的基础上扩大内涵，可以形成丰富而全面的世界史知识体系，从而向国人传播正确的世界史观，提供完整的世界史知识。本文摘自《新世界史纲要》，经授权，澎湃新闻转载。

随着重商主义时期到来，西方的扩张过程也就开始了。重商主义理论认为贵金属是财富的体现，因此到海外寻求黄金白银就成为西欧各王朝政府的主要政策目标。它们鼓励国民去海上探险，鼓励他们开拓海外贸易并抢夺殖民地。殖民地对重商主义政策具有特殊意义，殖民地为母国带来市场，也为母国带来商业利润以及黄金白银。

葡萄牙航海家最早进入大西洋，他们在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开辟了从欧洲抵达亚洲东部的海上通道。1415年葡萄牙人在摩洛哥北部取得了阿拉伯城市休达（Ceuta），这一事件标志着欧洲人探险和控制海外领土的开端。15世纪，运达欧洲的大部分黄金来自西非和今天加纳附近的阿散蒂黑人居住区。穆斯林商人从非洲带来黄金，接着带着它向北穿过撒哈拉到达地中海诸港口。葡萄牙强行介入了这宗黄金生意。在国王若昂二世（1481—1495在位）的统治下，葡萄牙人在几内亚海岸线上建立了贸易港口和边界贸易站，进入大陆直达廷巴克图。葡萄牙船只满载着黄金到达里斯本，至1500年控制了欧洲的黄金流通。

葡萄牙在非洲和东亚之间建立了50多个贸易商埠，建立起最早的商埠帝国。在圣乔治·达·米纳，他们从事西非奴隶贸易；在莫桑比克，他们试图控制南非的黄金贸易；在霍尔木兹海峡，他们控制了波斯湾的入口；在果阿，他们贩卖印度的胡椒；在马六甲，他们监管从中国南海到印度洋的货船；通过特尔纳特岛，他们还控制了马鲁古香料群岛的丁香和肉豆蔻贸易。16世纪葡萄牙印度洋军团的司令官阿方索·德·阿布奎基，率舰队于1508年夺取霍尔木兹，1510年夺取果阿，1511年夺取马六甲，从而控制了印度洋的贸易，迫使所有商船必须购买安全通行证，才能停靠在葡萄牙的贸易商埠；没有通行证的船只将连同货物一起被没收。与葡萄牙一样，英国和荷兰的商人也在亚洲的海岸上建立商埠，寻求通过商埠建立贸易路线，但尚未想到要控制公海上的货运。1565年，西班牙军队来到菲律宾群岛，并以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之名命名该地。在 1603—1819年间，西班牙殖民者曾与马尼拉的菲律宾人和中国商人发生六次大规模冲突，屠杀了上千名中国商人。

欧洲航海的最初目的是寻找通往东方的新航线。意大利航海家哥伦布自幼热爱航海冒险，他读过《马可·波罗游记》，十分向往印度和中国。当时地圆说已经很盛行，哥伦布也深信不疑。他先后向葡萄牙、西班牙、英格兰、法国等国国王请求资助，以实现他向西航行到达东方国家的计划，都遭拒绝。最后，他以东方的物产如丝绸、瓷器、茶叶、香料等为理由说服了西班牙国王，而得以成行。1492年哥伦布奉西班牙国王伊莎贝拉和斐迪南之命，携带致中国皇帝的国书，率3只船、87名水手从巴罗斯港出航，横渡大西洋，结果却到了巴哈马群岛和古巴、海地等地。在以后的三次航行中又到过牙买加、波多黎各和美洲大陆沿岸地带。他四次横渡大西洋，“发现”了美洲大陆，成为名垂青史的航海家。西班牙人随即进入这些地区进行早期殖民，他们征服了南美洲，抢夺当地财富，屠杀当地居民，并且从西非洲输送大量黑人到美洲从事奴隶劳动，进而开发美洲。这些活动迅速消灭了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当哥伦布1493年来到伊斯帕尼奥拉时，该地人口将近10万；到了1570年只剩下300人。

1519年，航海家斐迪南·麦哲伦（1480—1521）向西航行，希望寻找一条可以通向亚洲东南海岸的航路。麦哲伦从圣罗卡向巴西进发，经南美大陆和火地岛之间的海峡，于1521年横渡太平洋，过关岛，至菲律宾；因干涉岛上内讧，为当地居民所杀。麦哲伦死后，远航仍在继续，1522年船队中的“维多利亚号”经印度洋、好望角和大西洋返回西班牙，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环绕地球的航行。这次远航验证了地球是球形的理论，带回了有关太平洋的巨量信息。

上述探险活动引发了葡萄牙与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地争夺。1494年，西班牙和葡萄牙签订了托尔德西拉斯协议，在佛得角群岛以西370里格处划定了南北走向的界线，规定界线以西是西班牙的势力范围，界线以东是葡萄牙的势力范围，这是西方国家第一次瓜分世界。

殖民为欧洲的资本原始积累开辟了通道。据统计，1493—1600年，葡萄牙人仅在非洲就掠走了超过27万公斤的黄金；1521—1600年，西班牙从美洲掠走的黄金有20多万公斤，白银1800万公斤。西欧的资本很大部分来自美洲的金银，这与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和一定程度上垄断对东方的贸易有关。1519—1521年期间，西班牙征服了墨西哥和秘鲁，1531年开始掠夺那里的金银，1540年起开始组织在美洲用新技术开矿。在对东方的贸易中，西班牙国王征收20%的贸易税，这样，西班牙又从海外贸易中获得了巨额的财富。但是，西班牙却没有保住这笔财富，相反，金银流入欧洲其他国家，促进了其他地区的资本主义发展。

稍晚一些时候，英国和荷兰商人也来到亚洲，在海岸线上建立商埠，通过这些商埠建立海上贸易线。殖民者们的活动促进了商业发展，并且在真正的意义上建立起全球贸易体系。在此之前，全世界的商业贸易都是区域性的，但欧洲国家的海上扩张却把全世界连接在同一个贸易体系里了，欧洲制造的产品向西越过大西洋，换来墨西哥的白银、秘鲁的矿产以及加勒比地区的蔗糖、烟草等农产品；欧洲的纺织品、枪支和其他制造品向南来到西非，用来交换非洲的奴隶，然后把他们运到西半球热带和亚热带的种植园中工作。中国的丝绸、瓷器等直接运往欧洲，受到各国宫廷和上层社会的热捧；茶叶和香料运往欧洲和美洲，最终成为大众消费品。通过建立全球贸易体系，“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拉开了序幕。

近代早期，欧洲的贸易路线与之前两个世纪的路线基本相同。北意大利和佛兰德是欧洲最发达的都市和工业中心，都是欧洲市场上呢绒衣物的供应者。北意大利还是丝绸和其他贵重衣料的生产地，佛兰德则生产亚麻布、饰带和花毯。这两个地区也拥有先进的造船业和金属加工业。威尼斯通过地中海东部诸国和岛屿实行对东方贸易的垄断，来自东方的物品主要是香料和其他奢侈品，由意大利和德国商人在欧洲销售，经意大利—佛兰德轴线向西南可到法国和西班牙，向东北到德国和波罗的海诸国。在意大利—佛兰德轴线上的英国路线，主要负责把英国的半成品衣料运送到佛兰德和布拉班特加工。

来自美洲的金银，通过西班牙进入欧洲西北部，使这些地方最终成为欧洲最发达的经济中心，包括低地国家、法国西北部和英国东南部。“低地”曾经是意大利和汉萨同盟的商业交会之地，但西班牙拮据的财政状况和巨大的贸易逆差使低地国家以及意大利和德国的商人、银行家变成了国际贸易的实际领导者。低地国家是中世纪南北贸易的桥梁，安特卫普因而成为西班牙、葡萄牙王家贸易和德国资本汇集的贸易中心。在16世纪，安特卫普是欧洲最大的国际金融市场，这里的一举一动影响着整个欧洲经济。西班牙、葡萄牙货船的误期能引起安特卫普城的商业混乱，甚至还导致奥格斯堡及乌尔姆的银行倒闭。荷兰在取得独立后步葡萄牙、西班牙之后尘，迅速扩展海外贸易，它在东方通过战争排挤了葡萄牙的势力而垄断了香料贸易，并且控制东方航线；在大西洋它也能够挤进西班牙的势力范围，在贸易中插进一只脚。17世纪成为“荷兰的世纪”，荷兰是当时的“海上马车夫”。英法也在国家统一之后迅速走向海外扩张，它们先后在美洲、亚洲和非洲建立殖民地，并且在17世纪下半叶取代荷兰，成为下一个世纪争夺世界商业霸权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