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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广“空巢青年”,比想象中孤独
头图源自:视觉中国
在纽约大学社会学教授艾里·克里南伯格的《单身社会》著作中,有这样一组数据:美国目前有3100万人独自生活,这个群体从1950年的22%占比上涨至50%。
不只是在美国,在瑞典、挪威、芬兰以及丹麦这些国家,接近45%的人都为独居者;我们隔壁的日本,也有约30%的人独自居住。
“独居”这个词在中国也并不新鲜。
据《青山资本2021年度消费报告》数据显示,中国有9200万的独居人口,相当于1.1个德国;1.4个法国;2.5个加拿大,比北上广深的人口总和还多近千万,且一人户的比例从6%到25%,只用了20年的时间。
尤其是在北上广深这些发达城市,不婚不育的女性数量日益庞大,平均婚育年龄一再推后。
单身独居的时代,已经不可避免地来临,这个被称作是“空巢青年”的群体,享受着绝对自由不被打扰的生活,但也会在人生的某些时刻,感到无比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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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北漂都曾经历过一段孤独无助的日子,禾苗也不例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刚来北京的时候。
那是2017年6月,距离禾苗大学毕业刚刚一年,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辞去了家乡小学老师的工作。
在这份工作中,她承受了太多来自上级的压迫与不尊重,每每倾诉时,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都是说“家里帮你找的这份工作不容易”、“这点委屈你都受不了吗?……”,最后,只有禾苗在公务系统的小姨说:“想去大城市就去吧,去体验体验,反正你还年轻,也没有人指望你真的做出什么,大不了再回来也没关系。”
就这样,禾苗揣着七千块钱来到了北京,摆在眼前的找工作和找房子这两件事,没有哪一项是容易的。
面试从亦庄到西二旗,找房从天宫院到天通苑。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工作不容易,能有个安心睡觉的地儿就让人满足。
入职后税前五千块的月薪,扣除五险一金后到手不足四千块,再交两千块的房租,禾苗日常的生活开支就在剩下的不到两千块里扑腾。
白天在办公室里,接着许多莫名其妙就甩过来的工作和锅,经历着新人特有的“担当”,让人精疲力竭。
晚上下班后禾苗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看着写字楼里亮起的无数盏灯,路上堵了好几公里的汽车,再走进人头攒动的惠新西街南口地铁站,挤在等了好几趟才能上去的5号线上,一口气坐到终点,再戴上耳机听着音乐走回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合租次卧。
她时常会想,在这个如此热闹的地方,为什么人会感觉到如此的孤独?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只流浪猫,这只流浪猫连续两天在禾苗下班的路上倒在她面前“碰瓷”,那天晚上禾苗跟朋友吐槽,“我这日子就够难了,它还‘讹’我,难不成它觉得咱俩同命相连?”,已经养猫的好友笑着说这是缘分,疯狂给她安利养猫的乐趣。
后来禾苗也被说动心了,决定如果第三天再遇到这个“碰瓷”的家伙就把它带回家,果不其然,第三天,这个小家伙准时等在了那里。
禾苗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二三”,人生不如意十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后来的日子里,“二三”在很多个孤独的时刻,成了禾苗心灵的慰藉。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又有谁不孤单呢?
如今的“二三”已经长成了“猛男”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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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是一名装修设计师,2014年的秋天,他跟同学一起从两千公里外的家乡佛山来到北京。
起初,他来北京的目的是学习和积累经验,然后回老家开个自己的工作室,但最终生活总有各种理由让他留下,在这里一待就是9年。
习惯了这里的车水马龙、灯火喧嚣,真要离开也会有太多的放不下。
这9年里,杨子经历过长假后公司突然通知部门解散,莫名其妙被裸辞的职场故事;
还经历过合租同学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黯然离京,4000元的房租一下子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被迫违约搬家。
那是刚来北京的时候,杨子跟同学一起在通州合租了一间大卧室,一周后杨子就找到了工作,他准备等同学也找到工作后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结果世事难料,眼看年关将近,同学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心灰意冷,最终选择离开。
从此,杨子就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每天下班回到家,一个人在不开灯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吃着两天前买的水果,偶尔刷刷抖音,给两千公里以外的陌生人点赞。
杨子说,九年了,没有户口,没有房,也没有人等他。
当年那个理想主义青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闯出另一番天地,但回顾这一路的经历,整个人好像一直都在工作,每天挤地铁,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这里的高消费和快节奏让他不敢停下脚步,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好好了解一下身边的人,自然也错过了很多,比如亲情、友情以及爱情。
于是杨子进入一个恶性循环,越是孤单,越是自我封闭,周末只想在家安静地待着,看看电影刷刷微博,却不愿意将时间花在和其他人的社交中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子都很享受这样的孤单时光,起初难得还有那么一两个不错的朋友约着出去玩,但他窝在沙发里完全提不起赴约的欲望,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好友也不再张罗喊他了。
直到有一天,在工作被新来的领导不断地找麻烦后杨子几近崩溃,想要找个人来倾诉,微信好友名单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
最终,他不得不选择自我消化,那一刻,整个人被孤独和无助所裹挟,杨子意识到自我封闭的时间太久了,孤单早已根深蒂固。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享受孤单,但却又无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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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坚持了12年、努力了12年,谢晓艺终于在这里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每一个像谢晓艺这样的成年人,都曾望着这座繁华璀璨的城市,想着自己如何坚持下去,才能不被这喧嚣所淹没。
这十多年以来,她辗转过三家广告公司,面对甲方的需求,头一天工作加班到深夜,第二天照常上班,是生活的常态。
刚开始谢晓艺每次感觉压力很大的时候,都会去吃一次海底捞。
记得有一次加班到晚上十点多,从公司出来她一个人去吃海底捞,门口坐满了等位号的人,餐厅的服务员来来往往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周围是嘈杂的聊天声,点餐时,服务员问她是一个人吗?她说是的,然后服务员又问,您需要一个陪吃熊吗?就是放一只玩偶熊在您的对面?
就在这样一个热闹的环境下,那一刻,孤独真的就从四面八方涌上谢晓艺的心口。
在大城市,谢晓艺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公司同事,大家来自全国各地,各有各的生活,加上大城市人与人之间特有的边界感,除了工作关系,很难再有其它的交集。
即便是在对门住了好几年的邻居,一年到头也打不上几次照面,更别提像在家乡里邻里间那样热络地分享美食了。
步入社会后,谢晓艺发现人真的很难再遇到真心相待的朋友,首先,大家的心思不太可能像学生时代那般单纯;其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基本不会发生值得共享的事情,缺少加深友谊的契机;再加上大家普遍都处于一种漂泊的状态,坐在对面工位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彼此很难建立起长期相处的条件。
自己买房独居后,她一度想建个“独居群”,每日群里打卡保平安,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及时被发现。
所以,对很多在外漂泊的人来说,孤独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大城市的漂泊生活有对于谢晓艺来说有失去也有收获,在这里,乡镇走出来的小镇做题家可以靠自己改变三代人的生活,女孩子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可以不是“嫁人生子”,而是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这里充满了梦想和优秀的人。
她说,当你穿越无数的孤独时刻,强大到足以说不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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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如果问一个80后北漂会不会一直留在北京,他们的回答多半是肯定的,或者是有信心的。
如今同样的问题再问90后、95后,他们的回答多半已经变成了:先漂着看吧,留不下来就回老家;去二三线城市可能容易点,过两年不行就去那儿了。
他们的眼神中是迷茫、无奈和疲惫。
早晚高峰的北京地铁上,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眼神,刷着抖音,翻着朋友圈。两个APP,一个日活6亿,一个日活10亿。这背后巨大的商业价值,应该跟他们无关。城市的基建越来越好,新楼越建越高,跟他们也无关。北京的房价据说跌了一些,但还是在天上,也跟他们无关。
他们的明天,也许跟北京也无关。
年轻时,很多事情尚有选择,一旦过了三十岁,人生就少了很多选项。大多数人最终还是会离开北京,作为普通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梦想,但是梦想无法支付北上广深动辄数百万的房价,离开只是时间问题。
但在这个城市里,学到了更多东西,见识了不一样的人生百态,当离开的时候,也一定不会悔恨这失去的岁月。
也从来都不乏替他们感到不值的人,敦促他们离开这里回到家乡。
很多人没有选择这条路,也许并不是因为不想选,而是没得选。回到家乡,除了考编考公外,能有多少工作能把五险一金、双休当做基本权利而不是福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人热衷拼搏,有人喜欢佛系,这是每个人内心的选择。
不必劝一个习惯拼搏的人享受安逸,因为那只会让他浑身不自在;也不必说服一个佛系的人去努力上进,那也许会让他对你嗤之以鼻。
人生不是百米冲刺,而是一场马拉松。能够跑到最后的,叫赢家;但能够享受这个过程的,才是真正为自己活了一次。
北上广独居青年感到孤独时,不妨看看窗外,有几百万盏灯火照亮着我们,也就没那么孤单了吧。
愿我们在远离家乡漂泊的路上,都能够慢慢地告别孤独,而不是那句“嗯,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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