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史上的“扒粪”运动

美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掀起的一股新闻报道浪潮，一些记者和报刊致力于深入调查报道黑幕，揭发丑闻，对社会阴暗面进行揭示，这就是“扒粪运动”，其中就包括弗兰克·诺里斯最重要的代表作长篇小说《章鱼》（The Octopus）（1901）。

诺里斯于1899年初春来到加利福尼亚进行调查采访，并与麦农们一起在田间劳动，掌握了他们生活的第一手材料，直至秋天才返回纽约。1900年整整一年用来写作这部长篇小说。小说描述铁路资本家通过行贿等手段紧紧控制加州的政治和经济，肆行无忌地掠夺土地，欺压农民，迫使农场主纷纷破产。

失去土地的农民们愤而上告，法院却为铁路公司撑腰，最终爆发了武装冲突，不少农民成了铁路警察枪下的冤魂。在一列列火车轰响着疾驰而过的加利福尼亚土地上，出现了一幅幅极为悲惨的景象：农田荒芜，牧场萧疏，农夫们流离失所，离乡背井，流入城市，或做苦力打苦工，或街头行乞，或沦为妓女。

它被视为美国“扒粪运动”的开山之作，与厄普顿·辛克莱的《屠场》并列为美国文学揭露黑幕传统的孪生经典著作，也可与约翰·斯坦贝克揭露银行业弊端的《愤怒的葡萄》媲美。

《第三个圈子》是弗兰克·诺里斯的短篇小说集，它是在1909年弗兰克·诺里斯去世后出版的。这本书包含16个短篇故事，在其中的大部分篇章里，诺里斯描述了1906年地震前加州旧金山的生活，尤其是唐人街的“险恶生存状态”。

英国的《观察家》杂志称这本书为“一系列非凡的社会写生”。既使在今天，这些故事读来依然可圈可点，趣味盎然。

No.

01.

第三个圈子

THE THIRD CIRCLE

书籍作者 : 弗兰克·诺里斯

推荐指数 : ★★★★★

他们推出了一辆专门为它量身定做的笨重自行车，皮鞭抽打在它的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这位已被征服的王者吃力地爬上去，一遍遍地踩起了圈。与此同时，乐队奏出一段急促的音符，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驯兽师则面带微笑，缓缓地点头致意。

我想到了非利士人[3]和索斯内尔达[4]在日耳曼的凯旋游行中的参孙[5]表演。这些大型野兽虽然已被征服，但似乎是全场唯一有尊严的。我讨厌那些在铁栅栏后面观看它们受辱的观众；我恨自己是其中一员；我也讨厌那个自鸣得意、趾高气扬的驯兽师。

驯兽师已经拿出各式各样的凳子和梯子，现在正在让狮子们爬上去，这样它们就能拼成一个金字塔，而他自己则站在最上面。

然后他自己站到它们上方，他的脚踩着它们的脖子，手抓着其中一只的嘴巴，用力地将它们分开，然后把头转向观众，以便让所有人看到。

就在这时，他头顶上的电灯发出刺耳的咯咯声，闪烁了几下，掉到一个暗红色的笔状物上，然后熄灭了，室内变得一片漆黑。

乐队的演奏戛然而止，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我们听到狮子跳下来时凳子和梯子发出的嘎嘎声，紧接着，四对绿色的小光点在黑暗中亮了起来，迅速地在各处窜过，就像风暴中的船灯一样来回晃动。在此之前，狮子们一直是迟缓呆滞的；现在它们则瞬间清醒和警觉起来，我们能听到它们绕着竞技场跑动时沉重的脚掌发出的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它们朝我们走近时，巨大的身体在笼子的栏杆上擦过的声音。

我觉得观众们一开始并不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因为没人动作或者觉得兴奋，一个刺耳的声音暗示乐队应该演奏“当电灯熄灭时”。

“请保持安静！”驯兽师在黑暗中喊道，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异于平常的声音是对潜在危机的第一次预警。

但是图潘知道；当我们听到驯兽师摸索着抓住大门，但是在黑暗中又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时候，他用一种逐渐兴奋起来的声音说道：“他要尽快打开那扇门。”

相较于它们焦躁不安的动作，狮子们显得很安静；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一个不好的迹象。在经过了前几分钟眼前闪过白光的不适和晕眩之后，他们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驯兽师躲在哪里。

“听，”图潘说。就在我们旁边，在笼子里，我们可以听到一个像是某些细长的物体在地板上来回晃动的声音。一瞬间我就猜到了那是什么；其中一只狮子蹲在那里，尾巴在身体两侧拍打着。

“当它停下来时，它就会跳起来，”图潘兴奋地说道。

“带一盏灯过来，杰瑞——快！”驯兽师的声音传过来。

这时人们都蹲下身子，大声叫喊起来，我们听到一个女人哭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请尽量保持安静！”驯兽师喊道；“它不会突然发难的—— ”

从声音发出的方向传来物体重重跌倒和铁栅栏被撞脱的声音。

“它抓住他了！”图潘喊道。

这该是个什么场景啊！在那浓密的黑暗中，大家争相往外涌着，手忙脚乱地越过座位和人群，大声喊叫着，突然因为那些看不到的东西而惊恐失措。

在栅栏围出的死亡陷阱里，狮子们突然集体发出声音，声音随着空气的震动传到我们耳中。我们可以听到那些大猫在栅栏处徘徊，可以看到它们跳跃时眼睛在黑暗中划过的黄铜色线条。另外两只狮子也紧随其后，跳向笼子中发出撞击声和挣扎声的区域，接着那个驯兽师尖叫起来。

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驯兽师的那声尖叫。他并没有像女人那样从嗓子里发出尖叫，而是从胸腔里发出来，这听起来更糟糕，以至于我有一瞬间觉得很不舒服，这种疼痛深深地绞着你的胃，让你连腿部肌肉都开始打颤。

他一秒都没有停顿。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声尖叫，每一声尖叫都是那样相似。你能在那些长长的咆哮声里听到满满的恨意和复仇感，掩藏在那个男人的衣服碎片和狮子们残忍利落的双爪下。

在黑暗中听着这些声音，就像我们正在经历的这样，听起来感觉更加吓人。我思考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我已经准备好要为身体的疼痛而吐了，我时而用手拍打铁栅栏，时而紧紧捂住双耳，以防自己想起那可怕的声音背后正在发生的事情。我记得我大声祈祷，希望它能赶紧结束，哪怕只是让尖叫停下来也好。

原标题：《文学史上的“扒粪”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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