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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制造 |在旺角散步也是正经事
从香港机场出关后,我坐上了朗廷酒店派来接机的埃尔法,司机阿伯用蹩脚的普通话礼貌地跟我打了声招呼,说现在准备出发去下榻的酒店。我跟阿伯说能把车屏上显示着暂停的音乐打开吗?他欣然同意,音响里播放了许冠杰的《天才白痴梦》。随后他理了理手腕上的劳力士,便握紧了面前的方向盘。
路上阿伯接了一个电话,一直在用粤语谈笑风云,而我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听不懂却听得饶有兴味,两眼盯着车窗外的风景,看着大桥对岸森排林布的高楼大厦,一个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路牌从眼前划过,那些被疫情阻隔的香港记忆恍如昨日,兴奋又紧张的情绪在心中暗流涌动。
记得第一次来香港,是在红磡新开的嘉里酒店采访朱茵。当时逛了海港城,坐了天星小轮和叮当车,从上环走到铜锣湾,从尖沙咀逛到了太子,一路的所见所闻,都是银河映像和TVB镜头流转中的香港制造,这座繁华的大都会用一种冲动、欲望、混乱、自由的形式不断冲击着我的感官,让我接二连三地飞过来,哪怕只是在街头散散步,也的的确确成了我乐此不疲的正经事。
我打算通过章节式的旅行故事来书写下这次迟到的香港之旅,就像一张外来人写给香港的文字专辑,轻松地记录起一段段与这座城发生的回忆,希望读到这篇文章的你也能感同身受这段有景色、有故事、有人情味的香港印象。
我对于香港的城市印象多来于旺角,这是一片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地方。混杂在拥堵车流中的红色计程车和红Van,林立于繁华商铺之上的霓虹灯箱与广告牌,穿梭在过街天桥与斑马线的茫茫人海……除了路口的吸烟区和斑马线前,你很难看到悠闲的人,人们都是步履匆匆,这里的空气里始终弥漫着热闹、急促与拥挤。
香港的这种红Van很有意思,他们跟政府经营的绿Van不同,是由私人运营。红Van无固定的站点,乘客需要下车就要在非禁区内大嗌:“唔该,XX有落!”,小巴司机才会停车。
就是这片繁华世俗、声色犬马的旺角,不知道挤进了多少经典的电影画面,总觉得在某个街角就能与一段剧情神游在一起,或许是《盲探》里的郑秀文,是《榴莲飘飘》的秦海璐,是《旺角卡门》的张曼玉,又或者是《旺角黑夜》的张柏芝,只不过每个角色眼中都是不尽相同的旺角,有的江湖市井,有的落魄凄凉,有的则忙忙碌碌。
我喜欢漫无目的地在旺角密密麻麻的街道网络中闲逛,这边的街名很是有趣,金鱼街、洗衣街、染布坊街,直白到生怕你不知道来这条街的目的。所谓女人街,就是原先女人心中的购物天堂,各种化妆品、衣服、鞋子、包包玲琅满目;而金鱼街,就是街道两边都是卖小金鱼和观赏鱼的商铺,他们会把金鱼装在透明的袋子里对外展示,《重庆森林》里王菲买的金鱼大概就是从这里买来的。作为一个旅人来说,闲逛在这些街区中,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儿,若是能找到一处藏于闹市中的书店和音像店,那种惊喜感不亚于在游戏中获得了隐藏宝物。
一袋袋金鱼成排挂在墙上感觉就像香港人狭小拥挤的生活
走进一家流行唱片店,打算帮女朋友带一张the fin的专辑,就蹲在角落里一张张地翻找,阿婶见我蹲在那儿久久没有起身,便问我要找谁的专辑,我说有the fin吗?阿婶热心地去电脑上搜索歌手名录,说很抱歉没有这个。我问那有YMO的吗?她笑着说这个当然可以有,随即便带我去找到了几张,她跟我聊她也很喜欢坂本龙一,我虽然听不太懂她讲的粤语,但能感觉到一种发自真心的分享。
女人街上的唱片店
临近四月,唱片店的墙上贴满了张国荣的海报
如果说第一次来旺角,我的感受会如《介乎于法国与旺角的诗意》那张专辑,在人潮窜动的街头,总有一些人憧憬着他们天马行空的美梦。但随着在旺角走的次数多了,我会带入到《西西弗斯之歌》和《搭的士上班去》,当我穿过马路与密集的人群擦肩而过时,也和一些为生活而低头的情怀擦肩而过,这种灯红酒绿下的冷漠或许是属于旺角的独特诗意吧。
不管是主干道还是狭窄的小路,香港总给我一种很饱满的城市感,这可能跟车水马龙的交通和楼宇上横立的广告招牌有关吧。
从尖沙咀坐天星小轮去中环只要3.2港币。走过栈桥,登上渡船,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环顾四周,客舱里的人并不多,搭乘的多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小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海风吹打在脸上,看着对岸中环一栋栋紧密排布、高耸入云的摩天建筑,总有点魔幻现实的味道——时间似乎只在别处流转,却在此处停滞不前。
小船在海面上摇摇曳曳,远处中环的高楼隐匿在浓雾之中,只有霓虹招牌若隐若现,不知坐在船上的年轻人会不会陷入到前路漫漫的迷茫之中(出镜|蘑菇张)
悠悠岁月里,维港的渡口将香港两岸的生活紧紧串起来,不断地、重复地将两岸的人们送往目的地。我的好友Emily住在港岛,工作在尖沙咀,每天上班她会选择和大多数上班族一样挤地铁通勤,毕竟多赖床一分钟,对她们来说也是十分宝贵的。下了班Emily则喜欢搭乘天星小轮回家,她不用在乎会不会迟到,一天的工作打消了逛街的闲情逸致,那就干脆让自己静静地飘荡在维港的迷人夜景中,她觉得自己掌握了一种在快城市中漫游的捷径,很享受船上这一段慢悠悠的路程。
除了天星小轮之外,在港岛还有一种被保留下来的交通工具——叮叮车,这种延续了100年的车子只能在香港岛上看到,因司机行驶时车子会发出“叮叮、叮叮......”的声音而得名。
不管是叮叮车还是天星小轮,它所承载的不仅是作为一种交通方式,也是一种城市气质和生活情绪的承载物——在大城市搭乘这种缓慢的交通工具,呈现出另一种意味,与人忙碌奔波的生活形成对照。
作为旅人来说,第一次体验这种陌生的交通工具,感受当地人生活之余,带来更多的是奇妙、充满乐趣的体验。(出镜|蘑菇张)
坐着摇摇晃晃的叮叮车,快速穿梭在中环通往铜锣湾的马路上,会发现其实香港是一座很懂得怀旧的城市。看惯了这里高速运转的生活节奏,会发现在宏大的城市叙事之下,在盛大的文化盛宴之下,也充满了缓慢流动的怀旧故事和一日三餐。
庙街的清晨与黄昏
金钟中环,摩登大楼和时髦的金融佳子展现着香港靓丽的闪光面,但在这些精致的背后隐藏着许多上了年纪有情怀的老街,比如胭脂扣里提到的的摆花街、整条都是露天市集的结志街与嘉咸街,再往山上走有条荷里活道,是香港开埠后的第一条街道,这是有很多古玩的商铺,是收藏家和古董商来淘宝的天堂,街上还有座文武庙,也是香港最古老的寺庙,这里每次来都能看到带着小孩的家长来求学业进步。
漫步在这些老街道是跟在旺角完全不同的感受,这里的生活更加市井,没有时髦的大商场,没有精致的写字楼,有的是人头攒动的菜市场,是当地人爱吃的老字号;是恪守着老一辈的文化规矩,也是外地人无法理解的小小情怀。从大的视角来看,香港始终处在一场城市铸成的嘉年华之中,不管是经商的人还是来这里的旅人,都可以在短时间里追求属于他们的快感和刺激,可以在熙来攘往的都市节奏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存在感。但在短暂中的热闹美好之后,留下的这些是再熟悉不过的市井风情,也是香港芸芸众生的世相百态。
香港的湿气很重,所以街边很多凉茶铺子
报刊亭在上海已经消失了,而在香港街头随处可见
这次来香港的前两天我住在香港朗廷,酒店里的米其林三星中餐厅唐阁名声在外,于是便和好友提前预定了一席,想着既然来了香港,总得吃上一顿米其林。
当时上海还没有米其林评选时,香港是我能体验这个餐饮至高光环最方便的目的地了。来香港品尝美食是一件令人很幸福的事情,比如被誉为中餐之光的粤菜也是从香港开始的登上神坛的,像朗廷的唐阁、四季的龙景轩,文华东方的文化厅;比如香港的多元文化也体现在品类丰盛的各国料理,像Sushi Shikon志魂;还比如能体验到一些精致的fine dining,比如8 1/2 Otto e Mezzo BOMBANA……香港的美食就是庙堂与江湖并立的存在,上限很高,但平价餐厅也非常值得。
我很爱吃香港的叉烧,总感觉比内地的滋味要好吃,不知是不是情怀在作祟。在吃唐阁的时候,我看到前菜有叉烧便欣喜不已,小小一块梅肉选取的部位肥瘦得宜,吃起来口感软嫩,汁水丰沛,真算是给口舌开了光。随后几天我又打卡了两家米其林中餐厅明阁和逸东轩的叉烧,感觉师出同门,又各具特色,咸甜的滋味进入肌理,软嫩和香脆交替,好吃的叉烧真的就像《食神》里那样,让人一往情深,留下无限念想。
在香港的三个晚上,我吃了六颗米其林星星。朗廷的唐阁、逸东的逸东轩、康得思的明阁这三家是我在下榻酒店时品尝的,期间还有次跟着好友在深夜里打卡了避风塘兴记。像我这种对于美食并没有很高学问的人来说,吃米其林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一套菜单动辄就是三个小时起步,每道菜吃后若没有追根溯源就显得很不体面,但这也正是其中乐此不疲的趣味。因为在普通的社会餐厅根本没有人没有时间会跟你去论述一道菜背后的故事,只是浅尝辄止品个味道。
一套看似简单的菜单背后实则是饱含了餐厅厨师们的努力与匠心
记得在吃唐阁的时候,餐厅的行政主厨黄智辉师傅手里拿着脆皮鸡来到包厢,为我们讲述着这只鸡是如何一步步经历到我们口中的,并露了一手精湛的刀工,这种用餐体验就像当我看戏时意外出来的彩蛋,甚是有趣。
明阁点心部主管谢新福师傅在后厨为我展示养生三色饺的制作工艺
除了品尝几家米其林之外,我也钟意于品尝好吃的日料,得知享誉全日本的星级居酒屋权八在香港有分店,便立马前去了。要知道东京那家是电影《Kill Bill》的场景设计灵感之源。如今这个来自日本的殿堂级的居酒屋进驻了尖沙咀北京道一号的28楼,开设首间九龙区旗舰店。为饕客呈献别具风味的传统日本料理,包括各式新鲜鱼生、炭火串烧、招牌手打荞麦面等,在环海摩登商厦中重现江户时代。
新店坐拥无敌维港景观,食客可以在斜裁落地玻璃窗前,及江户居酒屋的氛围和韵味中享用一系列由资深行政总厨梁伟强师傅主理的权八居酒屋料理。
其实我并不挑剔餐厅定位的高下,总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地的美食总有与当地生活的羁绊,食物有了味道,生活才会有味道嘛。香港在我看来就是一座生活与美食羁绊很深的地方,XX猪肠粉,XX奶茶,XX牛杂、XX冰室的招牌随处可见,不管早茶文化还是深夜的大排档,每家餐厅都经营着自己的兴隆生意。餐厅里的饮食男女们信奉着食色性也的生活尊则,在这里,我会觉得生活不一定要一直匆忙不停,哪怕是在一家茶餐厅吃一碗云吞,也要慢下来格外享受。
凌晨的庙街街头仍能看到还在营业的排挡
“香港是一座只在乎商业价值,而并不在乎艺术价值的地方,这里没有的纯粹艺术。”
好友跟我吐槽香港的文化看似很丰富,但却商业味道太重,比如酒店里挂着的都是拍卖行里最流行的画作,目之所及的艺术都是标榜着所谓潮流与先锋的,形式大于内容的作品。听到这种话对我来说是很震惊的,在我看来香港反而是一座艺术文化相互融合的自由国度,当然我并不否认在香港,价值的衡量可能都会变成苏富比的一锤定音,但衡量之外,存在的自由对我来说更为可贵。
这次来我专程去了一趟香港故宫和M+博物馆,香港其实并不缺艺术馆和美术馆,但就像好友说的那样,现在的美术馆为于生计,大多都带有很多商业盈利的目的,逛展成了一件艺术家与大众你情我愿的事情。而香港故宫和M+博物馆二者作为九龙半岛新新兴起的文化地标,为当地人提供了一处懂得包容东西方文化的“开放性”的展馆,是东方与西方的交汇之地,也是双向对话的发生之所。
M+博物馆给我感觉是有点像放大了的上海西岸滨江和龙美术馆,临海户外空间还设有一座向公众开放且宠物友好的大台阶,年轻人喜欢坐在台阶上吹着海风闲坐聊天, 宽敞的空地则成为了阿姨们跳广场舞休闲娱乐的舞台。
最近M+最重磅的展览莫过于草间弥生在日本以外的亚洲地区举行的最大型回顾展。其实近两年在国内也能看到这位艺术怪婆婆的商业展览,也有很多商场会摆放着她的作品,但我总会感觉这些展览大多都是形式大于内容的商业操作,并不能感受到真实的艺术感受,尤其是很多展览都会搞出一个波点的镜像空间让人们身临其境去拍摄打卡,我觉得是一件非常功利博眼球的行为。
但M+这次的展览明显能看出背后的策划运营团队是在用心的为大众奉献一场波点艺术的巡礼。这也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如此之全的草间弥生的作品。以至于耐心走完每个展厅,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而无暇去逛其他的展了。
从无限、连接、生物宇宙,到死亡,草间弥生的作品其实并不取悦大众的视听审美,无限反复的波点以很锐利很野蛮生长的方式,去感悟生命中的卡哇伊。展览的最后定格在一句:“我的艺术创作是为了治愈全人类”,她并没有因为抑郁而深陷在艺术痛苦中,而是走出了一条感悟生命的道路,放大了生命的无限可能。这种感动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是连同艺术作品和其背后创作故事共同激发出的艺术能量。
如果说M+是对当代艺术的包容,那香港故宫则是用香港独特的文化脉络去探索中国的传统艺术。其中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展是《紫禁一日 — 清代宮廷生活》,作为清朝十位君主与二十多位皇后在此过着养尊处优、充实有序的生活居所,紫禁城里的生活对于我们这种老百姓来说是神秘的。展览透过三百多件故宫珍藏的十八世纪精美文物,让观众了解紫禁城内从清晨到夜晚的生活点滴,探索城内人员丰富的物质与精神世界。
其实展览主题很简单,就是展示紫禁城里的文物,但巧妙的是展览用一个能让人的逛展体验带入进去的方式引入,以时间为线索,通过一个个皇宫里的日常生活,了解到这些文物的作用,让我们一步步接近紫禁城的生活,同时赋予了这些文物除了艺术价值之外的情感价值,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展览。
看完草间弥生和香港故宫的展之后,我觉得香港人是喜欢艺术的,我能在巡展的过程中看到学校组织学生集体来看草间弥生的展,也能看到一对老夫妇对着一件精致的文物认真讨论,每个看展的人可能并不一定要带着十足的审美,当我们置身在一个排除了复杂城市节奏的艺术空间之中时,就是对生活给予了美好的感激。
当然我也并不排斥这种艺术商业化的行为,反而是持有一种认同的观点。这一点是因为我在香港的住宿之中,总能获取到一些艺术融入生活的感触,比如我在朗廷看到大堂里挂着很多先锋艺术家的画作,在逸东酒店能看到为青年艺术家营造的艺术空间,最后一天住在康得思,酒店甚至就像一个艺术馆一样,里面陈列了超过1500多件艺术品,在等电梯的间隙,也能够让我放下手机,去欣赏陈列在旁的艺术作品。在粤语有一个词叫做“文化保育”,和普通话里常用的“文化保护”有微妙的差别。保护是束之高阁的,比如在香港故宫陈列的作品;而多保育更倾向于一种正在生长的状态,一种融入生活的感觉。好的商业化模式既可以让艺术的价值展现出来,也可以走入普罗大众的生活,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一点艺术带来的精神愉悦。
香港朗廷酒店电梯间陈列的艺术品
香港海港城顶楼上一处巨大的艺术装置
凌晨的油麻地的夜晚,庙街不再热闹,算命的相士们也早已收摊,只能看到零零散散的食客还围坐在大排档的门口,满足一日的口腹之欲。在回酒店的路上,我路过了一家叫做艳阳天的歌舞厅,门口仍能看到阿伯们围坐在一起打牌聊天,我从没进去过这种地方,看到墙上的告示牌上贴着一张张乐手的合影和女性的美丽自拍照,里面则传出热闹的音乐声,于是一种涌上的好奇心驱使我推开了艳阳天的大门。
里面的环境有种上个世纪老舞厅的感觉,只不过前面多了一个演唱的舞台,台子上是正在忘我唱歌的歌手,旁边是正在伴奏打鼓和弹键盘的阿伯。一个阿婶看见我无措的闯入,便热情地招待我进来,说坐下来听听歌感受一下,只收20块钱茶位费。听到价格后,我算放下心了,欣然地找位置坐了下来。她给我倒了一杯茶水说管她叫咪咪就行,随后递给我一本厚厚的歌单,说从里面选歌她来唱,100块。我以身上现金不多为由拒绝了,只听歌就好。她便打起了诉苦牌,说她们歌舞厅经营不容易,还望支持一下,我谎称自己是初来乍到的学生,问50可以吗?于是她找了我50。
我很吃惊原来香港的午夜不仅有去夜店high的年轻人,香港阿伯和阿姨们也有独属于他们的午夜失乐园,这里一直经营到凌晨四点钟,大家可以点歌上去唱,也可以让歌女唱想听的歌,每个歌女都有一本厚厚的专属歌单。有的聚成一桌一边打着纸牌一边聊着天,有的尽兴了来到舞台前跳起了舞步,有的则是点一杯啤酒坐在那儿默默的听歌。听着一首首复古怀旧的粤语金曲,很难不勾起我心中的粤式情怀。
我本想坐会儿就走,她一直坐在我旁边,时不时给我添茶,还给我点了一根香烟,并从她的包包里拿出一大袋奶香味的花生倒在桌子上。于是我跟她便在喧闹的音乐声中聊了起来,她说她是南京人,已经五年没有回大陆了,她知道我在上海工作还打趣了几句上海话,让我多坐一会儿好好听歌,这里很少来年轻人……
后来我把50又还给了她,说可以点一首《明天会更好》吗?她说她不会唱,我就点了一首《舞女》,但她却迟迟抢不到麦克风,让我再等等。她还善意地提醒我如果别的歌女来找我,就报她的名字说我是咪咪的人,已经点过歌了,大概是知道我没钱怕我被欺负吧。艳阳天里金曲不断,有人唱了伍佰的《爱你一万年》,有人唱了王杰的《不浪漫罪名》,也有人唱了Beatles的《hey jude》,却始终没有看到咪咪唱《舞曲》,就这样在艳阳歌舞厅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期间有个阿伯进来了,咪咪抛下我去招待了他,一直坐在他身旁倒酒搭讪。但阿伯并不领情,只是喝着啤酒看着台上的人唱歌,阿伯听开心了,起身跟着旋律摇摆着身体,咪咪也想跟他互动,便跟他一起跳了起来,但阿伯立马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只留下没喝完的酒瓶和咪咪。我看着其他几个歌女聊得开心,只有咪咪一个人走来走去,始终融入不进去,心里在想咪咪应该是歌女里弱势的一个吧,长得不算出众,又是大陆来的外来客,即便在香港生活了几十年,可还是很难立足在这里。
凌晨两点四十二分,艳阳天歌舞厅油麻地陈升点了一首伍佰的《爱你一万年》,把悲伤留在了欢声笑语里。
最后咪咪唱了《舞女》,已经是三点多了,听完我为她鼓掌说她长的很好听,谢谢今天的招待,她很开心。走的时候她送我到门口,说明天还来吗?
呆在香港的最后一天,从M+逛完便回到酒店收拾行李,坐预定好的酒店接送车去机场。由于好久没有来香港了,我会担心因为过关问题而耽误乘机,便留了大把时间在机场,但显然这种顾虑是多余的,柜台值机没有排很长的队,从安检到出关总共也就花了半个小时有余,期间我还解决掉了路上没吃完的麦当劳汉堡。于是,香港机场成为了我在这次旅行的最后一个景点。
时间回拨到落地香港前,上海的海关只是询问了一下去香港的目的,得知是去旅游后还不忘热情的祝我旅途愉快,许久没有跨境出行的我,有些紧张的心也变得轻松起来,记得疫情期间去澳门还是百般阻挠,现在恨不得让游客放心大胆的去玩。
在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迎着平流层的风缓缓下降,拨开云雾,盘旋在香港上空,从窗外能看到大屿山与香港的城区。时隔三年,我再次来到了香港。步入航站楼,廊道里的指示牌换成了繁体字,这令我十分兴奋,我可以从一个简单的指示牌看出两地的差异,从而联想到这里的生活习俗和城市风貌也必定是不同的。
机场的天际走廊
作为世界级枢纽的香港国际机场,据统计每年机场拥有着7000万人次的吞吐量,起起落落40万次航班。这里给我留下的印象有点像伊斯坦布尔的机场,像一个巨大的商场,熙熙攘攘来往的旅客来自全球各地,他们手拿着登机牌推着行李箱准备去往不同的目的地。为了让这些怀抱着目的地期待的旅人在起飞前有一个舒适的过渡,机场被打造成了一个丰富多元的生活街区,不仅仅有各类餐厅、奢侈品店和免税店,还有艺术走廊和休息空间。
餐厅美食广场和登记闸口的艺术品
从香港回来,我很难平复游历而归的心情,太多的景色和故事在脑中如胶卷一样反复播放。与其说是在香港闲逛了五天,不如说是经历了一场城市漂流,在自发性与偶然性的过程中与陌生的地方发生了一次次产生交集的碰撞。我看到了忙碌体面的都市人与庙街前摆摊的相士发生关系,看到高度西化和固守迷信之间达成了某种稀奇古怪的默契,也看到物欲横飞的十字马路与平凡朴质的生活街区串联在一起。其实,在我心中香港并没有改变多少,就像维港中的天星小轮一样,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地摆渡着香港人的生活,他们飘摇在船上,欣赏摩登与繁华的闲暇,下船后他们则要各奔东西,隐没在灯红酒绿的人潮之中。
我想再次去香港应该就是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去艳阳天找咪咪唱一首歌。
原标题:《香港制造 |在旺角散步也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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