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大理文笔村：从“空心村”到“网红村”的逆袭之路

3月底，驾车沿着云南省大理市洱河南路、滨海大道至环海东路，顺着海岸线，抵达位于洱海东岸的文笔村。在此驻足远眺，大理古城、崇圣寺三塔隔海相望，苍山洱海风光尽收眼底。行走在文笔村里，随处可见拍摄婚纱照的青年男女，他们在洱海畔，面对着苍山许下山盟海誓。

历史上，文笔村是一座小渔村，因邻近洱海、盛产矿石，村民们大都靠打渔、碎石加工、海上运输为生。如今，凭借着依山傍水，沿湖而居的独特地理位置，文笔村已蜕变为远离喧嚣的小众秘境，汇集了一批高端民宿群，以及网红旅拍打卡地，在网络上有着“大理小镰仓”的美称。

 大理文笔村一景。本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迪娜尔 摄

在成为“网红村”前，文笔村经历了发展“阵痛”。大理市海东镇文笔村党总支书记赵志宝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介绍，1996年洱海首次全湖性暴发蓝藻，大理采取取消网箱养鱼、取消机动船“双取消”政策后，承载文笔村主导产业的洱海捕捞业、水上运输业和碎石加工业全部夭折。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文笔村成为靠天吃饭的“空心村”。赵志宝表示，尽管村里有千亩旱地，但因水资源紧缺，导致居民的种植收入需要“靠天吃饭”。“山上没有水源，只能靠天下雨，雨水好的这一年，就有点蔬菜收成，村民最多就养几头猪和鸡维持生活。”

转变在2013年来临，依托于苍山洱海的自然资源，文笔村迎来了第一家民宿的入驻。此后，越来越多人选择投资文笔村，一家家网红民宿、网红餐厅、旅拍机构拔地而起，文笔村开始“重生”。

赵志宝介绍，目前文笔村已有12家旅拍机构、18家餐饮、32家民宿。“在2013年前，文笔村的村集体收入为0，而在去年达到了28万，我们预计三年之内，村集体收入将突破150万。”

从“空心村”到“网红村”，文笔村经历了产业“断臂”的阵痛，又在探索实践中找到了一条以绿色为底色的高质量发展之路，这也是近年来大理市推动乡村振兴建设，促进文化旅游转型升级的生动缩影。

2023年，大理市迎来了“开门红”。春节假期，大理市共接待国内外旅游者264.52万人次，同比增长229.95%，旅游总收入19.6亿元，同比增长169.6%。

时下，大理正抓住旅游消费强劲复苏的机遇，持续创新旅游产品、业态和模式，推动旅游与多产业融合发展，建设名副其实的国际旅游名城。

“断臂”保护洱海

“苍山不墨千秋画，洱海无弦万古琴”，风景优美的大理成为众多人向往的“诗和远方”。但这座享誉国内外的旅游名城，曾一度因洱海的水质问题，使当地老百姓、客栈经营者与游客陷入彷徨。

据《大理日报》报道，1996年洱海首次全湖性暴发蓝藻，水质急剧下降。为了守护这一汪绿水，当地政府提出“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洱海”，并采取取消网箱养鱼、取消机动船“双取消”措施，开展退鱼塘还湖、退耕还林、退房屋还湿地“三退三还”工作，在流域内实施禁磷、禁白、禁牧“三禁”。

对文笔村而言，这意味着靠洱海谋生计的路子断了。文笔村党总支书记赵志宝表示，文笔村因建在山坡上，是名副其实的“石头村”，村民们在当时“靠山吃山”，通过挖山坡上用于建造房屋的石头，将其用渔船运输到洱海的另一端的海西，以此获得收益。除此之外，文笔村也是传统渔村，出海打渔是村民们的传统谋生方式。

彼时，靠山吃不了山，靠水吃不了水，成了文笔村最真实的写照。

与人们想象的田园乡村不同，文笔村没有一亩水田。赵志宝表示，文笔村虽然有千亩旱地，但因山上无水源，下雨便成了主要的灌溉方式。“雨水好的这一年，农产品就会多一点，雨水不好的那年，老百姓就是靠养猪几头、鸡几只来维持生活。”

 如今的文笔村一隅。

“我们当时就靠着在山上种苞米（玉米）、洋芋（马铃薯）来维持收入，山上种不了大米，我们就一个月去一次海东镇、挖色镇上的集市，买些大米、蔬菜。”今年53岁的文笔村村民赵福全回忆，因大米太重，需要靠驴驮回来，去海东镇集市单程就需要耗费1个多小时，而去挖色镇上的集市则需要2个小时之久。

“那时，日子很辛苦。”赵福全感叹道。

文笔村的发展出路在何方？首次转变在1997年来临。

赵志宝表示，当年东环海公路的开通，使得文笔村陆上交通状况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得以让村里的人出去，通过外出打工来增加收入。

环海公路的开通，也让外面的人“看见”了文笔村。2013年第一家民宿正式入驻，从那时起，文笔村迎来了跨越性发展。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赵志宝说。

脱胎换骨的文笔村

因位于洱海东面，面朝苍山洱海，又与大理古城隔海相望，文笔村优越的区位条件得到了商家的青睐。

如今，在国土面积仅为6.63 平方公里的文笔村，“盘踞”着12家旅拍机构、18家餐饮商家、32家高品质民宿。

“2016年，当我第一次来到文笔村旅游住宿时，就想着如果新人能在这里，让苍山、洱海见证他们的誓言，该是多浪漫的事情。”在文笔村运营旅拍机构的老板叶之涵如是介绍自己开店的灵感来源。

在叶之涵的记忆里，文笔村一眼望去就是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的原始白族民居，宛如“东方的圣托里尼”。之后，叶之涵与村民签订租赁协议，在3层民居房的基础上启动改造工程，她的旅拍机构于2019年正式开业。

 叶之涵运营的旅拍机构面朝苍山洱海，又与大理古城隔海相望。

2023年3月底，澎湃新闻记者走访时发现，与传统的影视棚不同，文笔村的旅拍空间大都属于半开放式。纯白的礼堂与碧绿的洱海、蔚蓝的天空，形成一幅绝美的画作，不少穿着婚纱、西装的青年男女正以此为背景拍摄婚纱照。如今，目的地婚礼、婚庆旅拍产业已成为大理旅游新业态发展中的重要一环。

一座座民宿、旅拍机构的拔地而起，让文笔村的区位优势得到了发挥，旅游业逐步壮大的同时，也让村民的钱包逐渐鼓了起来，村集体经济得到了新的突破。

“在2013年以前，村集体收入是0，2021年为28万，今年预计将达到50万。”赵志宝向澎湃新闻介绍，全村所辖3个村民小组，共有290户1326人。经初步测算，2013年文笔村人均年纯收入为8500元，2022年人均年纯收入为15800元。

原始的小渔村在经历一次次蜕变后，面貌逐显年轻态。“旅游业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很多年轻人出去打工赚钱了，村里留下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赵志宝表示，文笔村文旅产业的发展，让村民们实现了在家门口就业，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留村就业或者创业。

这一点在叶之涵这里得到了印证，她表示，自己的旅拍店有10位员工，年龄都在20-30岁，均来自文笔村。“我们会给员工进行培训，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让他们获得技能。尽管我在这里开店，但文笔村是属于文笔村居民的，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这里不是日本，不是小镰仓，这是大理文笔村，这条海边的网红公路，一边是山，另一边连着海，微风在公路盘旋，吹起了裙角，也吹来了夏天的味道。”一位曾到访过文笔村的游客在社交媒体上这样评价道。

让游客流连忘返，身心陶醉的文笔村背后，是当地多年的“用心栽花”。

公路旁种植的热带植物。

海东镇副镇长张少玖向澎湃新闻介绍，2022年，海东镇党委、镇政府推进实施了老环海路修复整治及文笔村生态修复工程，拉通了文笔半山南北干道，并对文笔村环海路沿线及村庄干道进行了绿化美化以及道路彩化，打造了以鸡蛋花、仙人球、地涌金莲等热带植物为主的一线沙生植物景观，以及“彩虹”道路村落景观。

张少玖表示，未来想把文笔村打造成一个既携带着文旅基因，又与百姓生活融合密切的旅游景区。

 改造后的停车场。

“这里原是一块空地，长期堆放建筑垃圾，建成停车场不仅方便游客停车，还可以通过第三方承包的方式增加村集体收入；这里原先出现了塌方，我们做了修补之后，正在把它改造成‘口袋公园’；我们将来也想把村民屋顶利用起来，改造成‘屋顶咖啡’空间，游客们可以面对着苍山洱海喝咖啡。”张少玖娓娓道来文笔村的规划。

澎湃新闻从大理州人大官网获悉，文笔村“乡村振兴 美丽乡村”文旅产业项目是大理州党委和州政府、大理市委市政府规划部署的产业发展重点项目，并赋予了文笔村“都市、时尚、富有浪漫气息”的定位。

据海东镇政府相关工作人员提供的数据显示，以文笔村2020年20万客流量为基础，预测文笔村未来5年客流量年均增长率约为 15%，2025年文笔村接待人数将达到 40万人次。

碧波荡漾，山峦叠翠......苍山洱海间，文笔村正朝着“洱海边上最美乡村”迈去。

大理游为何会出圈？

文笔村的“出圈”，是大理不断向内发“力”，将优质生态资源转化为文旅发展的缩影之一，也是大理市旅游市场格局不断迭代和升级的体现。

一组数据或许可以阐明大理的“火爆”。据《云南日报》报道，2023年春节假日期间，云南旅游人数排全国第二，旅游收入384亿元，位列全国第一。其中大理市共接待国内外旅游者264.52万人次，同比增长229.95%。各大网络预订平台发布的2023年春节旅行消费订单数据显示，大理旅游消费市场火热，春节假期前6天，大理成为全国满房率排名第一的城市。

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近年来，大理市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的乡村旅游提质升级。通过全域统筹、重点带动、分区发展，形成全要素的乡村旅游产品，扎实推进乡村旅游稳步发展。 

大理双廊风光。来源：视觉中国

为打破旅游旺季一房难求、一餐难就的局面，大理市积极打造高端度假酒店、高品质半山酒店和精品旅游民宿。当前，大理市已经建成一批高端度假酒店，以及30余家高品质半山酒店和精品民宿，进一步满足各类游客在大理旅居、休闲、度假等各类需求。

此外，大理市还积极拓展旅游新产品。包括大力发展婚庆旅拍、康体运动、康养旅居、非遗体验等一批产业互动、城乡互通的旅游新产品。

2023年大理州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全力推进历史文化名城、国际旅游名城建设，力争接待旅游者增长11%以上、旅游业总收入增长10%以上。

大理正朝着这一目标，大步迈进。五一假期即将来临，携程数据显示，大理“五一”旅游订单量反超2019年的190%。目前，“五一”期间大理洱海附近的海景酒店部分房型已经预订一空，携程平台上价值11450元的海景套房也已全部订完。新形势下，大理的旅游业将迸发出怎样的火花，令人期待。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叶之涵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