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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研究所的创作方法论|专访魏桢
说起数据新闻,你可能会想到数据图表、炫酷的可视化效果;可能会想到一些工具,比如Excel、Python、Tableau等等;也可能一头雾水。数据新闻在中国还年轻,但行业从业者、学术研究者、个人创作者们,已经围绕着它做了不少探索。
这一次,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白杨数新观察”团队和澎湃新闻“湃客·有数”共同推出系列访谈“数据新闻访谈录”。
我们抱着观察记录、答疑解惑的想法,采访了国内外十多位在数据新闻领域有创见、有思想的学者、媒体人及学子,阐释数据新闻的新理念新发展,介绍数据新闻教育的经验、方法和路径,分享数据新闻作品的创作过程,在数据新闻的业务实践前沿、行业发展前景、教学体系现状等话题中进行思维碰撞。
引言
星球研究所是一家致力于探索极致世界的科普向自媒体机构,由一群“热爱地球、热爱人类”的极致地理控组成。2018 年,清华大学环境专业出身的魏桢被星球研究所的内容所吸引,身份从星球研究所的读者转变为创作者,并作为主编,和星球研究所的伙伴们一起以地理视角探索这个世界。
一篇好的图文内容产出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做出平衡的过程——选题上需要平衡好宏大角度与细小切入点;在资料上平衡好内容详略;团队内部平衡好协作和分工;掌握好不同形式内容之间的平衡。
星球研究所主编魏桢以“专业、审美、视野、情感”八个字总结他们的内容输出过程,并向我们讲述了如何在不断的平衡中完成一篇好的图文作品。
本文来自与星球研究所主编魏桢的对话。
重新发现中国之美 |
Q1:星球研究所是一个有固定主题的媒体——中国地理。您在其他场合做的演讲提到,星球研究所的作品主要是根据三大时间尺度,即“6500 万年的华夏山水,1 万年的文明史诗和 100 年的重塑山河”来寻找选题的,但这毕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母题。星球研究所是如何确定作品具体的切入方式的?
魏桢:这三个时间尺度,其实就是一种拆分的方式。我们百分之八九十的内容都是中国相关的。“重新发现中国之美”是我们创作内容时最大的目标之一,对于“中国”这个庞大的空间和时间尺度下的主题,我们一定要进行拆解。我们希望且追求的是把它拆成一个一个小的单元,针对每个小的单元进行单独的创作和解读。
但也不是从“中国”这个大的概念一下子拆成很多小的单元,而是一层一层地往下拆。比如,“6500 万年、1 万年和 100 年”是第一层;在“6500 万年”的层面,我们可能会拆分出所有的山脉和江河——它就是一个个更小的单元。而在“100 年来重塑山河”中,我们可能会拆分出 34 个省级行政区;省级行政区则可以拆分成省会城市或者一些比较著名的地级市,又或者按工程的维度拆成桥梁、隧道、公路、铁路等等。
有的时候,我们会确定一个大的系列,然后在这个系列里先放一些符合需求的选题。比如去年我们做《超级风景 超级工程》这个系列的纪录片,里面就放置了一系列的工程相关的选题。相当于是在这个系列出现的时候,我们就确定“这些工程类别的选题我们会先开始做”。但大部分时候,我们还是根据三个方面来确定选题的:第一方面是社会热点,第二方面是近期大家想了解的一些 IP,第三方面是主创自己擅长或者感兴趣的内容。
Q2:星球研究所的作品往往有很大的延伸,比如关于蜀地就先后做了超级蜀道、蜀山还有四姑娘山之类的各种选题,它们有各自的焦点与问题意识。小切口下的作品们,又如何与大的体系形成关联?
魏桢:长期来看,这些选题都服务于我们最终想形成的那个目录。我们创作中有一个原则,就是希望能达到一个长期主义的目标。我们进行“目录式”的创作,其实也是希望这些创作的内容它本身能够留存更久,而不是在当下热点或某个新闻过去后,大家失去了解它的兴趣。我们还是更希望它不管在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之后,都有被了解的价值。
因此,我们希望每个小作品都能围绕中国地理中的基本问题,并作出一定程度上的解答。我们将这种写作视角概括为“地理视角”:从与大众不太相同的视角去看事物,可能会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专业、审美、视野、情感|
Q3:科普类自媒体一定会遇到一个问题,追求通俗易懂还是客观专业。星球研究所是怎么抉择的呢?
魏桢:其实我们是希望找到它们中的一个平衡点。在我们创作的过程当中有一个原则,我把它总结成了四个词——专业、审美、视野和情感。
我觉得科普两个字非常鲜明地体现了两重特点,首先要科学,其次要普及,但凡缺了任何一个特点都不能成为一个非常好的科普。足够科学,足够严谨,足够客观,就意味着你的内容就要足够的专业。
然后是审美,人人都爱看美的事物。放一个简明的可视化的图表或者是易懂的示意图,大家会爱看并且很容易地读懂这背后的科学知识。这是我们追求审美的原因,它可以帮助知识的传达。
有了专业和审美以后,作品就已经达到了较好的水平。但如果这个作品中还能够体现比较宏大的视野,能够有动人的情感,那它就一定会是一个有广泛传播潜力的一个作品。读者其实不太会因为逻辑而转发一篇文章,但是会因为情感来认同一个观点。比如说我们写什么是成都,我们把它定义为“烟火人间三千年”,这个就是我们所做的一个基本观点。只有这些经典的观点能够给读者留下比较深刻的记忆,也能够实现让作品能够留存更长时间的目的。
视频、图文,不同的呈现形式|
Q4:目前为止星球研究所不只做了图文,也做了一些视频作品。在您看来视频和图文有没有什么比较大的区别呢?视频有什么优缺点呢?
魏桢:作为有传播性的内容,它的共同点在于一定要打动别人,传递出你想传递的观点、情感,这是视频和图文共通的。但视频和图文形式上的区别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它们最大的不一样。视听语言的优势在于看、有音乐可以听、有人声来给你讲,在当下互联网传播上会更接近读者。读者看视频的门槛比阅读一篇图文要低很多,触达读者的程度就会不一样,但是看图文,读者自己的选择会自由一点:他们可以上下刷,可以决定这里详细看、那里粗略看。图文一定程度上呈现的内容更复杂,但视频如果讲的很复杂,大家可能会听不懂;讲得时间很长,大家可能会听不下去。所以对于视频来讲,详略程度、篇幅长短是有一定取舍的。
还有一个区别是在制作流程上的区别。视频后期的制作成本比图文大很多。图文可能前期经过长时间的文字创作,再经过可视化的图片、设计图的创作后,基本上就可以成为作品。但视频的文案等前期工作可能只占到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六七十甚至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都是在后期完成的。
Q5:作为媒体一线的从业者,在星球看来,未来媒体会不会更倾向于哪一种,或者是这两种之外的呈现形式呢?包括贵所有没有考虑其他的一些开拓的呈现形式?
魏桢:只要大家接触到信息的方式在变化,就一定会有新的形式。现在比较火的概念有 VR、元宇宙等,但是仍然处在概念的阶段,没有普及。我们也不知道到将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创作模式。我们现在还是深耕在图文和互联网上的视频领域,但我认为随着普通人生活获取信息方式的变化,肯定会有新的改变。
从环境专业到新媒体:带着科研态度做科普
Q6:作为环境专业出身的媒体从业者,您最初是怎么上手这份新媒体行业的工作呢?中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不适或者困难呢?
魏桢: 因为我们做的是科普领域,领域里环境相关的、自然科学相关的内容,都跟我的专业知识和受到过的科研训练比较相关,所以这个跨界也不算是完全不相关,反而我的原专业让我在新媒体领域有了独特的竞争力——我的科研经验让我的输出更加专业。
现在我们在招聘的撰稿人岗位——就是相当于编辑、研究员这些岗位的时候,也是希望大家能够有足够多的参与科研的经验,这样才能确保在研究不管是自己领域还是跨领域的主题时,都能够做得更加全面、更加客观、更加严谨。
看到更多维的世界|
Q7:关于做图文科普,可以请老师概括一下自己在这份经历中的感想和经验吗?
魏桢:如果是我个人的感想的话,我觉得其实就是快乐和痛苦并存。
创作这个过程本来就是一个痛苦的事情,相信各位同学在做传媒内容的创作时,应该也有类似的感觉。我觉得创作是一个门槛极低,但是天花板极高的一件事。只要能够写字说话,大家都有创作的权利和能力,但是当我们想要追求传播给十万人、几十万人、几百万人甚至上千万人时,就会要求你一定要做到更好。不断打磨这个更好的过程中,不管是你读大量的资料、花长时间做好一张图、还是一个视频做两三个月,这个过程都是极其痛苦的。我们实际项目成员的状态,做到最后你会发现大家都麻掉了,这个是创作的一个常态。但是当你完成这个创作,当你把这个发布出去,收获到读者的认可,发现它能给更多人带来新的想法、认知或更多人能跟你共情时,这个过程是非常快乐的。
在创作中极其痛苦,创作完之后极其快乐,在不断的快乐和痛苦的循环往复中,你会发现收获到了更多和你志同道合的人,我们分享彼此看到的世界,感受世界的更多维,这种感觉是很好的。
Q8:对您自己来说在这份工作中还有其他什么值得分享一下的收获吗?
魏桢:我们虽然整体上是泛地理领域,但其实跨的领域还是比较多的,包括刚才说的省市、山河、历史、工程,甚至有时候我们还会写天文地球相关的内容,因此我的整个知识面还有看世界的视野跟之前有很大的变化,这是对我个人而言一个比较大的收获。
对星球研究所而言,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我们能够感觉到我们在走一条正确的路。其实早期而言,我们的追求比较朴实,我们就是觉得国外有像国家地理、BBC 纪录片这样可能时长能达到近 100 年的历史,但是在中国的科普范畴里,不管是声量也好或者形式也好,还是远远不及的。现在来看,似乎我们确实是在一点点地往这方向去走,我觉得这是一个星球研究所的进步。
采写 / 郝灵蕴 董遥 李曼宁 欧阳奕奕
编辑 / 程柏冰、甘思一
统筹 / 詹新惠 汪惠怡 湃客·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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