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方斡旋下沙伊和解走上快车道，也门停战指日可待？

在也门新闻通讯社（SABA）4月9日发布的一张照片中，该国胡塞武装的政治领导人迈赫迪·马沙塔会见了沙特驻也门大使穆罕默德·贾比尔，两人亲切握手，面露微笑。

这张不寻常的照片透露出也门内战爆发9年来迎来的最新转机。根据胡塞武装控制的SABA报道，一支来自沙特的高级别代表团与一支负责调解谈判的阿曼代表团未来几天将在也门首都萨那与胡塞武装领导人会谈，目的是结束沙特及其盟友与伊朗支持下的胡塞武装之间的长期对抗与冲突。

2014年，也门陷入内战，受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占领了萨那，迫使受国际社会承认的也门政府流亡沙特。沙特与阿联酋等区域盟友遂组成联盟，于2015年3月起介入也门内战，冲突转向“代理人”模式，战事延宕不息。去年4月，联合国斡旋的短期停战协议生效，但未能延长，不过战事已基本平息。今年1月，联合国也门问题特使汉斯·格伦德贝格表示，“长期的和平有可能改变（也门）冲突的轨迹。”

在3月沙特与伊朗通过中方斡旋实现和解的背景下，事态出现了更加积极的转变。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邹志强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此次参与也门和谈的各方意愿和基础明显更高，前景被普遍看好，“虽然（之后）也未必能够签署正式和平协议，但有望取得实质性、突破性进展，包括实现正式全面停战，就后续和谈与政治安排达成框架共识和建立合作机制。”

沙伊和解助推也门和谈

2011年也门危机爆发后，前总统萨利赫主动下台意欲 “和平过渡”，一度使得也门避免陷入叙利亚式的内乱，这一做法被西方称为“也门模式”。但这并未从根本上解决危机，反而触发了原本就复杂的各派系斗争，使得胡塞武装异军突起。胡塞武装击败政府军，牢牢盘踞也门首都萨那，成为也门的实际控制者。2015年沙特出兵也门后，胡塞武装频繁向其领土发射导弹以示威胁，沙特与胡塞武装的“恩怨”至今也持续了7年多。

这场战争带来的结果很惨烈。根据联合国的报告，截至2022年4月，也门内战直接或间接造成了数十万人死亡、数百万人流离失所。沙特对也门实施的空中和海上封锁加剧了也门的苦难，不仅阻碍了人道援助的运输，还直接导致也门饥荒持续。也门内战已经是世界上最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之一。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估计有2370万人需要援助，其中包括1300万儿童。

然而，尽管鏖战7年多，沙特仍然未能将胡塞武装逐出也门，后者依然控制着也门约80%的人口以及主要城市的中心。而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沙特正在逐步寻求从这场“被遗忘的战争”中抽身，希望将重点转向国内经济建设。

“沙特与伊朗两国在也门长期对抗，陷入无谓的消耗战，也门停战可以减少甚或停止消耗，将资源投入国内发展。”邹志强表示，“另一方面，（和谈）可以进一步增进双边互信，为两国其他领域合作奠定更坚实的基础，也有利于双方合作解决地区其他有争议的问题。”

去年，受沙特支持的也门总统哈迪在利雅得的压力下辞职。哈迪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与胡塞武装和谈的障碍，他被一个由8名成员组成的总统委员会取代。沙特敦促该委员会与胡塞武装谈判，与此同时，沙特也重新开始与胡塞武装进行直接谈判。

也门和谈近两年一直是沙特的优先事项。然而，如果没有伊朗的合作，与胡塞武装的直接谈判很难得到更为有效的成果。但从近两个月的外交势头来看，沙特与伊朗的和解进程“结出了硕果”。

2月，沙特对于进入胡塞武装控制的荷台达西部港口的商品限制已经放宽。而在3月10日沙特与伊朗在北京达成恢复外交关系的协议后，沙特领导的联盟表示，将解除对也门南部港口的进口封锁。

“沙伊和解扭转了中东两大地区强国及其阵营化对抗关系，从根本上推动了地区国际关系的缓和，为一系列地区热点问题降温和解决提供了有利条件，产生了显著的积极示范效应。”邹志强认为，在此背景下，未来中东国家间关系将进一步趋向缓和，伊朗和叙利亚面临的国际环境获得更大改善，求和平谋发展成为主流，跨越海湾地区的合作、阿拉伯国家乃至伊斯兰世界的更大团结值得期待。

也门冲突或本地化

去年，在联合国的斡旋下，沙特已经与胡塞武装达成过停战协议，但最终未能延长期限。不过，此后一段时间双方也并未恢复激烈交战。据《金融时报》援引知情人士报道，沙特已经同意一项对也门的一揽子金融方案，包括公共部门的工资和援助在内。作为回报，胡塞武装将停止进攻，并解除对塔伊兹市的围困。

中方斡旋达成的沙伊和解激发了人们对也门冲突进一步解决的希望。胡塞武装发言人穆罕默德·布哈提4月9日在推特上表示，前来访问的沙特与阿曼官员将讨论“在地区实现全面持久和平的方法”。布哈提称，在胡塞武装与沙特之间实现和平将会是“双方的胜利”，他敦促各方“保持和平气氛，准备翻开过去的一页”。

联合国也门问题特使格伦德贝格也将此次努力描述为自内战开启以来“也门最接近实现持久和平的真正进展”。“这是一个需要抓住的时机，也是在联合国主持下启动包容性政治进程、可持续结束冲突的真正机会。”他告诉美联社。

截至目前，沙特官方还未对此次和谈作出任何表态，这给正在进行的和谈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与此同时，由于也门复杂的政治格局，谈判解决各方的所有分歧也将极其困难。

对于伊朗来说，向胡塞武装提供长期的安全、军事、情报和经济援助，已经让其获得了重大战略收益。尽管在3月10日中国、沙特、伊朗的三方联合声明中写明了“强调尊重各国主权，不干涉别国内政”，但伊朗是否会因为商定了正常化的初步路线图就否认这些成果，仍不确定。

目前沙特与伊朗都支持在也门内部进行和平谈判，组建一个“包容性的国家政府”。虽然这一方案在最基本的层面能够让沙特摆脱军事冲突，但它也能使伊朗保持在也门的地位，也能轻易地把胡塞武装带到谈判席上。

总部位于华盛顿的智库“中东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顾问易卜拉欣·贾拉勒最近在该智库网站撰文指出，对于胡塞武装来说，沙特与伊朗的和解可能意味着也门冲突变得越来越本地化。虽然国际社会可能会将地缘局势的变化视为实现重大突破的机会，但沙特目前的策略似乎是迅速抽身，而其抽身后的战略依然模糊不清。

“随着沙特对胡塞武装的战争近乎结束，胡塞武装也希望与沙特、阿联酋的冲突降级——但并不一定与也门内部其他力量的冲突降级，正如最近的冲突升级所表明的那样。”贾拉勒表示。

就在中国斡旋达成沙伊和解协议后不久，3月22日，胡塞武装对也门马里卜的哈里布区发动袭击，这是国际承认的也门政府（ROYG）在也门北部的最后一个据点，也是也门唯一拥有大型气田的天然气生产区。两周前，胡塞武装还在与沙特焦夫省接壤的地区进行了一场有直升机、无人机和导弹参与的军演，并威胁把港口作为目标。

“虽然胡塞武装对与沙特的停战和冲突降级感兴趣，但他们对与也门政府及也门其他力量的可持续降级不感兴趣。”贾拉勒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