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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演员刘烨:演绎陈望道的一生,尝到真理的味道
3月24日,由上影集团出品的电影《望道》正式公映。《共产党宣言》进入中国的始末,连同著名翻译家、语言学家、教育家,复旦大学第一任校长陈望道先生的人生,以及同时期一群“望道者”们在百年前风雨飘摇的中国燃起信仰的星星之火的历程被这部电影娓娓道来。
《望道》角色海报,刘烨饰演陈望道
陈望道作为《共产党宣言》首个中文全译本译者,为翻译《共产党宣言》废寝忘食,误把墨汁当糖水吃,留下“真理的味道是甜的”感人佳话,广为后人知晓。
电影中,陈望道及其身边仁人志士面对死亡威胁,但依然坚持在“死路”中谋“生路”,在“绝路”里辟“出路”:黑暗笼罩的满目疮痍之中,陈望道和战友们克服万难翻译《共产党宣言》,在当时风雨飘摇的年代谋求了一条新的生路;要保护学生,他责无旁贷地挺身而出,筹建复旦新闻馆,他为整个中国的新闻专业奠定坚实的基石;曾经的同伴与自己分道扬镳,站在对立面甚至威胁自身安危,他孤独而执着地坚持着自己的信仰,一生无愧无悔。
饰演陈望道的刘烨称,拍完这部电影,更加意识到这些历史上的先驱者并不是符号,而是鲜活的个体:“我更加钦佩陈望道先生了,他是一个十分丰富的人,他长笛吹得很好,对武术也很有研究,能文能武。平常不苟言笑的一个人,跟学生们在一起笑得像个孩子。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人。”
从《北平无战事》中潜伏于敌人内部的地下党员方孟敖,到《我的战争》中远赴他乡保家卫国的英雄连长孙北川;从《守岛人》中以岛为家的“人民楷模”王继才,到《钢铁意志》中带领东北老工业基地炼出新中国第一炉钢的赵铁池;从《建党伟业》里意气风发的青年毛泽东,到《望道》里为苦难中的中国点亮信仰火种的陈望道……演员刘烨近些年来塑造了一个又一个主旋律电影中鲜活而厚重的人物。出于文艺工作者的责任和素养,他要求自己每次扮演他人的经历,都能去“成为那个人”。
电影开拍前,刘烨走访复旦大学校史馆参观,了解陈望道先生的生平,在校园里偶遇一位学生,“嘱咐我一定要把他们老校长演出来演好”。平凡的嘱托到了刘烨这里却有了沉甸甸的意义,“很多时候经常是这样的,可能没有那么宏大叙事的意义,就是一个人、一个学生的一句话,对我来说可能就很重要。”
刘烨 饰 陈望道
【对话】
陈望道是一个“侠客”
澎湃新闻:一开始邀请你演陈望道先生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刘烨:最开始接到《望道》电影,知道自己要演陈望道我是挺激动的,因为我对这种人物传记式的电影特别感兴趣,可以在一部电影里演一个人的一生或者半生,这对演员来说是一个挺幸福的事儿。
陈望道先生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他是第一个把《共产党宣言》翻译进中国的人。那个年代一大批人渴求着有这种文字性的东西,能够让自己找到一个方向,这对当时100多年前的年轻人有着特别大的作用。
《望道》剧照
澎湃新闻:这次为了饰演这个角色,都做了哪些功课和准备?
刘烨:当时上影集团给了一本特别厚的书,就叫《陈望道传》,比较详细地讲了陈望道先生这一生他所做的事情,包括很多事情的意义、很多评价,很多故事写得特别详实。
我首先是把那本书全看了,之后去了上海的《共产党宣言》展示馆(陈望道旧居)。负责人讲得特别详细,具体到哪天发生什么事儿,陈望道先生当时的选择和反应。
复旦大学《共产党宣言》展示馆页面
最后还去了陈望道先生的故乡义乌,去他的故居,也听了当地人对陈望道先生的评价和他们的印象。这整个过程大概我是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感觉就是量变到质变。然后还听导演,还有上海的党史研究室的副主任给我们讲这些很多事情,让我们越来越能够抓到陈望道先生身上的一些东西。
澎湃新闻:你之前演过毛泽东,对那个年代和那批人应该也都是非常熟悉的,这次从陈望道的视角出发增加了哪些新的知识和收获?
刘烨:现在会更清楚《共产党宣言》是怎么进到中国的。在《共产党宣言》进入中国之前,不光是毛泽东等一大代表,乃至在追求进步的工人、学生当中都有一个特别大的渴求,需要找到一条路,这个渴求是跟共产主义的道路是一致的,这是我拍这部电影时,一个比较新的认识。
《望道》剧照
澎湃新闻:《共产党宣言》以前读过吗?这次有专门去研究它的文本吗?抽象的理论和具体的人物之间找到怎样的联系?
刘烨:有。但其实对我来说还是挺晦涩的。因为有些旁白是需要我在片中来念《共产党宣言》,当时行文语言的方式与现在不同,对我来说是有难度的。但同时,我自己是在这片土地出生、长大、受教育的,所以对《共产党宣言》在体会上是没有问题的。包括一百多年前的东西,到现在我们生活的许多方面,还是以《共产党宣言》为引领,在我们生活、做事上起着影响作用。
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收藏的《共产党宣言》首个中文全译本
澎湃新闻:虽然我们现在提及陈望道先生,会说他最重要的成就是翻译了《共产党宣言》,但那个翻译的时间在他的一生中其实只是短短的20天,你怎么看这20天之于整段人生的意义?你作为扮演了他一生各个阶段的演员,在不同的年龄段,会希望表现他哪些不同的特质?
刘烨:虽然翻译《共产党宣言》用了20天时间,但是能有这部电影来专门纪念他,肯定跟他翻译这个宣言是有最直接的关系。那是他的人生的一段华彩,或者说是因为有那20多天,让他整个人生变得意义不一样。这本书带给这个时代的东西太多太大了。
我自己因为饰演他,对他了解可能就更多一些,包括大家都知道的他是翻译家、语言学家、教育家。同时他还是武术家,从6岁开始习武,他的儿子讲,如果他空手的话,一个人近不了身,如果有根棍子的话,两个人近不了身,他是武功很高的一个人。同时还是一个音乐家,他会很多乐器,是那种专业水准。
我觉得他是像侠客一样的人,是一个洒脱极了的侠客,拿起笛子来就可以演奏出一段特别柔美舒缓的音乐,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以出口成诗而且精美绝伦。这一生其实有一种洒脱在里边的,我是这么看他的。
为角色减重,尝真墨水感受“真理之味”
澎湃新闻:我们知道你本人和陈望道在形象上并不是特别像的,这次为了接近人物形象做了怎样的努力?
刘烨:我就记得当时看到陈望道先生和学生们在新闻馆前面的合影,那张照片我很震撼——陈望道先生整个人瘦骨嶙峋,就感觉身上除了皮以外,其实没有太多肉,眼窝很深,两腮也全都凹陷进去。
当时我就跟导演说,导演你大概计划什么时候拍重修新闻馆的戏,一定跟我说,我突击减肥,争取更瘦。那张照片就能让后人感觉到,他当时为了重建新闻馆耗尽了精力。
陈望道先生
其实我《望道》拍了大概两个月,六十天,我大概是跑了25次6公里。我当时给自己定下最少隔两天必须要跑一个6公里,而上海那个时候很热,就出特别多汗。我是不靠节食减肥的,我就是靠运动减肥。刚进组的时候我是163斤,对于我1米87的个子已经是偏瘦的,到拍完我最瘦是到了145斤了。
澎湃新闻:陈望道先生翻译《共产党宣言》其中最著名的插曲就是粽子蘸墨水吃了还觉得“真甜”的那场戏,谈一下那场戏的拍摄过程,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刘烨:大家知道的最多的可能就是陈望道在翻译《共产党宣言》的时候,因为太专注了错把墨汁当糖汁吃了,还浑然不觉。这个故事很多人都特别喜欢,印象深刻。所以拍这场戏我们剧组专门用了两天时间,一定要把这场戏拍好。剧组准备了好多粽子,有人统计我那天吃了23个粽子,后来有点吃不下,不过这都还好。
粽子蘸墨水吃了还觉得“真甜”
主要是这个墨汁,开始是用那种食用色素调的墨,拌了蜂蜜让它黏稠,我拍的时候说“真甜”,那是真的甜!当时我想,我是不是真的能体会到人物的那种“忘我”,就提议说换真的墨汁来一条。
我们拍戏有时候是需要“虐待”自己的,当时想说来把狠的,要是真的吃出甜味来,那我就厉害了。其实换上真墨汁摆在那儿,那个味儿已经熏得你很难进入情境了,我就使劲开始给自己心理建设,蘸了好多墨水,然后整个咽下去。那感觉太刺激了!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一说话还都有墨的味儿,舌头也黑了两天,还得不停刷牙,不然影响后面拍戏。所以我是真的到不了望道先生那个境界(笑)。
澎湃新闻:电影里也有比较大篇幅的感情戏,对这部分是如何把握的?
文咏珊 饰 蔡慕晖
刘烨:确实一般讲述这种革命时期人物的片子,感情的笔墨不会那么多,但这个电影里边还是做了蛮多展现的。因为陈望道先生和蔡慕晖女士他们这对伉俪在现实生活中就真的是一辈子相互支撑的,这段感情我觉得能让人物更接地气,更接近于咱们认识的普通人,这样也更利于对角色的塑造。我觉得在那么特殊的一段历史条件下,能够有这样的爱情,这样的情感,这是我对终极浪漫的一种想象。
澎湃新闻:谈谈和胡军相隔这么多年的再度合作,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刘烨:因为我们很熟,也一块拍过戏,也做过节目。陈独秀当年在进步学生当中是很有威望的。然后胡军师哥在演员当中,也是很有气场很有威望的演员,他一来天然形成了大家围绕他的一个气场,就像当年围绕陈独秀一样。跟他在一起,那种默契就不用说了。
《望道》剧照,胡军(左二)饰 陈独秀
尤其是最后我们俩都扮老相,陈独秀走了另外一条道。其实《望道》这部电影的主题还是想突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条道。陈独秀最后去翻译小学的课本了,陈望道还在继续坚持着曾经和他一起走的那条路。
澎湃新闻:不光是陈独秀,电影里还塑造了很多当时的人物,他们是陈望道年轻时的战友,后来走向不同的道路,或是牺牲,你觉得需要塑造人物的某种孤独感吗?
《望道》剧照
刘烨:对。比方说像施存统、戴季陶这些人物,都有不同的选择。我觉得在那个大时代环境下,这种孤独感并不意外,每个人都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作出自己的判断,革命不可避免有流血牺牲,我相信这些对陈望道都不意外。
他当然是孤独的,但另外一方面其实他又不孤独,因为他翻译的《共产党宣言》,他带来的是可能他看不到的,在中国大地上有那么多千千万万的因为他翻译的这本书而凝聚在一起的人,千千万万找到信仰的志同道合的人,在之后的岁月里不断地为这个国家努力着。从这种意义上他一点都不孤独。
从角色中吸收养分,反哺自我
澎湃新闻:回到一百多年前,以陈望道为代表的这些人物在为国家为理想奋斗的时候,也都是青年人,你觉得对于现在的00后、90后,百年前的新青年可以给我们当下的青年带来什么启示?
刘烨:我觉得当时的新青年,像陈望道去《新青年》做编辑,他们是在引领一股社会风尚。我们现在已经那么好了,国家已经很强盛,社会很稳定,但是在任何时期都有困难,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事,无论是身边的还是社会的,肯定在任何时候都是需要面对困难,都需要坚持。相同的地方是,只要是能够抓住自己的理想,坚持住信仰,不畏困难,甚至是不畏牺牲,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实现的。
《望道》剧照
这次我们拍摄中很多是真正的学生。剧组在拍之前,会花一段时间给他们讲当时的那段历史,之后他们穿上衣服,我就恍惚间,感觉像回到100年前。年轻人是有年轻人的特质的,他们那种理想主义,那种冲动,那种单纯热情热血。我相信现在的年轻人如果真的碰到一些事情,遇到困难的话,也会做到100年前那些年轻人那种无畏与牺牲。
澎湃新闻:你和侯咏导演是第二次合作,《茉莉花开》也隔了20年了,和这些老朋友们相聚在一起拍戏,会让你想到自己以前的状态吗?觉得自己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刘烨:现在更多的是比较安静,戏外也都是,我觉得可能确实跟年龄有关系,年龄是真的是摆脱不了的一个事情,你可以让自己看着还年轻,有时候一些角色需要,化了妆可能尽量也在找20年前的样子,但年龄是骗不了人的。
澎湃新闻:记得你以前经常调侃自己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但其实非常欢脱搞怪,现在好像真的变成“安静的美男子”了?这种变化是怎么发生的?
刘烨:对,现在我就是一个安静的人。可能确实和这几年演了很多主旋律电影,演了一些正能量的角色是有关系的。你去演这些角色的时候,你得首先尝试去成为他们,演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人,很正派的人,这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一拍就是好几个月时间,积年累月确实产生了一些影响。所有从角色里吸收的养分,对自己也是一个反哺,不管是变得更稳重一些或者怎么样,我觉得都会有影响的。
澎湃新闻:回到演员刘烨身上,近年来出演电影的产量好像变少了,而且似乎是更以主旋律为主,现阶段的接戏考量是什么?
刘烨:前面几年确实主旋律电影接得比较多,我觉得作为文艺工作者,需要践行一个责任。今年随着疫情管控放开,创作层面的活力也在复苏,许多题材也等着“百花齐放”,所以今年可能拍商业片会多一些,包括现在已经拍摄了一个多月的一部黑色幽默的商业片,跟这几年拍的电影角色完全不一样。今年还有一部文艺片的计划。
澎湃新闻:最近“火华社长”这个标签好像在你身上的存在感变低了,现在这个身份之于你的意义和过去比有什么变化吗?
刘烨:我创办火华社的时候,是13年前,那会30岁出头,虽然是过了而立之年了,但是感觉还像个男孩似的长不大,特别喜欢在网上跟火华社员们每天就各种调侃臭屁,各种一块瞎闹,怎么开心怎么来。玩了好多年,社员也开心,我也开心,围观者也开心,那会儿是真的开心。
可能这些年孩子也慢慢大了,男孩到了青春期要给他讲一些怎么面对这个世界的问题,就开始我觉得自己之前的那种顽皮,慢慢的也就淡一些,其实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因为角色开始转变了,但骨子里还是曾经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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