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天下|英雄的介错

虚极子按：他的英雄主义令他孤立于世，他只是通过杀戮和伤害他人来与这个世界发生联系——这就是男性过度使用暴力和执着于荣誉带来的恶果。

斯塔尔卡德在丹麦为王室服务时，恰逢国王的妹妹被许配给了挪威人海尔吉，中途有人来抢亲。斯塔尔卡德一人迎战整个军团，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自己也身负重伤，腹部被豁开一个大口子，肠子流了一地。他倒在路旁，倚在大石头上，艰难地支撑着身体。

▲[英] 弗朗西斯·伯纳德·迪克西爵士《侠义》，1885年，布面油画，182.7 x 136.6 cm
私人收藏

▲维京时代晚期的符文石

一个车夫路经他身边，见状想施以援手，斯塔尔卡德嫌弃此人出身卑微，反而对他恶语相向。原来，雷神索尔当初对斯塔尔卡德施加的诅咒令他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接着，又有一人前来询问他的伤情，受伤的英雄盘问出该人的妻子是名女仆，于是又拒绝了帮助。然后，又来了一个善良的女奴，斯塔尔卡德并不会因为来者是个姑娘而接受她的救助，他宁肯肠子拖在体外等死，也绝不让出身低贱的人触碰他的身体。直到一个自由农来到身旁，才获得了斯塔尔卡德的完全信任，帮他把肠子塞回体内，包扎好伤口，让他得以继续高傲地征战四方。

▲挪威奥斯陆维京海盗船博物馆

斯塔尔卡德回到丹麦宫廷，发现王后给这里带来了奇异的欧洲美食、浇上酱汁的烤肉、柔软的座椅靠垫、技艺精湛的乐师、嗓音婉转的歌手、机敏的谈吐和装饰精美的玻璃酒杯。这一切都是斯塔尔卡德最厌恶的文明产物，他认为它们只会败坏维京人的斗志。

▲[英] 弗朗西斯·伯纳德·迪克西爵士《奉献》，布面油画
私人收藏

▲波美拉尼亚玻璃杯，公元4世纪下半叶

更糟糕的是，新国王赦免了弑杀老国王的仇人，还对他委以重任。斯塔尔卡德失望至极，写下长诗抨击他在丹麦王室见到的种种堕落行径。诗歌起到了警醒作用，最终国王重新振作起来，在殿上拔剑斩杀弑君的仇敌，然后驱逐了那位提倡异国情调的王后。

▲[英] 弗朗西斯·伯纳德·迪克西爵士《伊索尔德》，1901年，布面油画，103.5 x 152.4 cm

连年征战让斯塔尔卡德饱受伤病之苦，他不想拖着病体老死在床榻之上，于是出门四处遨游，寻找一个能杀死他的人，以便让自己战死的亡魂进入瓦尔哈拉英灵殿。能帮他完成这个愿望的人必须是贵族出身，此时连自由农都不配为他介错。

▲维京时期的铜秤及砝码

最终，斯塔尔卡德找到了手下败将的儿子哈瑟，此子出身武士家庭，不论是为父报仇，还是为了拿到酬金，都有资格为看重门第的斯塔尔卡德介错。

▲银镀金皮带扣，约公元500年
瑞典福尔比登博物馆藏

斯塔尔卡德临刑前告诉哈瑟一个“秘密”：刽子手若能趁受刑者头颅滚落远方的当口，在他的头和身体之间跑个来回，从此便能获得刀枪不入的神力。哈瑟听罢眼珠一转，旋即举剑斩下斯塔尔卡德的脑袋，但并没有按照斯塔尔卡德的鬼话在他的头与身之间做个往返跑。原来，斯塔尔卡德在临死前撒了个谎：若哈瑟胆敢靠近他无头的巨大身躯，他就会在倒下的刹那压死对手，这样他就可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再杀死一个勇士，给自己杀戮的一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瑞典卢恩文符文石刻

可惜，哈瑟没上当。斯塔尔卡德的头颅划过空中，干瞪眼看着哈瑟提刀站在一旁，没中圈套。斯塔尔卡德的脑袋气得紧咬牙关，一头扎进了草丛，从此了结了暴戾恣睢的一生。其实，自从斯塔尔卡德背叛挚友威卡尔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他拒绝理解和同情，拒绝伦理和礼貌，拒绝分享和帮助，也拒绝来自不同阶级的救助，他的英雄主义令他孤立于世，他只是通过杀戮和伤害他人来与这个世界发生联系——这就是男性过度使用暴力和执着于荣誉带来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