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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崛起的“浙江第一县”,到底有多富?
原创 风物菌 地道风物
爱杨梅的人提起慈溪二字都会流口水,却未必知道慈溪不是一个商标、也不是一个品种,而是浙江省宁波市管辖的一个县级市。
慈溪的CBD有种大江三角洲的气质。
摄影/沈赞赞
慈溪不仅仅是杨梅产地,更是超越义乌的“浙江第一县”。义乌名声在外把小商品卖到全球,而慈溪则是货物的供应者。2022年,慈溪一县的GDP高达2521.6亿元。
其实早在百年之前,慈溪人便成就了海派的精明与精致,成为上海人的源流之一,并将影响力投射到全国。
慈溪位置示意图。
制图/刘耘硕
浙江的宁波,中国的慈溪
宁波市是浙江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她是浙商最重要的故乡,定义了浙江菜的精致与鲜美。而被宁波管辖的慈溪县,却不并囿于种种关于浙江的意象,把影响力投射到了全中国。
杭州湾跨海大桥链接了嘉兴与慈溪,
拉进了后者与上海的交通距离。
摄影/沈赞赞
相较于江南其他富庶的市镇的子弟,慈溪人走得很远。自清代起,他们的足迹便遍布北京、上海、天津、武汉、乃至香港。不论身处何地,出门在外抱团的宁波人,都会组成强大的宁波商帮。
宁波帮开创了中国第一批民族工业,比如第一家商业银行、第一家日用化工厂、第一批保险公司、第一家由华人开设的证交所、乃至第一家灯泡厂……与伟大的近代工业城市一同崛起。
宁波帮不止有宁波城中人,慈溪人在其中举足轻重。北京在清初就成立了浙慈会馆,成衣行老板一度"皆系浙江慈溪县人氏”。而北京同仁堂药铺的创始人乐梧冈也是慈溪人。为宁波帮财富奔流不断注入活水的四明银行,其创立者便是慈溪人虞洽卿。如今四明银行旧址的壮丽建筑,依旧伫立在上海外滩与武汉江汉路。
四明银行赞助过辛亥革命军,在民国金融界很有地位。
摄影/傅鼎
受慈溪人影响最大的还是上海。慈溪位于杭州湾的南岸,与上海只有一湾之隔。一衣带水的富庶上海吸引着慈溪人。他们不但成为工厂的业主与工人,更成为政府顾问、商会会长,与外滩的外国势力分庭抗礼,是今日上海人的源流之一。
他们用“阿拉”代替“吾”成为上海话的第一人称,让粢饭团成为上海最经典的早餐。更重要的是,他们凭借强大的财力与爱国热情,给予了上海一条民族性的主心骨,让这座伟大的城市保持开放的同时,不至于迷失在外资与外国文化带来的冲击中。
慈溪人通过成为上海人改变了上海,这最终反哺给慈溪更远的眼界。
影响深远的上海总商会的第一任会长便是慈溪人。
图/视觉中国
与中国受惠于行政命令而崛起的大量工业城市不同,慈溪的工业是从手工作坊开始,自然生长出来的。如今,第二产业依旧占据GDP的6成以上,发育得树大根深。
江南的春光无限好,但是冬天潮湿阴冷并不好过。暖手的汤婆子,自宋代起便是江南人冬天不离手的保暖神器,而慈溪至今传承着手工铜暖炉的制作技艺。当勤劳的双手与祖传的技艺获得了更宽广的眼界,铜炉逐渐迭代为电暖器、踢脚线取暖器;家庭作坊也逐渐升级为工厂。慈溪,是非集中供暖区冬日里的太阳。
浙江骄人数据背后,有慈溪与义乌合作的功劳。
制图/九阳
去年冬天,燃气供应问题让欧洲人抢购中国制造的取暖设备。慈溪作为“中国取暖器之乡”,制造出无数电热毯、小太阳出口创汇。从汤婆子到小太阳,慈溪的工业一脉相承,温暖的范围越来越大。
地处上海、杭州、义乌与宁波主城区十字路口的慈溪,也享尽了交通便利的优势。利用上海、杭州提供的资金与技术以及义乌提供的全球市场,慈溪的民营企业,从小作坊一步步“长大”。如今慈溪98%的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91%的税收、90%的就业岗位和100%的高新技术企业都源自民营经济。
慈溪甚至可以造车。
图/视觉中国
你不会关注平平无奇的插座、打火机、油烟机,但它们才是在无形处支撑你每日生活的基础,而它们很可能来自慈溪。慈溪的民营经济可不止是做做小家电,它小可以把插座做成知名品牌,大可以给产业机器人提供核心部件,甚至可以为核电站反应堆供应密封环。
在年轻人普遍离开县城,去大城市寻找未来的时代。慈溪凭借强大的制造业,已经汇聚了183万人,城区人口也超过了100万,已然是一座Ⅱ型大城市。
慈溪的土地总是呈方块状,这是河道与塘堤共同作用的结果。
摄影/沈赞赞
其实在百年之前,这里大部分是棉田与盐滩,其余部分则泡在海里。
慈溪人如何“精卫填海”?
江南富庶的县城往往富了数百年,但慈溪除外。作为后起之秀,没有充沛的资金、也没有数百年的优势产业,慈溪人的奋斗是一场从海里生长出来的逆天改命史。
与其他江南水乡一样,慈溪不缺水也不缺湖。
摄影/沈赞赞
如今地图上,杭州湾南岸有一个形状奇特的隆起,那里便是慈溪。她是当地人利用自然的杰作。与自春秋时代便大规模开发的太湖平原不同,慈溪开发极晚。在建炎南渡,杭州被升格为行在,成为南宋事实上首都的时代,今天慈溪的大部分地区还在海里。
就像大城市从内而外可以分为“三环”、“五环”,慈溪生长的年轮,是“三塘”、“五塘”“八塘”。北半球的河流通常侵蚀右岸,然而在逆河道而流的钱塘江大潮的影响下,慈溪所在的右岸反而沉积了大量泥沙。
慈溪的三北平原就是这样“长”出来的。
制图/九阳
唐代时钱塘江在这里淤积出一片滩涂,百姓试图将它改造为农田,但是大潮与海侵随时可能冲毁它。宋代当地民夫在滩涂外围修筑起第一道塘堤。到了明代,随着人口激增导致钱塘江上游水土流失加剧,加之钱塘江改道。塘堤外不断淤积新的滩涂,滩涂边缘不断筑起新的塘堤。
新形成的土地先作为盐田晒盐,再作为棉田种棉花,最后引入溪水改造为水稻田。在塘进海退的过程中,慈溪人硬生生在岙、峙(宁波话读qí)之间创造出一片肥沃的三北平原。
盐碱地水稻生产基地,探索在盐碱地中种水稻。
图/视觉中国
岙、峙是浙江沿海独有的地名。前者指的是三面环山、一面环海的小块山间平原;而后者指的是延伸到海中的山。耕地的紧张程度,从地名中便可见一斑。不得不靠海吃海的慈溪渔人习惯了冒险与离别,日后在他乡商海沉浮的心理基础已然具备。
慈溪人肯吃苦,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以“十万供销跑市场”的方式,把收获后的棉花卖到杭州、苏州,换回农村的生活物资与乡村企业的原材料。就这样慈溪被纳入到江南的经济体系中,具备了腾飞的基础,也就有了上述村庄长工厂、乡民遍九州的历史。
从北仑港口的货箱,可以一窥慈溪制造业有多强。
摄影/李琼
靠小海、敲年糕慈溪人的生活有多快意?
钱塘江的淤泥不但冲出了慈溪的土地,也冲出了慈溪人的鲜美生活。逢年过节,慈溪人的餐桌上自然少不了吃到“飘”的咸齑大汤黄鱼。但当地最传统、最日常的海鲜,其实并不产自海中,而是源自于泥沙淤积而成的滩涂里。
与在沙滩上赶海不同,慈溪靠小海是在滩涂中进行的。
图/视觉中国
慈溪人吃小海鲜,吃出了一句顺口溜“海蜇皮子拌菜油,小鱼小虾醉白蟹。黄蛤吐铁箭鳗丝,蛎黄蛏子汗菜梗”。人家日常吃的海鲜,你甚至读不懂。连纪录片里常见的弹涂鱼,对于慈溪人来说,也只是与豆腐、笋片同炖的调鲜汤料。
不懂行的食客常常连壳吞,爆满口咸腥的黄泥螺,甚至成为了江南味道的代表。慈溪人会在洗净黄泥螺后,用盐与酒腌制,吃泡饭是来几颗,连剩饭都升华了。教晚辈如何像嗑瓜子一样灵活地吮出鲜美弹牙的泥螺肉,也成为祖孙之间的温馨记忆。
江南的代表性味道——黄泥螺。
摄影/我是金运,图/图虫·创意
为了捕捉那一口鲜,慈溪人的精明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自制了靠小海(赶海)的专业工具,用罾网捕鱼虾,用“横网”刨海瓜子。甚至为了在滩涂的泥浆中行走发明泥马船。
如今杭州湾的湿地逐步蜕变为国家公园,养殖技术也让小海鲜变得日益亲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靠小海成为了一种逐渐淡去的记忆。
从早晨的一份年糕饺、慈溪生煎,到佐酒的宋家漕香干,再到如今在旅游区复兴的老鼠糖球。从慈溪的小吃,你可以吃出甬沪两地文化交融的味道。而慈溪酸中带甜的大杨梅,一如慈溪的生活一般令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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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慈溪杨梅。摄影/朱梦菲
图2:油墩子。摄影/小鱼同学
自然生长的慈溪并没有割裂往日的传统。在乡间的房舍中,就散落着铜手炉、虎头鞋的小作坊。企业家收藏的硬木传统家具,未必是明代古董,可能就出自慈溪某位老师傅的手中。元宵夜上演的水火流星,总能让人想到传统杂技的精湛技艺。甚至是越窑瓷器,你都能在慈溪找到技艺传承者。
慈溪的红铜炉依旧是用手工做出来的。
图/视觉中国
富庶了几百年的江南强县林立,但慈溪仅此一例。她本就是慈溪人付出汗水与才智,从海中博来的。低调而奋进的文化几乎写在了城市的“基因”里。她促进过海派文化的形成,催生过中国最早的金融业,如今却深藏功与名,成为制造中心。见惯了大潮的慈溪人,又会将“钱塘形胜,东南所无”的潮头推向何处?
从海湾到农田再到制造中心,依旧年轻的慈溪还在生长。
摄影/黄金大表哥,图/图虫·创意
编辑 | 毕拙林
图片编辑 | 王家乐
原标题:《海中崛起的“浙江第一县”,到底有多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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