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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曼特尔:创作历史小说的魅力和技巧在于把破碎编写为完整
“都铎三部曲”之终篇
一部描写法国大革命的历史小说,美国一家权威报纸给它写的评语是“可以更小说一点”,这说明小说在史料方面的严谨,已经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要知道历史小说最为人诟病的,并不是小说性不强,而是有违历史事实的编撰和虚构。由上海译文出版社于2016年6月推出中文版的《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样一部小说。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希拉里·曼特尔还只有25岁。
那时,曼特尔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此前一年,1973年,她从谢菲尔德大学毕业,拿到法学学士学位。这一学历看起来本该有远大前程,事实上却不足以让她从事律师工作,因而曼特尔毕业后在一家老年医院做社会福利工作,后来又到一家百货商店做销售员。其间,她阅读很多大革命相关的书籍和史料,并像是要迫切给自己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似的开始了小说的写作。
她那时自然不会想到日后自己竟会凭借“都铎三部曲”前两部——描写英国传奇人物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狼厅》和《提堂》两度摘得布克奖桂冠。2022年9月,曼特尔因中风去世,享年70岁。日前,她的天鹅绝唱——“都铎三部曲”之终篇《镜与光》,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引进出版。小说聚焦于克伦威尔因叛国罪和异教罪被斩首于塔丘前人生中的最后四年。
如《泰晤士报》所言,这部小说“紧凑、现在时态的叙述让你觉得你正透过摇晃的镜头在现场观看那些历史事件”,“曼特尔将历史小说提升为一种艺术形式……在文学日益边缘化的今天,她带领我们进入历史的黑暗中心。”
文 / 傅小平
追本溯源,曼特尔恰是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中与“历史的黑暗中心”狭路相逢。她写这部小说,固然是出于对法国大革命这段历史的兴趣,也未尝不是隐含了她未曾表明的心志。小说主人公,法国大革命三巨头——丹东、罗伯斯庇尔和德穆兰,起初从事的都是与法律相关的工作。曼特尔源于她的学业,也可谓与律师行业心意相通。而这三巨头初到巴黎时,就像曼特尔初到伦敦时一样籍籍无名,丹东与德穆兰都在同一家律师行工作,而德穆兰与罗伯斯庇尔是路易大帝高中的同学,友谊深厚。德穆兰无疑是三人关系的纽带,正是通过他,丹东和罗伯斯庇尔才相识。要不是风云际会,这三个原本平凡的年轻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们日后会成为大革命中翻云覆雨的重要人物。
至于曼特尔,她在写作的初始,也没碰上什么好运气,更想不到日后会获布克奖,并且刷新该奖的记录。她是该奖历史上首位两度获奖的女性作家,同时也是继2003年诺奖得主、南非作家库切和澳大利亚作家彼得·凯里之后第三位两度斩获该奖的作家。但她当初携这本小说在伦敦寻找出版机会时,却是处处碰壁。她将书稿寄给出版社,自己写推荐语说“这是一部历史小说,不是历史传奇”,但出版社大概连推荐语都没仔细读完,给她的回复是“我们不出历史传奇”。
现在往回看,只能说这个家出版社,真是太轻率,也太没眼光了。曼特尔写这部小说正是有意识地避开“戏说”的窠臼,竭力避免把它写成传奇。在2016年于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举行的小说首发分享会上,评论家小宝就不由感叹说,这部小说几乎避开了所有戏剧性的场面。“比如写马拉之死,前一页还是马拉在辩论,后一页就是‘一个凶手靠在墙上’,刀光剑影的场景她都不去写。”
徐海铭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
问题是摈弃了“戏说”,小说怎样做到引人入胜?曼特尔自有其过人之处。正如有评论指出,历史小说是一种不易驾驭的文类。对于以虚构人物为主角的小说,主人公什么时候会登上权力的巅峰,什么时候会面对悲剧的灭亡,读者要看到结尾才能猜得出谜底,而历史小说的答案早已写得清清楚楚。以《狼厅》为例,小说故事结束于1535年,此时克伦威尔正沿着“光荣之路”大步迈进。在1540年,他站了在断头台前,随着刽子手的手起刀落,有关他的故事将印上“全剧终”的字样。但从历史上清楚了解了人物命运轨迹之后,为什么我们还会被历史小说描绘的故事深深吸引?关键就在于细节。在《狼厅》里,曼特尔正是用她细微处敏感的笔触,带我们走进了赫赫有名的都铎王朝的历史纵深。
小说丰富的细节则来自曼特尔对史料的阅读搜集。体现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的写作上,曼特尔不只是读历史文献,她写这三个革命家,她还通读他们和自己姐妹、情人、女友保留下来的日记、通信还有回忆录。不止于此,小说里的很多对话,也是一字不改地来自史料,而史料中原话无法衔接需要作者去填补的地方,曼特尔也力图站在这些历史人物的立场上去想象、还原对话。正是在这一点上,评论家汤惟杰认为,这本小说可以补充很多人对法国大革命的认知,“中国读书界大家都知道法国大革命对世界史的影响,很多人并不清楚这段历史的细节,曼特尔这部小说用很多真实的史料细节,弥补了这一缺失。”
显然,只有从独特的叙事视角看出去,一个个耐人寻味的细节才不至于成为散落的珍珠,而是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并赋予小说以生机和活力。在《狼厅》里,曼特尔有意摈弃过去时,通篇使用现在进行时,以在小说中形成身临其境的现场感。曼特尔在写第一段文字的时候,就进入了克伦威尔的头脑和身体,如此给人感觉,她对这个人物可谓感同身受。虽然如此,在曼特尔看来,这并不代表她跟这个人物很像,或是无法跳出来观察他,并无条件同意他一切的所作所为。“我对他感同身受,是我的职业使然,这是我的手艺,我的本职工作。事实上,在小说里,我努力不去评判他。我努力悬置评判。”
刘国枝 等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
这样一种写作的意识,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里其实已经所体现,这部小说里,过去式是很模糊的概念。曼特尔把自己定位为一个身临其境的观察者,她就在小说中人物的身边,这使得小说中的场景转换有时并不是完全按照顺序或者逻辑,也就导致进入小说有一定的困难。作家小白表示,曼特尔的小说严格恪守这种独特的方法来写,读到很多地方会觉得情节接不上,但要反复去看,一旦找到叙述视角,整个小说突然一下子贯通了,这也正是阅读曼特尔的乐趣。
而阅读曼特尔最具挑战性的地方,则在于他对已有公认的历史人物的颠覆性书写,这同样是由于叙事视角使然。比如,人文主义学者托马斯·莫尔的形象,向来是极其正面的,在《狼厅》里却不是。这是因为小说是从克伦威尔的视角出发去看莫尔的。也因为此,曼特尔不觉得自己对莫尔的刻画是不公平的。由于这本书的关系,她选择做莫尔的“敌人”。在曼特尔看来,写历史小说未必一定要立场中正。“如果你从人物角色的视角看问题,你就不可能反映客观中性的事实。你看到的世界将同小说人物所看到的一样。有太多人对此感到迷惑,但一部不偏不倚的历史小说会是一部枯燥无味的小说。”
小汉斯·霍尔拜因《托马斯·克伦威尔画像》
英剧《狼厅》剧照
虽如此,曼特尔却不会偏离史实给人物“翻案”。比如对罗伯斯庇尔这个人物,她所做的只是,带着极大的兴趣去研究,去丰富这个形象,而不是在任何意义上去加以美化。对这个“不可腐蚀之人”,曼特尔在书中特意描写了他的一个生活细节:罗伯斯庇尔每天早上起床后都会梳洗整齐,戴上领结,即使一天都不出门也会如此正装。同时,正如小宝所说,曼特尔写丹东和德穆兰,在第一和第三人称之间是有交替的,有时候有内心独白,但她写罗伯斯庇尔,基本没有内心独白。曼特尔这种视角的选择,事实上已经代表她对这些历史人物的臧否。
某种意义上说,曼特尔独出机杼的历史小说写作,源于她独特的历史观。她有一句座右铭:精彩的历史和戏剧之间不存在冲突。在曼特尔看来,历史并不总是完美的,历史中涵盖了太多繁琐的细节。对于创作者而言,史实有时显得破碎,不方便直接编写。“如果你是上帝,你可以让历史更有趣点,但事实是,创作历史小说的魅力和技巧就在于把破碎编写为完整。”
这不仅体现在曼特尔对史实的处理上,也体现在她对历史人物的把握上。就拿克伦威尔这个人物来说,在英国,民间历史界和史学界对其持截然不同的态度,如此,这个人物给读者的印象是破碎的。曼特尔尝试做的,便是让两个阵营走到一起,这样就有了一部新的克伦威尔“传记”——它以其模棱两可性跨越两界,从而使得很多人对这个人物有了更为完整的理解。
曼特尔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得益于她对这个人物持续几十年的研究。幼年接受罗马天主教教育时,她第一次看到克伦威尔这个名字。克伦威尔是所有事件的中心,但在大多数小说和戏剧中,却是居于次要地位,在其中也一直是个反面角色。然而,克伦威尔的重要性,在她看来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理解他,不好好思考他,就无法理解早期都铎的历史,而如果不理解都铎王朝,就不会理解英格兰历史的发展。曼特尔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超越通俗历史和小说中对他的负面描写。在她看来,虽然克伦威尔心狠手辣,但同时期的亨利八世和其他政客也非善类,要能摈弃偏见,重新审视克伦威尔,就会发现他有勇有谋、坚韧不拔、乐观豁达,还有一段值得分享的故事。也因为此,她想把克伦威尔置于舞台中心,把众人的注意力聚焦于此人。所以,她刚开始写作时,就想写一本关于克伦威尔的小说,但那她知道她还没准备好,但写了几本书,也积累了一些能够实现最初的计划所必须的写作技巧之后,她感觉她期待的合适的机会正在到来。
刘国枝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
无可疑议的是,自从选择走上创作之路后,曼特尔确乎不曾退缩过。虽然起初对于她来说,选择做一名小说家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错失了当一名历史学家的机会。《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被拒出版后,她觉得有必要先在写当代题材寻求突破。1985年,她发表处女作《每天都是母亲节》,自此正式走上文学道路。在发表一些小说积累了一定知名度后,1992年,压在箱底已快20年的《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才得以出版,并获得《周日快报》奖。
此后,曼特尔还陆续发表了《变温》《爱的考验》《黑暗深处》等写当代题材的小说,但她的写作重心已转回历史小说的创作。2009年,《狼厅》获布克奖、全美书评人协会奖,销量逼近丹·布朗《失落的秘符》,此后她又趁势写下“克伦威尔三部曲”的续集《提堂》和《镜与光》。
希拉里·曼特尔
而曼特尔的生活经历,也对她写历史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刺杀撒切尔》里,刺客假装水暖工进了女主人公家中,寻找角度枪杀撒切尔,而女主人公很快识破了他的身份并决定协助他。而早在曼特尔八岁那年,一个名叫杰克·曼特尔的房客也住进了她家,并渐渐取代了父亲在母亲生活中的角色。在随后的一次搬家途中,父亲不知所踪,全家人从此改姓曼特尔。曼特尔因此“一直责备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年龄稍长,她又患上了精神疾病,住进了精神病医院,大把吃各种各样的药,留下了后遗症。1977年,她与身为地质学家的丈夫前往博茨瓦纳生活,遭受了病痛的折磨又无法得到确诊,查阅医书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患有严重的子宫内膜移位,这个诊断随后得到了伦敦医生的认可。限于当时的医疗水平,一场手术让她丧失了生育能力,持续的类固醇治疗则让她身材开始变得臃肿。在收录于其短篇小说集《学说话》的自传性小说《气绝》里,曼特尔坦言,疾病使得她必须在孤独中工作,从而培养了她的耐心和内向性。同时也促使她跳出自己的皮囊,站在房间角落里看自己。在曼特尔感觉里,她这样看自己,看到的不是悲痛,而是荒诞。而带着疾病写作,就好比是在玻璃瓶里工作,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却不在其中。
我们看历史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能看到历史却不在其中。而曼特尔的卓绝之处,便在于她不在其中,却以她的写作带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对于曼特尔来说,写历史小说,就像是走进茂密的森林,其中有许多分叉的小径,你不太确定要去哪,也不确定究竟要走哪条路,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你得不停地走,保持警觉。慢慢地,你会看到一些能够记住的特征,但你永远无法真正到达目的地。旅途本身就是意义所在,迷路是其中的一部分。与此同时,你的小说往往是以问题始,也以问题终。“作为一个优秀的历史小说家,你能做的只是,希望读者从全新角度深刻地了解历史,并意识到自己所触摸的只是历史的冰山一角。”
译作选读
[英] 希拉里·曼特尔 / 著
刘国枝、虞涛 /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这是个刮风的日子,他们穿过庭院时,风把他的帽子吹掉了。他伸手去抓,但它已经被吹走,朝河边方向飘去。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不禁后颈汗毛倒竖。顾问官们没有要脱帽的表示,而是继续前进。他迈开大步,似乎想甩掉他们,但他们都围在他身边,与他的步调保持一致。
“真是一股妖风,”他说,“把我的帽子吹掉了,你们的却没有。”他想起狼厅,想起那个宁静的傍晚,亨利搂着他的肩膀。室内的情景一览无余,乐师们在演奏国王的歌曲《如果爱情占了上风》,他们一同进去享用晚餐。
这时,阳光照射在奥德利勋爵的棉服的一根银线上,使海军大臣的蓝缎子外套光影闪烁。它使他的眼角红光一闪,他的手伸向胸前,贴住胸口,但他的刀已经不在:只有丝绸、亚麻衬衣和皮肤。当然,雷夫说得对。当你需要它时,却无法使用。
有人从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是你掉的吧,埃塞克斯大人?”
小家伙满脸自豪——为找到这顶帽子,并认出各位大人。他一边伸手去掏点赏钱,一边打量着这张扬起的面孔。“我不是认识你吗?你以前经常给约克宫送灯心草。”
“上帝保佑你,”孩子说,“那应该是我哥哥查尔斯,我是乔治,从一出生就很像他。人们很容易把我们弄混,也的确常常弄混。但查尔斯——”他举起手,示意他哥哥现在有多高。
“很显然。”他说。查尔斯送灯心草时,安妮·博林还只是一位女侯爵;有一次他正前往她的隐秘住所时,查尔斯曾经问他:“你带有圣章做护身符吗?”
他说:“代我问候你哥哥。我想他过得还好吧?你也是,先生。谢谢你帮我找到帽子。”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史蒂芬·加迪纳,红砖墙衬托出的一个黑影。他想,国务大臣们在哪儿?其中一个或两个人应该到场……他喉咙发干,心脏发抖。他的身体知道,脑袋却慢了半拍;与此同时,我们要去参加枢密院会议。
他们进入室内。夏日退去。他想,我刚刚离开了我的最后一位支持者:乔治抛着自己得到的赏钱,蹦蹦跳跳地穿过庭院。他看不到里奇。他想,怀亚特告诉过我,查尔斯·布兰顿不会帮我,而且就算愿意也帮不上,他不在这儿。但诺福克已经悄悄走到他身后。弗洛登的诺福克,以一场战役命名的父亲:你觉得如何,克伦威尔?
舞台剧里的托马斯·克伦威尔
他想,我父亲沃尔特不会把自己的刀留在家里。如果我父亲在这儿,我就不会害怕。但敌人会。如果沃尔特在这儿,他们就会缩在会议桌下尿湿裤子。
他四下看了看。“大主教大人在路上吗?”
加迪纳跟着他们进来,并拦住门口。“温彻斯特,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你重回枢密院了吗?”
“即将。”加迪纳说。
“我们会看看即将是多久,好吗?谁想打个赌?”他坐了下来,“我们没有到齐,但要不要开始?”
费兹威廉说:“我们不跟谋逆者坐在一起。”
他准备接招——已经站起身,绷紧下巴,眯着眼睛,呼吸急促。诺福克说:“我要掏出你的心塞进你的口里。”胸前抱着文件夹的职员们已经退开,让国王的戟兵涌入房间。顾问官们一拥而上。他们像成群猎食的动物一般大吼大叫,死缠烂打。费兹威廉想把他外套上的嘉德徽章扯下来,他一把甩开他,并推了诺福克一下,使他撞在桌子上。但费兹威廉又扑了上来。他们扯啊,踢啊,拽啊。他受到冲撞和殴打,金链也掉了;他低下脑袋,挥舞双拳,给了什么人一下,他怒吼着,气得面孔扭曲,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在乎——然后混战结束。他们拿走了金链和乔治徽章。有人从桌上收走了他的文件。
威廉·金斯顿身材魁梧,顾问官们纷纷退开给他让路。“大人?你得跟这些卫兵们走。”他说话时似乎信心十足。“你最好跟我一起走。我会紧挨在你身边,带你穿过人群。”
金斯顿带你去的只有一个地方。当年红衣主教大人一看到持有逮捕令的金斯顿,就万念俱灰,再也站立不住,只好坐在一个箱子上哀叹和祈祷。
到了门口,加迪纳说:“再见了,克伦威尔。”
他停下脚步。“请称呼我的头衔。”
“你没有头衔。已经没有了,克伦威尔。你成了上帝把你创造出来时的样子。愿祂宽恕你。”
阳光令观众们感到目眩。顾问官们跟在他身后涌出。他们显然不会再有举动,或者认为已经干完。
他想,现在唯一能帮我的就是刺杀帕金顿的那个人。目标这么多,他可能无法全部得手。我会指示他瞄准谁?
英剧《狼厅》剧照
有一艘船在等他。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你会觉得是他自己安排的。两分钟的打斗,但他们肯定预料到了,他想。也许有人脸上挨了一拳——但那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他们知道最终的结果。他们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把我撵了出来。
今天是6月10日。他穿过庭院被风吹掉帽子时是下午三点。现在还不到四点。白天还有几个小时。他对金斯顿说:“大主教大人没有被捕吧?”
“我没有接到这种命令,”金斯顿冷冷地说,接着又补充道,“对此你可以放心。”
“格利高里呢?”
“我一小时前在下院见过你儿子。我没有接到关于他的命令。”
“雷夫爵士呢?”他今天对头衔很谨慎。
“他可能被耽搁了,以阻止他参会。但我同样没有接到关于国务大臣的命令。”
他没有问,赖奥斯利怎么样?他说:“你能否派人去敝府叫个人来侍候我,直到我被释放?”
金斯顿说:“让一位绅士没有仆人不是我们的习惯。你说个名字,我们就会让他来。”
“派人去奥斯丁弗莱把克里斯托弗叫来。”
他想,他们把我打伤了,但要到明天才会痛。天蓝色的水在他们的船底下起伏。伦敦塔进入眼帘。燧石闪闪发亮,犹如照在海上的阳光。
原标题:《希拉里·曼特尔:创作历史小说的魅力和技巧在于把破碎编写为完整|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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