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方世玉》：功夫皇帝的正名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1990年，随着一部由大师胡金铨和后辈徐克等人联合导演的《笑傲江湖》，在市场中获得瞩目，武侠片又火红起来。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新龙门客栈》《笑傲江湖2》《黄飞鸿》三部曲纷纷制作完成，“新武侠”不仅随着徐克的导演风格日趋成熟而广获好评，也将一度失意的“功夫皇帝”李连杰再度推到了大众面前。

这一批电影，以及其后李连杰主演的几部功夫片，后来也因为地方影视频道的反复播放，而被内地观众熟悉，成了通俗商业娱乐片的代表。观众也得以在成龙诙谐笑闹的“功夫喜剧”之外，领略到“李连杰”潇洒飘逸的身手，以及他作为演员活泼幽默的表演风格。 

“黄飞鸿”的形象让李连杰二度翻红，却也给他带来了和嘉禾公司的纠纷。

但是到三部《黄飞鸿》拍完为止，李连杰却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岔路口。他和嘉禾公司谈定的4部电影合约已经到期，然而公司却欠薪未付，让李连杰十分不满。而他也和经纪人，与嘉禾关系颇深的罗大卫解聘，更换成了从荷兰回到香港的蔡子明。其实无论是嘉禾或是蔡子明，都有些各自捞偏门的生意，常常会把商业纠纷上升到好勇斗狠的帮派争斗，其中故事虽然大部分香港明星都有所知晓，却至今无人敢放上台面细聊。

总之1992年4月，刚刚当上李连杰经纪人的蔡子明被神秘杀手连开4枪，38岁时在自己公司外殒命了。甚至前一天蔡子明还在餐厅刚与杨紫琼谈过电影的合作。这件事是否和某位具体的明星纠纷有关，最后没有公论，却让香港大牌演员都产生了不小的内心震动，在日后和公司接洽的时候更加低调小心。

在这种背景下，李连杰开始和台湾影视大亨杨登奎合作。对于嘉禾来说，杨登奎的背景比蔡子明更为深厚，显然打打杀杀的江湖做法是用不上的，多少也得给几分面子。而李连杰终于得以摆脱嘉禾的控制，成立了属于自己的“正东”公司，名字来源于本名“李正东”，开始独立制作电影。

“正东”在其后，又制作了两部《方世玉》、《太极张三丰》、《中南海保镖》、《精武英雄》五部电影，都为李连杰主演，加上之外和王晶拍摄的《倚天屠龙记》、《新少林五祖》等几部影片，终于把李连杰“功夫皇帝”的称号进一步落实了。

监制“李阳中”，其实就是李连杰本人。初次担任影片制作，李连杰压力不小。

在“正东”刚刚开办时，因为李连杰之前三部“黄飞鸿”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大家普遍并不看好他自组公司拍电影的操作。而影片监制，李连杰用了金庸先生帮他取的名字“李阳中”，其实也是他本人。开拍伊始，原定是许鞍华指导，后面换成了“七小福”中的元奎。元奎，在1990年和刘镇伟联合执导过由周星驰主演的《赌圣》《赌霸》，影片的喜剧风格相当热闹，这次又拉了刘镇伟一起编剧。据说刘镇伟此时正兼顾《东成西就》的拍摄，还忙着帮王家卫补锅，只花了5天时间就写完了《方世玉》的剧本。而编剧中另有一位三年前刚从美国学电影回来的年轻人——蔡康永，可能是经由许鞍华导演的推荐，也为本片出了一份力，另一位编剧是在香港电影中常常出现的陈建忠。

在一种“众人拾柴”的热络氛围中，李连杰第一次担任制作的影片就此开张了。

《方世玉》上映于1993年3月4日。

从成片效果来看，这是一部颇为成功的喜剧功夫片，不仅票房收获丰富，后来也获得了众多内地观众的广泛喜爱。故事情节有“比武招亲”、恶霸从善，甚至“红花会”江湖与朝廷斗争，融合了不少民间传奇与武侠小说的演义。对于一部缺乏直接改编原著的影片来说，故事吸收了不少之前电影关于“方世玉”的传说和设定，又夹杂了《书剑恩仇录》的一些情节概念，但总体仍属于一部相当精彩的原创之作。

其中一条比较明显的故事线索，是因为方世玉的母亲“苗翠花”在民间传说中一直是南少林的传人，继承其父苗显的武功，又传承给了方世玉，所以“一代侠女”身上可挖掘的情节也不少。相对于“黄飞鸿”系列中黄飞鸿与父亲黄麒英的喜剧互动来说，方世玉和苗翠花的母子情深更成为影片中表现的一段重点。李连杰在扮演儿子的过程中，展现出不少机灵与无厘头的喜剧表演，在导演元奎的影响下，也有不少模仿成龙和周星驰表演风格的影子。 

《方世玉》剧照

必须要重点说下“苗翠花”的扮演者萧芳芳。她7岁时即以童星身份出道，11岁时演唱过最早的一版《世上只有妈妈好》，而在48岁时又凭借许鞍华导演的《女人四十》，获得了柏林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奖。虽然从演艺生涯看，萧芳芳年轻时一度在美国读书，中年又因为耳疾渐渐失聪，不得不处于半息影的状态，并非广为人知，但在业内仍然是享有较高声望的优秀演员。

在影片中，很多地方能看到萧芳芳幼年时学习京剧的身手和功底，可说是台型相当扎实。而在与李连杰的众多对手戏中，也能看出无论是正剧还是喜剧，她似乎都是信手拈来，显得相当自然，以一种谈不上“刻意表演”的松弛状态，塑造了一个有些固执又可爱的人物形象，其实表演水平是相当出色的。相比李连杰的表演来说，萧芳芳才是本片中真正的文戏台柱。 

《方世玉》剧照

除了萧芳芳，本片可能因为台湾杨老板的关系，又拉来了陈松勇和胡慧中两位台湾艺人助阵，出演了亲家“雷老虎”和夫人的角色。“雷老虎”以一句始终挂在嘴边的福建普通话“以德服人”，成了让观众印象最深的一句台词。而转型成为女打星的胡慧中除了拳脚上的几段展示，和萧芳芳女扮男装的“方大玉”，还有一段隐秘的爱恋情节，让人觉得有趣而深情。至于这段同性相吸的故事是否出自编剧之一的蔡康永笔下，只能让大家去猜测了。 

“以德服人”的雷老虎背后，站着的就是跑龙套的潘粤明。

另外影片还挖掘出一位新人，饰演反派“九门提督”的赵文卓。赵文卓出生于哈尔滨的武术世家，自小习武，据说导演元奎挖掘他时，他还在北京体育大学武术系就读。虽然《方世玉》只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但俊朗的外形和矫健的身手立刻让赵文卓成了各大电影公司后续争抢的对象。包括李连杰离开后的第四部“黄飞鸿”，赵文卓就变成了主演；同年他还出演了徐克《青蛇》中的法海一角，可谓自此开始星途坦荡。 

《方世玉》剧照

而片中其他的演员也是颇有来路。包括之前和李连杰共同出演过《笑傲江湖2》的李嘉欣，还有TVB的台柱“秋官”郑少秋，因为早年在电视剧《书剑恩仇录》中饰演过陈家洛，这次又跨刀相助出演“自带BGM的大佬”。甚至影片中还有些内地演员，比如年轻的郭涛和潘粤明，都有龙套配角的出演。

所有这些演员的助阵，并不见得增加了太多影片预算，但仍然有了不错的热闹感觉。对于新武侠片来说，各具特征的演员是构成“江湖人士”的重要元素。虽然一个配角露面不过几场，但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才能体现出所谓“武林群英”的效果。 

李嘉欣年轻时被称为“木头美人”，演技虽然一般，但颜值是真的好。 

“秋官”虽然参演电影不多，但偶尔出镜还是气场颇强。 

郭涛饰演开场的恶少，戏份不多，仍可以看出在认真表演。

最终本片票房收入超过3000万港元，甚至比《黄飞鸿三：狮王争霸》还多，算是李连杰为自己好好出了一口恶气。而主创趁热打铁，在半年后又推出了《方世玉续集》，又获得了2300万的票房。

虽然续集仍然延续了原片中母子喜剧的设定，又加入了娇俏可爱的郭蔼明助阵，甚至比李嘉欣还要出彩得多，但是剧情故事开始聚焦于“红花会”的内部斗争，显得有些帮派和江湖味道过重，而丧失了一些民俗喜剧的通俗感。另外续集少了一些插科打诨的配角，变得没那么热闹了。

 《方世玉续集》虽然整体热闹不及前作，但漫天红叶的打斗场景以及年轻可人的郭蔼明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对于功夫喜剧来说，演员看似玩闹的轻松表演，武术打戏设计的创意，加上民俗化与通俗化的故事底子，几个方面都得做得突出，才能成就一部看似简单实则不易的商业电影。也许相比徐克武侠的奇诡与豪迈，成龙电影中动作与喜剧表演的融合，元奎和王晶的影片并没有那么鲜明的风格特征，但却是相当出色的通俗影片。

这些看似通俗的武打影片，要成功也并不那么容易。《方世玉》系列之后，李连杰又拍了《太极张三丰》，以及王晶导演的大制作《倚天屠龙记》。而王晶在1994年又借鉴《方世玉》，推出描写方世玉好基友“洪熙官”故事的《新少林五祖》，取得接近2000万的票房成绩。

之后因为观众审美疲劳等各方面原因，古装片渐渐淡出，香港电影面对好莱坞大片的同期冲击，更多转向了描写警匪、枪战等现代戏的都市打戏上。李连杰的古装扮相也随之几乎消失，而《给爸爸的信》《精武英雄》《黑侠》等几部影片，成为了他转战好莱坞之前，最后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几部作品。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