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奇兄妹译匠”的父亲杨毓璋

2023年1月27日，百岁老人、著名翻译家杨苡逝世。杨苡，原名杨静如，1919年出生于天津名门，译有《呼啸山庄》《天真与经验之歌》等作品，和哥哥杨宪益被称作中国“传奇兄妹译匠”，合著《兄妹译诗》。杨宪益和妻子戴乃迭曾英译《红楼梦》《儒林外史》等中国古典小说，被认为是“翻译了整个中国的人”，杨苡的姐姐杨敏如是古典文学专家，兄妹三人都是当之无愧的翻译界、文学界泰斗，推动了中国文学与世界的对话。其实除了杨苡那辈，她的祖父辈中也不乏中国近现代史上的星光人物。杨苡的父亲杨毓璋，便做过天津中行的一任经理。

杨家三兄妹与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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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毓璋（1872-1920），字霁川。据记载，他的曾祖父杨殿邦在嘉庆十年到咸丰九年间，先后出任过山西道监察御史、贵州按察使、太仆寺少卿、顺天府府尹、漕运总督等三十七项职务。晚年曾与太平军交手，耻辱落败后被革职，郁郁而终。

杨殿邦的独子育有八子，在他的悉心培养下，“其五登甲乙科”。长子杨士燮，光绪甲午年中进士，先后担任过淮安、杭州知府等职。三子杨士晟和蔡元培同为光绪壬辰进士，曾任无锡、崇明知县等职。四子杨士骧，光绪丙戌进士，历任江西布政使、山东巡抚、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五子杨士琦，光绪壬午举人，深受李鸿章和袁世凯器重，曾任洋务总文案、上海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总办等职。七子杨士铨是光绪癸巳举人。八子杨士骢曾任候补四品京堂、广东补用道、京奉铁路总办，民初两度担任众议院议员。

杨士骧像

杨毓璋是杨士燮的长子，和父辈一样都是兄弟八人，思想开明的杨父将八子分别送往英、法、美、日等国留学，开拓他们的眼界。杨毓璋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实业、经济和应用科学。殷实的家底使杨毓璋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生活，热衷于吃喝玩乐，在东洋留学期间也不例外。他并没有在学业上下很大的功夫，反而是给艺妓写过不少情诗，这些情诗后来由妻子徐燕如保存着。回国后，杨毓璋依旧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甚至沾染上了鸦片。杨士燮痛心疾首，联合几位叔叔对其严加管束，好在杨毓璋听劝，成功戒掉了种种不良嗜好，工作和生活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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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士骧的介绍下，杨毓璋先是担任沈阳电话局和电报局督办。几年后回到天津，担任中国银行天津分行经理，在金融界一展才华。据杨苡口述，杨毓璋到天津中行任职的时候，已经很“务正业”了，而且他十分善于理财，将中行办得有声有色，家业也大了许多，算是那一辈里最为杨家光宗耀祖的。

天津中行旧址

杨毓璋不仅在金融方面颇有天赋，在艺术方面也很有造诣。他精通诗词格律，尤其喜欢京剧，对京戏流派、唱腔和唱词很有见地，经常邀请谭鑫培、梅兰芳、周信芳等名角儿到家里唱戏。他还会为他们修改京剧唱词，这些唱词经过他的改编倒显得更为优雅。他还编了一本《历代帝王像》，并自费印制，每一张像前面都有玻璃纸，制作十分考究，另外还自制《升官图》游戏，供家里人闲来消遣。

作为天津中行的高层，杨毓璋与包括袁世凯、徐世昌、黎元洪等在内的不少军政要员都有交往。在其子杨宪益出生后，袁世凯曾赠送一件小黄马褂，在清朝只有皇帝才有权将黄马褂赠与臣下，袁世凯此举既表达了对杨毓璋的笼络之心，也透露出他称帝的野心。据杨苡自传，杨家一直挂着一幅衣柜大小的画作，说是用舌头蘸着墨汁画的，不知是何人赠送，但应该是位名人。画作两旁是徐世昌写的对联，“自非北海孔文举，谁识东莱太史慈”，说的是太史慈发迹前孔融帮助他的故事，徐世昌借此来感谢杨毓璋和其管理的中行对北洋政府的资助。

《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杨苡口述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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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杨毓璋感染了风寒，本来经过治疗已见好转，但不巧碰上杨宪益得了白喉和猩红热，夜里哭闹得厉害。杨毓璋最是疼爱杨宪益，不顾自己仍未痊愈，便起夜照看，导致风寒复发。家里人见杨毓璋病得厉害，病急乱投医，一会请中医，一会请西医，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结果病情越治越重，没多久就病逝了。

从天津中行经理卞白眉的日记中可知，杨毓璋去世后，卞白眉等金融界人士曾前往杨宅吊唁并送殡，杨毓璋当时在社会上的地位可见一斑。他生前在天津置办了几处地产，还攒下了巨额存款。比起金银珠宝之类的，杨毓璋对自己管理的中行更有信心，所以将绝大多数存款都放在中行。

《卞白眉日记》

杨毓璋过世后，杨家全靠存款利息维持着之前锦衣玉食的生活。杨苡的七叔留学美国，杨毓璋认为其是个可用之才，便引荐他担任天津中行副经理，协助经理卞白眉主持行务工作，杨家每月的利息也都是他在管理。可拗不过杨苡三叔想动用这笔家用与别人合伙贩私盐赚点钱，谁知贩私盐的船翻了，这笔投资也打了水漂。1937年后，日本人占领了北京和天津，强令将中行里的存款换成不值钱的储备券，杨家资产大量缩水，所剩无几。虽然由于管理不当，杨家的家产没能得以延续，但在起先的一段时间里，杨毓璋留下的资产还够维系杨家较为宽裕的生活，支持子女们顺利完成学业。

参考资料：

1.李伶伶，王一心：《五味人生 杨宪益传》，北方文艺出版社，2015年。

2.杨苡口述，余斌撰写：《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杨苡口述自传》，译林出版社，20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