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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陈陶遗与冯超然等人交往二三事
陈陶遗先生是我国近代的革命先驱,曾为辛亥革命而奔走呼号、也因劝说孙传芳支持北伐未果而挂冠而去、后又严词拒绝汪伪的“委以重任”。陈陶遗先生身边亦不乏文人雅士。柳亚子、冯超然、吴湖帆、梅兰芳等都是其好友。本文通过记述陈陶遗与冯超然书画唱和且帮助冯门弟子办画展、为吴湖帆向名家广征书画题咏的《绿遍池塘草》作诗、力挺梅兰芳拒为日寇与汉奸演戏等的二三件事,来展现民国时纯粹真诚而又难能可贵的文人唱和。
陈陶遗(1881-1946)陈陶遗(1881-1946),原名公瑶,更名剑虹,一名水,字止斋,一字卧子,别字淘夷、陶怡,号道一、天真道人,江苏省金山县松隐镇(今属上海市金山区亭林镇)人。中国民主革命家、政治家。
清光绪廿七年(1901),陈陶遗中秀才,此后他在松隐镇教书。清光绪卅一年(1905),陈陶遗进松江的融斋师范学堂读书,因为和同学共同反对喜淫乐好赌博的学堂经理杨荫安,被学堂开除。此后他到日本早稻田大学攻读法政。在日期间,陈陶遗经由其同乡高天梅介绍,和吴江的柳亚子等人加入了同盟会,遂更名为“剑虹”。不久陈陶遗奉命回国,和高天梅等人在上海创立了中国公学,成为同盟会设在上海的秘密机关。后健行公学成立,陈陶遗和柳亚子、高天梅、朱少屏等人任该公学讲师,积极宣传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和民主革命。 同盟会在健行公学内设立了秘密机关后,他常在此散发同盟会在日本东京出版的革命报刊。其间,孙中山经常来往于日本和南洋,途经上海时,陈陶遗和柳亚子、高天梅、朱少屏等人多次面见孙中山并接受他的指示。陈陶遗在松隐教书时,已以出众的书法享誉当地。冯超然初到松江谋职,无亲无故,人地生疏,与陈陶遗接触后两人即刻成为好友。他们与松江地区的诗朋文友如费龙丁、高吹万、杨了公、王念慈、金仲白等,常在一起抨击时政,感叹世风,陈还常与冯、费一起出游地方名胜、文化古迹。冯超然与陈陶遗的投契,还在于两人的革命思想。未久,冯超然离开松江去苏州,陈陶遗不久也去了日本,两人别后的二十年中,即便有见面机会,时间也极其短暂。直到20世纪30年代初陈陶遗回沪隐居方得机会经常面晤,这是后话。
清光绪卅二年(1906)秋,陈陶遗第二次去日本。除做同盟会之机要工作外,又接办了《民报》以及《醒狮》周刊,且担任了暗杀部的副部长。章太炎在日本讲学,他是热心听众。章太炎给他改名为“陶遗”,意为“陶唐氏之遗民”。隔年,陈陶遗继高天梅、章梓之后任中国同盟会江苏分会会长,并仍担任暗杀部副部长。同年初夏,他奉命携带枪支、炸药回国,谋刺两广总督端方,事遭泄露被关押入南京监狱,一年后被营救获释。端方曾以官职加以笼络,然遭拒绝。出狱后写诗明志,有“死别未成终有死,生还而后始无生”句。清宣统元年(1909),柳亚子等人组织南社,陈陶遗为南社骨干。宣统二年(1910),他奉命去南洋任教,并替同盟会在当地华侨界募集革命经费。翌年3月,黄兴、赵声等准备到广州发动起义,陈陶遗奉命赶赴广州,但途经香港时黄花岗起义已告失败,无功而返。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成功后,陈陶遗携款从南洋赶回上海,接济经费短缺的沪军都督陈其美。此后,陈陶遗与马君武代表沪军到武昌联络,又和章梓等人到江苏省鼓吹革命,此后江苏省很快脱离清政府宣告独立。革命党人拥护陈陶遗任江苏都督,被其辞让。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陈陶遗被选为南京临时参议院副议长。
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选举会民国元年(1912)8月,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陈陶遗当选为国民党江苏省支部长,随孙中山、黄兴等往北京和袁世凯会谈。次年3月,宋教仁被袁世凯暗杀,孙中山、黄兴即刻号召南方各省反袁,失败后出国流亡。陈陶遗回家隐居,并设法掩护讨袁失败的第一师长章梓和第九师师长冷遹到松隐避难。民国十四年(1925)冬,军阀孙传芳割据苏、浙、皖、赣、闽,自称五省联军总司令,提出“苏人治苏”口号,陈陶遗被友人张一麟推荐,至南京就任江苏省长。任职期间,他尽力维护地方治安;不轻易撤换下级官吏,重视农业,关心治螟;清理财政,偿还省县债务;废除若干苛捐杂税,减轻人民负担;还提议收回租界。民国十五年(1926)某日,陈陶遗得悉孙传芳密令吴江县公署逮捕柳亚子,即派亲信星夜通报,使柳幸免于难。民国十六年(1927)初,他劝说孙传芳联合北伐军,未被采纳,遂愤然挂冠而去。
民国二十二年(1933),陈陶遗应上海市临时参议会会长史量才之邀,担任该会秘书长。1937年,陈虽身体欠佳而留沪,仍与上海市博物馆董事长叶恭绰、上海通志馆馆长柳亚子共同发起组织“上海文献展览会”。1938年,国民党在重庆成立“国民参政会”,“聘任”他为“国民参政员”。他以年老体弱婉辞,回电“古井不波”。1939年,陈陶遗与张元济、叶景葵发起筹组合众图书馆。1940年,汪精卫在南京组织汉奸政府,事前来到上海,请他出任政府江苏省长或上海市市长,不但被其拒绝,反而晓汪精卫以大义,加以劝阻。他曾向马叙伦回忆:“二十九年(1940),精卫至上海,亟欲访我。我因就之谈,问精卫:‘是否来唱双簧?’精卫即泣下。”在此时期,他力所能及地做了不少有利于抗日之事,如掩护了民主人士陈叔通,接待中共地下组织的代表等。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寇进驻上海租界,日军大头目冈村宁次上门“请”他当官做汉奸,被当面拒绝。
冯超然为陈陶遗作《松隐图》
自1933年陈陶遗担任上海市临时参议会秘书长后,方得减轻栉风沐雨游历四方之疲劳。他有时居于沪斋,有时回松隐故里,工作之余则寄情于诗文书画,与冯超然常有面晤。1936年4月9日,内地书画收藏家在上海举办古画展览会,当日便在宁波同乡会开始展出。冯超然、陈陶遗与黄宾虹、陈叔通、孙雪泥等著文介绍此展览。冯超然终于为陈陶遗有时间与他一起煮茗夜谈,品画读碑而倍感高兴。他为陈陶遗所作画中有幅《松隐图》,题跋为:“明月松间石上,谡谡舞袖郎当。适眼白云苍狗,山空容我疏狂。丁丑元夜戏写松隐图奉寿,陶遗吾兄笑正。”赞誉了陈虽已不欲参政且力避是非之争,然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无常,依旧不弃针砭时弊之慷慨激昂。当陈陶遗得知嵩山草堂门弟子为老师影印 《冯涤舸先生画集》时,即为之题跋。话语中如:“……五十后,自号慎得,盖服膺宣圣戒得之训也。不以艺自炫,艺始进道,君之修养从可知矣。今秋,为君六十览揆之辰,及门诸子以君坚拒称寿,集君作景,印以为纪。念青山不老,腕底常存岁寒,盖保松柏同春。”对冯超然人品艺名之赞赏溢于言表。陈陶遗对冯超然门下品貌俱佳之才女孙琼华也极为推崇,他与王同愈、叶恭绰在民国5月6日的《申报》,联名发起孙琼华个人画展的启示云:“琼华女士为青浦盛君祖江之夫人,故孝廉诸暨孙先生蔼人之女公子,问清太史公之女侄。幼承家学,诗礼余暇,雅好挥翰。禀蔼人先生命,师事老友冯子涤舸,画艺益进,清健苍秀,不为凡艳,书法亦娟秀有致。兹出所作,陈列首都,非以问世,实供赏评。女士不为物役,寄情笔砚,贞静之操,得自庭教,以艺博名,非女士志,亦非同人公益也。本月十二日起,南京中央饭店开个人展览会,展览七日,非卖品。”孙琼华后不幸遭受丈夫精神刺激而身心俱伤,年仅42岁便离世。吴湖帆与陈陶遗分别在她的画册上题写,对这位人品画品俱佳之女性的英年早逝,表示深切的缅怀与哀悼。
陈陶遗题跋陈陶遗与吴湖帆在上海文献展览会的事务方面,有过长期的合作。1937年展览会的筹备期间与整个过程中,吴湖帆与陈陶遗均付出了不少时间与精力。1937年5月8日《申报》有“叶誉虎等筹开沪文献展览会 十日下午开筹委会”之报道曰:“本市为东南重镇,畿辅屏藩,名贤大儒,自昔称盛。近由上海市博物馆董事长叶誉虎、馆长胡肇椿,联合地方耆宿、各地藏家,如钮惕生、王一亭、刘三、柳亚子、陈陶遗、黄任之、秦砚畦等数十人举办上海文献展览会,拟于本年七月初旬举行,出品分典籍、图像、金石、书画、史料及名人遗物六大类,每类再分子目若干,出品范围以上海为中心,兼及毗连各县,如松江、青浦、宝山、南汇、川沙等地。已定于本月十日下午四时,假座八仙桥青年会九楼召开首次筹备会,商议进行步骤,推进各项职员等,以便即日开始征集。”而十日下午的筹委会情况可从吴湖帆《丑簃日记》上读得:“今日上海文献展览筹备大会在青年会举行,叶公与江(小鹣)、王(季迁)、徐(邦达)及余五人同去。六时散……展览会会长为叶遐翁,副会长为陈陶遗、沈信卿,常务理事为馆长胡肇椿及余等十人,江、王、徐等皆为理事四十人,尚有名誉会长、名誉理事等若干人。”明确指明了吴湖帆为常务理事。6月16日,《申报》又刊出文献展览会上吴湖帆与陈陶遗等被推举为鉴审委员的报道:“上海文献展览会征集出品大致就绪,日内收到各地出品每日均在数百件以上。最后推举蔡孑民、叶誉虎、王一亭、钮惕生、张菊生、柳亚子、沈信卿,秦砚畦、陈陶遗、滕若渠、丁辅之、吴湖帆、姚虞琴、庞莱臣等十四人为鉴审委员,至三时许散会。”可见陈陶遗、吴湖帆在文献展览会事务上的合作过程。陈陶遗曾为吴湖帆因夫人潘静淑早逝而向名家广征书画题咏的《绿遍池塘草》作诗曰:“不栉寸名似画连,千秋佳句万人传。可怜绿遍池塘草,肠断黄门又一年。湖帆先生有黄门之痛,追理遗墨,得千秋岁词,其绿遍池塘草五字已脍炙人口。泫然命题,即乞郢政。陈陶遗。”
陈陶遗为《绿遍池塘草》作诗
说吴湖帆与陈陶遗,还不应遗漏他们力挺梅兰芳拒为日寇与汉奸演戏的故事。1937年8月13日,日寇侵华之上海淞沪战事爆发,不久上海陷落。当得知梅兰芳乃艺术界名人且居住上海时,日寇便要他到电台讲话,表示他愿为日本的“皇道乐土”服务。梅兰芳洞察到此阴谋即准备摆脱纠缠,于是他一边给日寇带口信,说最近外出演戏极忙,一边携家率团随时准备乘船赴港。1938年初到香港后,他深居简出而不露面,除练习太极拳、打羽毛球、学英语、看报纸外,还把精力用来绘画以消磨时光。他喜绘飞鸟、佛像、草虫、游鱼、虾米和人物舞蹈,家人和剧团人员见其所绘均十分欣赏,称亦是为他们带来了欢乐。但在1941年,日军又侵占了香港,梅兰芳苦不堪言,为了摆脱日本人找他演戏,他与妻子商量,决心留蓄胡子罢歌罢舞。他对友人说:“别瞧我这一撮胡子,将来可大有用处。日本人要是蛮不讲理,硬要我来唱戏,那么坐牢杀头,也只好由他了。”隔年初,香港的日本驻军司令酒井看到留蓄胡子的梅兰芳,惊诧地说:“梅先生怎么留起胡子来了?像你这样的大艺术家,怎能退出舞台?”他当即回答说:“我是个唱旦角的,如今年岁大了,扮相不好看,嗓子也不行了,已经不能再演戏了。这几年我都是在家赋闲习画,颐养天年啊!”酒井听后虽不悦而走,但仍贼心不死而派人找梅兰芳,一定要他登台演出几场,以表现日本统治香港后的繁荣。也正巧,此时梅兰芳确患了严重牙病而半边脸肿,酒井无可奈何只好作罢。翌日,梅兰芳感到香港亦乃是非之地,不易久留,于是立即坐船而返上海。
梅兰芳像当时的汪精卫已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在上海也设立有特务机关。特务头子吴四宝提出要宴请梅兰芳,并劝其作一次慰问演出。然无论如何威逼利诱,梅兰芳始终不为他们演戏。梅兰芳有一笔很大的演出收入,赴香港时已存入香港银行,日寇统治香港后这笔存款全部冻结,根本无法取出在上海使用。原本一直靠利息过日子的梅兰芳,家庭生活顿时举步维艰,他与夫人商量怎么办?夫人说:“最近报上登出何香凝女士卖画谋生的消息,我们不妨学她,你有绘画才能,卖画度日如何?”这恰与他自己早有的想法一拍即合,故不到八天,他就画了二十多幅鱼、虾、松、梅等作品。当市民看到醒目的“本店出售梅兰芳先生近日画作,欢迎光临”的广告时,竞相购买,不到两天,二十多幅画全部出走。该事传出,上海新闻界、文艺界、企业界均反响强烈,许多知名人士提出要为其办画展。梅兰芳得知十分兴奋,为不负众望,他苦战半月,画了几十幅作品面交主办者安排展售,主办人员亦选定重阳节在上海展览馆展出,届时将请梅兰芳夫妇光临剪彩仪式。如此大的消息当然不胫而走,日伪汉奸获知后,当时便互相勾结,提前进入展厅肆意捣乱,人们见状觉得无趣纷纷离开。梅兰芳夫妇到场后,见门口冷冷清清觉得奇怪,入场一看,只见画上都用大头针别着纸条,分别写有“汪主席订购” “岗村宁次订购”……还有一些则写着“送东京展览”等。梅兰芳目睹此景,怒火中烧,当场把这些画全部撕碎。此义愤填膺的毁画举动,很快传遍整个上海与大江南北。上海的报纸抢先发布头号新闻,言称:“褚部长目瞪口呆,一场画展一场虚惊!”宋庆龄、郭沫若、何香凝、欧阳予倩发表声援讲话,称赞梅兰芳民族气节凛然,应为世人所敬仰。广大群众亦纷纷来书信,支持梅的爱国行动。梅兰芳看到人们对他如此的赞赏与支援,感动得热泪盈眶,兴奋地对夫人说:“我梅兰芳再也不是一只孤雁了!”
梅兰芳《天女散花图》梅兰芳断了经济来源,生活自然拮据,只得挥泪出卖北京的房子,接着又出卖自己多年收集的藏品。尽管这样依然举债度日,还是向亲友借了钱。1944年的端阳节,陈陶遗、吴湖帆、李拔可、叶誉虎、汤定之诸位聚集梅宅。梅兰芳拿出他的画请大家指点,李拔可说:“你的画大有进步,不妨开一个展览会。”他再问吴湖帆、汤定之两老画师: “我的画能卖钱吗?”汤定之说:“能!不过一个展览会,总得有二百件画才像样,且展品又须挑选比较精致的,故你还要多画。”吴湖帆说:“我给你出个主意,誉虎先生近来的画竹兴趣甚浓,你们如果合开一个展览会,就显得热闹。”叶誉虎说:“我画竹,兴到为之,存画不多,只能参加一部分。”汤定之还建议叶、梅二人可以合画梅竹图,或岁寒图。陈陶遗即刻对梅兰芳说:“你挑出你画的精品,让人在画心上题词,这样也可壮声势,我第一个先报名。”在座的人都说:“我们都可以效劳。”老朋友怂恿举办画展,梅兰芳得到了极大的鼓励。在以后的八九个月里,他积极作画。1945年春天,梅兰芳与叶誉虎合办的画展在上海开幕。展出的一百七十几件作品中,题材广泛,包括仕女、佛像、翎毛、花卉、松柏等,当场就售去十之七八,且尚有许多人复定画件。被吴湖帆题为“摄神之作”的那幅临摹改七芗之《双红豆图》,当场就有人复定了五张。展品中梅兰芳与吴湖帆、叶誉虎合作的《岁寒三友图》,如今原件还完好如新。梅兰芳笔墨下之《纨扇仕女图》,展示了仕女之眉眼神态,参观者赞之为即是梅本人的舞台形象,还戏问梅是否确以自己作为蓝本?梅兰芳笑答曰:“不知不觉把自己的某种神情画了出来,然并非有意为之。”试想当时的上海还是沦陷区,不是停水停电,就是空袭警报,梅兰芳能在如此的艰苦环境中作画,笔墨技法还能大获长进,实属不易。他绘画所得收入一是还债,二是安排家庭生计,三是资助剧团内生活更困难者。梅兰芳常说:“一个演员正在表演力旺盛之际,却因为抵抗恶劣的社会环境,而蓄须谢绝舞台演出,连嗓子都不敢吊,这种痛苦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之所以绘画,一半是为维持生活,一半是借此消遣,否则,我真是要憋死了。”陈陶遗、叶誉虎、吴湖帆等为了支持梅兰芳不为民族敌人演出的行动,表现了一代中华文化豪杰不屈不挠的刚强骨气,极大地鼓舞了中国人民奋勇抗战至死不渝的决心。
抗战胜利后,陈陶遗看到国民党接收人员巧取豪夺,非常气愤,告诫自己的小辈不要做官。1946年国民党要他出任上海市参议会会长,遭到他的拒绝。民国三十五年(1946)4月27日,陈陶遗在贫病忧愤中去世,黄炎培等人为他举办了丧事。为了永久的纪念,乡邻友好则用赞誉颂扬其人格的“贞毅”两字,作为他的谥号。
(本文由上海书画出版社《书与画》杂志授权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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