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市长访谈录｜对话南昌市长：从革命第一枪到VR第一枪，“英雄城”如何换道超车？

【访谈摘要】

全国人大代表，江西南昌市委副书记、市长万广明：

►走过寒冬，我们终于迎来了春天，市场回暖、政策加力、经济复苏。面对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个字：拼！

►今天的项目就是明天的发展。我们选择项目的标准可以用12个字来概括，就是打基础、利长远、增后劲、惠民生。

►南昌VR产业一步步由“虚拟”走向“现实”，南昌也一步步实现着从“大会举办地”向“产业集聚地”的转变，正向着“世界级VR中心”的目标不断迈进。

►南昌将推动本土优势企业承接更多国产大飞机制造任务，全方位参与商飞大飞机产业链建设，推动南昌航空产业迎来新的爆发增长点。

►南昌近年来将优化营商环境作为“一号改革工程”，大力开展“新官不理旧账”专项治理行动，2022年累计为企业维护合法权益超14.69亿元。

曾经，南昌是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枪的地方；如今，南昌是打响VR（虚拟现实）产业发展第一枪的地方。

2022年底，国家虚拟现实创新中心正式落户南昌，这是虚拟现实领域唯一一个国家级制造业创新中心。目前，南昌已连续五年举办世界VR产业大会。2016年在全国率先打响城市级VR产业发展“第一枪”后，南昌已吸引华为、腾讯、阿里、微软、高通、紫光、海康威视等国内外领军企业落户扎根。

在过去的几年里，这座“英雄城”实现了VR产业从无到有、从弱变强的精彩蝶变，助推南昌乃至江西省的数字经济“换道超车”。

2022年南昌高新区移动智能终端ODM出货量逆势上扬，占全球出货量近四分之一。LED更是实现了全产业链覆盖，LED芯片产能跃居全球前三……在全国省会城市的角逐中，南昌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发展定力坚持创新、深植厚培，不断打出“新王牌”。

“全国27个省会城市排名当中，南昌（地区生产总值）由2018年的21位提升到2022年的14位。”3月6日，十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江西代表团在北京住地举行分组会议，回望过去5年，全国人大代表，南昌市委副书记、市长万广明给出了这组数据。

南昌正在加速展现“省会担当”，不但自信地站在中部崛起的“第一方阵”，更是在全国省会城市的角逐中奋勇争先。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万广明接受了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他总结了“强省会”战略部署和“一枢纽四中心”的目标定位如何让南昌在全国省会城市中力争上游的“心法口诀”，还明确提出了在省会城市首位度和综合竞争力上取得重大突破的发展目标。

“走过寒冬，我们终于迎来了春天，市场回暖、政策加力、经济复苏。面对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个字：拼！”万广明说。

【对话万广明】

要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发展定力

澎湃新闻：过去的三年，面对世纪疫情冲击和三重压力，南昌经济展现出了强大的韧性和潜力，继2021年经济总量迈上6000亿元后，2022年全市经济总量突破7000亿元，再上一个千亿台阶。能否介绍一下这两年南昌每年都能迈过一个千亿台阶的主要原因在哪里吗？

万广明：抗疫这三年，全国经济都面临着巨大的下行压力，南昌也不例外，但非常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挺过来了，2022年南昌GDP总量迈上了7000亿元的新台阶，在全国省会城市中实现了排名进位（由15位进位至14位），人均GDP也突破了11万元大关。成绩的取得，我认为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精准正确的战略策略。战略决定方向，策略决定路径。在世纪疫情和百年变局交织的复杂背景和严峻形势下，省第十五次党代会明确提出“强省会”战略部署和打造“一枢纽四中心”（有全国重要影响力的综合交通枢纽和区域科创中心、金融中心、先进制造业与高品质服务业集聚发展中心）的目标定位，激发了南昌产业、创新、人才、金融等各类要素的集聚，起到了“一子落而满盘活”的效果，为南昌发展重塑了优势、打开了空间、强化了保障。

而去年年初省委省政府做出的实施数字经济“一号发展工程”和营商环境“一号改革工程”的决策部署，则为我们提供了更为清晰的思路和更有力的抓手，让我们能够聚焦、聚力、聚能推动发展。

南昌华勤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技术人员正在生产智能设备。杨紫韬 图

二是持之以恒的发展定力。中国人讲究厚积薄发，积累的过程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定力，南昌在保持定力方面有不少成功的经验。比如，近年来，南昌电子信息产业发展迅猛，十年间规模增长了十几倍，在多个细分领域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就得益于我们“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发展定力。

在移动智能终端产业方面，我们从零开始，多年来默默耕耘产业链，集聚上下游配套企业，最终实现国内手机ODM排名前五的企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集中落户，南昌也成为了全国重要的移动终端生产基地，2022年南昌高新区移动智能终端ODM出货量更是逆势上扬，占全球出货量近四分之一。

在LED产业方面，我们“十年磨一剑”推动技术创新，研发出硅衬底蓝光LED技术，打破欧美垄断，开辟了世界上第三条蓝光LED技术路线，让南昌LED产业拥有了国际核心竞争力。此后，我们又陆续掌握了全国为数极少的MO源生产技术、高光效长寿命半导体照明关键技术等，在创新技术的驱动下，南昌LED实现了全产业链覆盖，2022年LED芯片产能跃居全球前三，在国内半导体照明产业中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三是凝心聚力的干事氛围。团结是最有力的武器。无论是在疫情最吃紧的时候还是在经济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始终把团结放在第一位，激励全市广大干部群众传承英雄基因，发扬奋斗精神，自觉养成“自信、发奋、齐心”的精神状态，自强不息、砥砺前行，在疫情防控、项目建设、招商引资等各个领域引导形成了干事创业的良好环境和浓厚氛围,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度过了寒冬。

南昌八一广场。成奔 图

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个字：拼

澎湃新闻：今年是全面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的开局之年，这个春天，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更加生机勃勃的中国。为了一季度的精彩开局，各省市经济发展也都拿出了“敢拼敢闯”的劲头。南昌对今年的经济发展有什么部署和展望呢？

万广明：正如您所说，走过寒冬，我们终于迎来了春天，市场回暖、政策加力、经济复苏。面对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个字：拼。

为此，今年我们将以“项目为先、实干奋进，争分夺秒拼经济”作为贯穿全年的主线，继续保持“自信、发奋、齐心”的精神状态，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切实增强抓经济工作的实操性、实效性，加强各类政策精准发力和协调配合，更好统筹经济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继续保持各项主要经济指标增速位居全国省会城市“第一方阵”，推动“一枢纽四中心”建设取得新的重大进展，南昌发展首位度和综合竞争力取得重大突破。

澎湃新闻：您刚刚谈到，我们今年要做的就是拼，那么我们拼的重点和着力点是什么？能不能具体谈谈？

万广明：从宏观层面来说，我们今年的重点就是扩大内需。一方面是扩大有效投资。我们将以项目为重要抓手，聚焦先进制造业、交通能源水利、物流环保民生、新型基础设施等重点领域，用足用好专项债券、政策性开发性金融工具等，谋划推进1000个总投资过万亿元重大重点项目，谋划储备1000个总投资过万亿元重大项目；开展重大项目“轮流推介、集中开工、集中巡看”三大活动，实行“每周跟踪调度”工作机制，确保建设速度、投资强度、形象进度始终保持高水准；围绕“4+4+x”产业体系精准招商，着力打造产业链“链长制”升级版，加强产业链式招商和资本招商，全年对接百家以上三类500强企业（世界500强、中国企业500强、民营企业500强），签约百个10亿元以上项目（其中工业项目占比60%以上，“5020”产业项目12个以上）。

南昌红谷滩区，是全省行政中心、金融中心、商务中心、文化中心、创新中心。马悦 图

另一方面是全力恢复和扩大消费。实施重点商圈功能与品质提升工程，鼓励华润万象城、武商广场加快引进国际高端品牌，打造沿赣江东西联动、南北协同的核心消费载体。建设城市“一刻钟便民生活圈”和县域、农村商业体系，不断改善消费条件，拓展消费空间。深化国家文化旅游消费示范城市创建工作，深入挖掘南昌红色、绿色、古色资源，串联城市文旅地标，打造“吃住行游购娱”一体化服务的高质量旅游胜地。

从具体的操作层面来说，重点是建设“一枢纽四中心”。加快综合交通枢纽建设，完善航空网、轨道网、水运网、道路网、物流网、信息网六大网络，构建都市圈内1小时、全省设区市2小时、全国主要城市3小时的综合交通网络。 

江西兆驰半导体有限公司生产车间。南昌高新区 供图

加快区域科创中心建设，推进中国（南昌）科学岛、航空科创城、VR科创城、未来科学城、省复合半导体实验室建设，实现年营收3亿元以上工业企业自建或共建研发机构全覆盖，持续深化每年吸引“10万人才来昌留昌创业就业”活动，采用“重大专项”“揭榜挂帅”等方式，鼓励和引导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推动在昌高校与本地产业深化合作。

加快区域金融中心建设，以国家级金融改革试验区创建为抓手，力争今年新增总部、区域总部金融机构3家以上（现有260家），新增上市公司5家（现有39家，其中A股上市公司31家），金融业增加值达740亿元（增长5.7%）。加快打造先进制造业集聚发展中心，紧紧围绕“4+4+X”（汽车及新能源汽车、电子信息、生物医药、航空装备；绿色食品、现代针纺、新型材料、机电装备制造）产业体系，充分发挥国家级、省级开发区主战场作用，落实落细“一产一策”“一企一策”产业政策，狠抓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壮大。依托“一核三基地”，深入实施数字经济做优做强“一号发展工程”，高标准启动红谷滩高端智能制造产业园建设，打造全省数字经济示范区。

全力打造高品质服务业集聚发展中心，推动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高端化发展、生活性服务业高品质多样化升级，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深度融合。依托临空空港、向塘陆港、东南物流产业园、西部物流产业园建设，加快完善现代物流体系，争创国家骨干冷链物流基地，打造生产服务型国家物流枢纽城市。

澎湃新闻：您在2023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要“让项目支撑起南昌今天的快速增长，转化为南昌明天的强大实力”。那么请问南昌在发展过程中更加注重什么样的项目呢？

万广明：今天的项目就是明天的发展。因此，我们选择项目的标准可以用12个字来概括，就是打基础、利长远、增后劲、惠民生。

在打基础、利长远的项目上，我们坚持“集中力量办大事”。比如，我们近年来大力推进的赣抚尾闾综合整治工程就是打基础、利长远的项目。项目总投资170.6亿元，是迄今为止我省投资最多、规模最大的水利工程，建成后可以有效连通赣江、抚河、清丰山溪等河湖水系，构建“四纵三横”水系框架，提高区域水生态水环境质量，更好地形成南昌市“山-江-湖-城”融合一体的发展格局。项目对于改善南昌市城区生态环境、净化江河湖泊水系、活化区景水体、改善水上通航条件、促进岸线综合开发都将产生重大积极的作用，具有显著的生态效益、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它对于南昌的影响是非常全面且深远的。

在增后劲的项目上，我们坚持“项目不论大小，只要有利发展我们都要”。比如，华勤千亿产业基地这种有产业链带动效应的项目，吸引了20余个配套项目落户，是能够铸链的大项目；佳时特高端精密数控机床这种高科技含量的智能制造项目，能够推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是强链补链的好项目；百度飞桨(江西)人工智能产业赋能中心这种是面向未来，抢占市场的新项目。这些项目无论大小，都将为南昌发展积蓄势能、汇聚动能。

在惠民生的项目上，我们坚持“群众想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比如，我们的既有住宅加装电梯项目、老旧燃气管网改造工程等。虽然项目投资不大，但却是时时刻刻关乎群众生活的紧要事，需要我们用心用情用力去推进。 

2023年南昌市迎春烟花晚会。胡洪武摄

向着“世界级VR中心”的目标不断迈进

澎湃新闻：我们知道，南昌是打响VR产业第一枪的地方，也是生产出新中国第一架飞机的地方，这几年在南昌举办的世界VR大会、中国航空产业大会暨南昌飞行大会备受关注，吸引了非常多的目光。那么现在南昌的航空和VR产业发展形势如何呢？

万广明：目前，我们已经成功举办了五届世界VR大会和四届南昌飞行大会，也收获了巨大的反响，非常感谢大家对南昌产业的支持和关注。航空和VR产业都是我市重点扶持和推进的主导产业，近年来都取得了不错的发展成绩。

市民在2022年VR产业大会暨元宇宙博览会上体验VR设备。马悦 图

VR产业方面：近年来，我市VR产业实现了“实力从小到强、应用从少到多、品牌从无到有”的精彩蝶变。全市VR及相关企业营业收入从2020年的234亿元，增长到2022年的657.2亿元，占比全省VR相关产业总营收超八成。集聚了华为、阿里、腾讯、微软、高通、紫光、海康威视等一批国内外VR相关领域头部企业，全国VR50强企业中就有18家落户南昌。 

南昌飞行大会上银爵特技飞行表演队在表演 魏勇剑 图

此外，华为南昌研究所、高通影创联合创新中心、微软AI+VR创新基地、北航江西研究院等一批创新平台落户南昌并投入运营，VR创新活力在南昌持续迸发，南昌VR产业一步步由“虚拟”走向“现实”，南昌也一步步实现着正从“大会举办地”向“产业集聚地”的转变，正向着“世界级VR中心”的目标不断迈进。

航空产业方面：2022年，航空产业营业收入突破800亿元，占全省一半以上（50.6%）。完成中国商飞江西飞机制造公司组建，三大航空央企齐聚南昌航空城；推动民航江西适航审定中心、中国商飞江西试飞基地、江西先进复材研发中心等平台建设全面启动，江西航空研究院正式挂牌，南昌基本形成了覆盖设计、审定、制造、试验、试飞、交付等环节的产业发展能力。

下一步，我们将抢抓国家需求和重大专项机遇，深入挖掘南昌在机体复合材料、航电系统、机电系统、相关结构零部件制造等细分领域优势，推动本土优势企业承接更多国产大飞机制造任务，全方位参与商飞大飞机产业链建设，推动南昌航空产业迎来新的爆发增长点。

扛起江西创建“全国政务服务满意度一等省份”的省会责任

澎湃新闻：去年，南昌在优化营商环境方面取得了一系列成绩，比如率先开展了国家营商环境创新试点41个改革事项；南昌市重大重点项目“三大超简”审批改革和南昌县分别被评为“第二批全国法治政府建设示范项目和示范地区”。请问南昌在优化营商环境方面做了哪些工作，还取得了哪些亮眼的成绩？

万广明：南昌市近年来将优化营商环境作为“一号改革工程”系统部署、强力推进，以“第一等”的站位、“第一等”的力度、“第一等”的举措持续优化营商环境，全力打造区域性营商环境标杆城市。

一是行政审批更添速度。全力实施“网上办”改革，全市依申请政务服务事项网上可办率、一网通办率分别提升至96.12%、95.84%。建成全省第一个市县两级全覆盖“惠企通”平台，企业开办全链条办理时限压缩至3小时，工程建设项目办事平均时间由原来的508天压缩至74个工作日，企业开办全链条办理时限压缩至3小时，均走在全国前列。打造“10分钟办税”服务圈,构筑“处处可服务、时时享服务、次次快服务”的格局，纳税人满意度在全国省会城市排名第四。

二是市场保护更有力度。严格落实市场准入“全国一张单”管理模式，开展市场准入限制的显性和隐性壁垒专项清理工作，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助力市场主体发展。实施简易注销，“破产重整·智慧平台”开创全省破产重整网络平台先河。全面落实省、市系列惠企政策，2022年度惠企政策累计惠及企业109.16万户次，惠及资金427.71亿元。启动了实施壮大培育市场主体三年行动计划，2022年在疫情较为严重的情况下，南昌市市场主体净增16.34万户，同比增长273.4%；总量达到68.46万户，比2021年底增长31.35%。

三是监管执法更具温度。全面推行“双随机、一公开”监管制度，力推“1+N”新模式，制定涉企“综合查一次”清单，进一次门、查多项事。南昌县“双随机、一公开”监管和信用监管经验做法被国务院予以督查激励通报。在全省率先推行智慧化预警多点触发式监管，积极探索“包容审慎”监管模式，明确对34个部门458种轻微违法行为免予行政处罚。大力开展“新官不理旧账”专项治理行动，2022年累计为企业维护合法权益超14.69亿元。

下一步，我们将锚定全力打造“区域性营商环境标杆城市”发展目标，对标对表国家营商环境评价指标体系，集中资源推动“开办企业”“市场监管”“获得用水用气”“政务服务”等重点培优指标提升，实现南昌市优异指标“零突破”，力争南昌市营商环境在全国位次前移进档，争创国家第二批营商环境创新试点城市，切实扛起江西创建全国政务服务满意度一等省份的省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