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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的个体生命,如何与巨大的时代相连结? | 魏微《烟霞里》研讨会举行
《烟霞里》
魏微长篇小说新作
“在‘70后’作家中魏微不太高产,但每一篇作品一发表就显现出独特的实力,这有赖于她对自己创作一直持有的态度和很高的要求,她的小说有魏微的语调,细腻而跳脱,抒情而婉转,善于在看似平常的人生境遇中写出曲折往复的复杂内心。更重要的是,无论笔下的人物多么卑微,人生的境况多么艰辛,魏微总能赋予这些人物一些尊严,这使魏微的小说整体呈现一种温暖、包容的气质。”在近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广东省作协、《文艺报》社主办的魏微长篇小说《烟霞里》研讨会上,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李红强的一番话,引起与会者的共鸣。
魏微小说的语言与气息,无疑凸显了她写作的独特气质。在最新长篇小说《烟霞里》中,她延续了这种独特性,某种意义上也有了一种跃升。小说以时间为经线,以主人公田庄的经历为纬线,用编年体的方式,逐年检视和回顾了一位女性繁茂又寂静的一生。而作为在改革开放背景中成长的一代人,田庄的人生之路与近半个世纪中国社会的发展变迁相互映照。
研讨会上,作家、评论家探讨——微小的个体生命如何与巨大的时代相连结。
“《烟霞里》之前,魏微是位好作家,《烟霞里》之后,魏微是位大作家。”中国作协副主席阎晶明说,其原由在于魏微通过创作《烟霞里》,写作疆域扩张,理想抱负增大了。“半个世纪中国社会发生的巨变与转型,包括社会思潮、文化潮流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入而发生的变异变化,一个小说家想要去全面地了解、掌握,并进行编年,来不得半点虚假。更重要的是要寻找结合点,将微小的个体生命与巨大的时代背景结合起来,这是有难度的。”
所谓“写作疆域扩张”,显示为最表层的自然在于魏微的女性文学谱系的扩张。在广东省作协党组书记张培忠看来,《烟霞里》以女性的生存、奋斗和自省为着重点,以冷静看待现实生活中的奋斗和躁动不安,作品展现的人情世态的变迁和精神世界的发展,对时代冲击下的女性心理、女性情感进行新的思考和探索,为解读中国女性文学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也充盈了中国文学女性形象的艺术画廊。
魏微
这种视角,或许正蕴含在小说主人公田庄的视角之内。评论家孟繁华认为,在小说的开始就告诉我们,曾经有着百度百科词条的青年学者田庄,她生前写作的那些著作和获得的荣誉,连同她专访中那张倚着书柜半低着头的照片一起淹没了,文字和图像转眼就是过眼云烟,这就是田庄的一生,这也是《烟霞里》的意义和作家对人物的理解。“这个理解何等精彩,如果是这样的话,魏微的创作一定在新起点焕发新的光彩。”
事实上,田庄并不是传统文学史意义上的那种“典型人物”,魏微试图通过普通人田庄,为“70后”一代人立传。评论家贺绍俊表示,魏微通过一个人来写一代人的共情和共性,所以她要选择普普通通的田庄作为主人公,就因为普通,才有代表性,通过这个人物描述了这一代人的精神内涵、思想表情和文化性格。
或许如评论家陈福民所说,田庄这个人物,是变形处理过的。“这个人有各种不协调,无论是跟亲人、爱人还是朋友,包括她跟自己都有各种不协调。我们不禁要追问,这个人物为什么被处理成这样?这种处理方式包含着人、人性、女性与时代的哪些秘密?这个人物并不是简单的写实,而是有很多的心理距离和心理铺垫在里面,而它们正包含着社会历史变迁和时代变迁的奥秘。”
个人与时代密不可分,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如何在个人史和大历史之间找到契合,成为魏微所要着重解决的。评论家张莉以为《烟霞里》这部小说一个重要的美学就是,“让我们看到每个人身上都有历史的痕迹,魏微要完成的是把这个痕迹真切诚实地表达。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波澜不惊的故事如何变成大的历史浪花,这是她面对的一个挑战。”
魏微的方法是以编年体结构小说,这当然也昭示了她的写史之心。评论家潘凯雄认为,《烟霞里》中有两个编年史,“一个是田庄四十年人生的个人编年史,一个是伴随田庄这四十年背后的大的时代的社会编年史,两个编年史嵌在同一个文本中。田庄的个人编年史是虚构的,时代的编年史是非虚构的,这涉及到长篇小说创作两个最基本的问题,一个是结构,一个是叙事。对魏微的写作来说这是质的飞跃,这背后是一个作家的格局变大了,这也是魏微对社会、对现实、对人生、对生命不停的思考才让她走到今天。”
《烟霞里》是魏微作品中最长的一部,这种“长”不仅在于物理意义上的54万字,更在于主人公41年的生命含量之“长”。评论家何向阳表示:“《烟霞里》调动作家几乎几十年写作的所有资源对生活观察、对历史勘探,四十年的改革开放史、个人的生命史、‘70后’一代人的命运,大史和小史相叠,国家的发展和个人成长是共频的。在这部小说中,魏微把编年的、时间的概念用‘烟霞里’这样一个乌托邦式的空间概念取代,在时空变化中,她思考什么是人、人的生活与命运是怎样的。”
采用编年体的结构,与魏微对历史的兴趣相关,但显然,《烟霞里》不是编年史而是小说,这就要求作家通过人物的形象书写和人物的活动、逻辑动力将小说的内核进行呈现。以评论家刘琼所见,这恰恰体现了小说家的创作特征。“魏微是既具有感性同时也比较理性的人,她的感性决定她的文学书写有个人情感和经历的表达,但她作为理性比较强的作家,她对自己的个人情感、生活时代都有一种审视,这种审视导致她有时候会故意设置一堵墙,或者拉开一个距离,把人物放在舞台上,自己坐在台下观看。”
“在《烟霞里》编年的时间段中,魏微最感兴趣的或许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评论家何平之所以作出这样一种判断,在于这是一个难以把握的年代,“它是之于中国人命运有着特别大影响的时代。从这个角度讲,魏微在处理人和时代的关系时,是作为一个反思者存在的,成为魏微的时候就是反思者,成为田庄的时候就是一个自在生长的生命。她是以具有反思性的小说家身份介入到写作中的。”这也使得小说的整个记忆呈现是有色彩的,而这种色彩是作家建构而成的。评论家黄德海认为:“我们所能够谈论的时代其实是作家写出来的,他们写出属于自己的时代,最后又经过一种转换变成我们共同的时代,所有的时代是创造出来的。”
当我们面对、谈论这个时代时,我们不免会思考的一个问题是:在这样一个历史的语境里一个平凡的个体究竟有没有价值,如果有,又是何种价值?这是形而上的追问。在评论家杨庆祥看来,“平凡而朴素的一生,就已经是最大的梦想了。”田庄就是这样的人,她守住生命中最后的朴素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完成了她自己。“《烟霞里》是对我们的价值的最好提醒,每一代人都需要有这样一本书,每个人也都想写一本这样的书,通过编年的方式完成自己对历史的叙述。”
回到书名“烟霞里”,评论家张清华分析,“这个名字本身就略带苍茫和淡淡忧伤,忧伤不仅仅是个人的,这是一种历史的忧伤,是一种很宏阔的诗意。”他进一步释义,“‘烟霞’就是往事、个人的经历,每个人都有自己记忆的历史,这些历史彼此之间更多情况下是各自居住在封闭的空间、文字、心灵里,魏微的小说将这些记忆激活,把自己的记忆投射到一个人物或事件上,然后把它变成一种隐喻,由此唤起一种诗意。”
评论家张燕玲说,魏微一直坚守自己,内心从来没有妥协,就如同她的笔触一样。在看似不多产的背后,魏微说自己思考的是一个问题,“人到中年,写作的内在驱动力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明显。我会自问为什么写作?如果写作不跟人生发生关系它还有什么意思?如果写作一直重复满足于已经形成的风格,写它干什么?这些问题一直在纠缠着我。人到中年可能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阶段,这个阶段非常漫长,也不那么舒适,可能需要我们去调适,我调适了好多年。”而她将所有的感受,都用在了文学表达上。于是也就有了这一本《烟霞里》。
研讨会由《文艺报》社总编辑梁鸿鹰主持,张洪斌、李东华、胡军、李云雷、刘大先、丛治辰、岳雯、饶翔、李蔚超、孔令燕等人参与研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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