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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逊家族”与艺术收藏:看四代犹太人的百年往事

文/Jason Farago,编译/澎湃新闻 陆林汉
2023-03-04 09:33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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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逊家族,一个跨越半个地球的巴格达犹太人家族,由商人、诗人、士兵、社会名流,以及毒枭组成。当罗斯柴尔德家族和雷曼家族在伦敦、巴黎和纽约开拓市场时,沙逊家族也将他们的金融网络从印度扩展到中国、英国。在上海,由沙逊家族建造的沙逊大厦(现和平饭店)也早已成为了著名地标。

澎湃新闻获悉,3月3日,特展“沙逊家族(The Sassoons)”在纽约犹太人博物馆展出,揭示了一个著名的犹太家族故事。展览通过120件绘画、手稿、装饰品等家庭收藏,讲述家族四代人从伊拉克到印度、中国和英国的故事。

沙逊·本·塞利(1750 - 1830),曾是巴格达的首席财政官。他的儿子大卫·沙逊(1792 - 1864)1828年带领全家到波斯湾港口布什尔,1832年又到印度,成立了经营国际贸易的沙逊洋行,其后,作为19世纪和20世纪初最富有的商人“王朝”之一,沙逊,这个伊拉克犹太家族在亚洲和英国肆意扩张,成为了帝国时代的最大的大亨之一。彼时,沙逊家族的贸易公司成为世界上最早的跨国公司之一,无数的家族子女在他们的办公室内工作,花费。试着按照物馆提供的复杂的家谱图,以及交错的后裔名单及通婚轴,你可能会重新认识到这一家庭的核心。他的富裕众人皆知,他在中国的上海外滩建造的沙逊大厦成为当地的著名地标。

犹太人博物馆的 “沙逊家族"展,包括艾琳·德·罗斯柴尔德(沙逊夫人)在内的历代沙逊成员的肖像

近日在美国纽约犹太人博物馆开幕的特展 “沙逊家族(The Sassoons)”是对这个家族内的四代商人、社会名流、士兵和文人的全景式调查。从他们的生活和财产,他们的象牙和瓷器,他们的祈祷书和素描书,皆向我们描绘了一个世纪前的被迫移民、殖民扩张及成为上流社会的过程。虽然有些人名现已消逝,但其中几位沙逊家族的成员是那个时代的名人。在当下,最有可能引起人们注意的家族成员是反战诗人齐格弗里德·沙逊(Siegfried Sassoon),他的故事曾出现在剧情片《祈祷(Benediction)》的银幕中。

一个多世纪以来,他们被打上了“东方罗斯柴尔德家族 ”这个愚蠢且错误的名称。沙逊家族声称自己是大卫王(King David)的后裔,直到19世纪还在巴格达享有极高的声誉。然而,他们的家族叙事与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莱纳赫家族,莱曼家族和古根海姆家族等金融及工业家族是不同的。沙逊家族是商人,而不是银行家。犹太人博物馆的展示也强调了他们的财富——金钱与艺术品是如何与大英帝国的财富密切相关的。

成为英国议会议员的菲利普·沙逊和他的表妹莫泽尔·沙逊收藏的部分画作。

展厅中的手稿,其中许多手稿曾由大卫·所罗门·沙逊拥有,包括右边来自15世纪希腊的哲学和卡巴拉学论文

沙逊家族在说英语之前是说的是犹太-阿拉伯语和印度斯坦语。他们先是处于绝望之中,后又在世界上最伟大的四个商业与文化之都——巴格达、孟买、上海和伦敦中高调崛起。他们经营香料、珍珠和毒品。

当沙逊家族到达印度时,他们在贸易站配备了巴格达的犹太人同伴,并在这里与异族结合。但后来在伦敦定居的几代人都与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及外邦人结婚,他们把自己变成了英国贵族。当然,他们家族中并非所有人都有经商的天赋。到本世纪末,他们的财富已经消散,这也导致了近期一些拍卖会上出现了过去沙逊家族的珍品。这个展览中的一些犹太仪式物品是2020年苏富比拍卖行上售出的。今年春天,苏富比将推出 “沙逊法典”,这是一本超过一千年的希伯来语《圣经》,价格在3000万到5000万美元之间。

大卫·沙逊是家族族长,于1832年从巴格达移民到孟买。在这幅归于英国驻印度画家威廉·梅尔维尔的肖像画中,他仍然穿着巴格达犹太人的传统服装。

这一“王朝”的现代族长是大卫·沙逊( David Sassoon ,1792-1864),他和他的祖先一样,曾担任巴格达帕夏的财务主管。1830年,新统治者上台后,他和其他犹太人被驱逐出奥斯曼伊拉克。两年后,他来到了仍然有些破旧的孟买港,在那里他开始从事香料、织物、食品和珠宝贸易。

大卫·沙逊非常虔诚,他专门将公司利润的一部分用于慈善工作,以及维护伊拉克境内的犹太教遗址。在英国驻印度画家威廉·梅尔维尔为他画的肖像中,他戴着当时巴格达犹太人喜欢的头巾和长袍,两个小拇指上戴着闪闪发光的戒指。再看看他腰间的腰带,那是色彩斑斓的、错综复杂的南亚佩斯利纹样。他的身后,是孟买后湾的柔和弧线。

沙逊和他的孩子们购买,以及委托艺术家制作了与犹太礼仪相关的艺术品。如展厅中两个华丽的镀金银托拉饰品,每个饰品上都有一个压印着祈祷词的手掌。这两件物品可以追溯到1740年代早期,是现存最古老的伊拉克犹太艺术品之一。这里还有一本精致的《哈加达》,是来自加尔各答的手写本,上面有莫卧儿风格的彩绘,其页面运用了希伯来语和犹太阿拉伯语来讲述逾越节的故事。

托拉饰品,伊拉克,1741-42年,鎏金银,原为沙逊家族收藏。

一部华丽的双语逾越节《哈加达》,1868年加尔各答的手写本,曾由大卫·所罗门·沙逊收藏。

展览中,最具国际性的物品或许是两个银质箱子,那是弗洛拉·沙逊(Flora Sassoon)在1890年左右委托制作的,其用途是放置托拉卷轴及哈夫塔拉卷轴。弗洛拉·沙逊是大卫·沙逊的曾孙女,也是他的儿媳妇。(正如刚才说的,家谱是很复杂的。)她是少数几个在公司中担任领导角色的女性之一。这些卷轴是由巴格达的抄写员抄写,箱子则来自中国,内部与外部均有花纹。弗洛拉在孟买购得后,将它们一起带到伦敦。

来自 “沙逊家族",弗洛拉·沙逊委托的托拉及哈夫塔拉卷轴箱,中国和伊拉克,1888-1893年

无法细说的是,沙逊家族是毒品大亨。 随着英国结束第一次鸦片战争,沙逊公司就利用他们的运输业来运送鸦片。正是鸦片贸易推动了沙逊公司在亚洲的扩张。在19世纪70年代,他们已经占领了毒品市场,其程度令大毒枭巴勃罗-埃斯科巴(Pablo Escobar)都羡慕不已。在一个复杂的象牙匣子上,匣子正面雕刻着中国商人,盖子上画着在珠江上航行的船只,这些水路现在正是全球经济的动脉,在它们的岸边出现了香料和丝绸的贸易,茶馆里,富裕的人正过着鸦片瘾。

象牙匣子上描绘的珠江三角洲,中国,清代

依靠毒品所得的钱,以及与大英帝国的利益纠缠,使得沙逊家族的下一代来到了英国。在那里,他们购买了古老的艺术品和新的生活。菲利普·沙逊爵士( Sir Philip),他的父亲来自沙逊家族,母亲则来自罗斯柴尔德家族,他后来成为议会成员,在梅菲尔镇宅邸接待皇室成员,并拥有托马斯·庚斯博罗的画作。

他的妹妹西比尔·沙逊(Sybil)嫁给了一位侯爵,并修复了诺福克郡的霍顿庄园(Houghton Hall)。西比尔多次成为美国画家约翰·辛格·萨金特(John Singer Sargent)的绘画对象。在一幅肖像中,她被包裹在了如黄油般柔软的丝绸中。不得不说,展览展出的画作并不能算是伟大的杰作,但关于东方犹太教的华丽物品则很具有说服力。然而,沙逊家族向英国学习的方式证明了身份的宽容性,也证明了他们的同化性及欲望。物品和人一样,都会随着迁移而改变其意义和价值。

菲利普·沙逊,萨金特绘于1923年

弗洛拉·沙逊,拍摄于1900年

西比尔·沙逊,萨金特绘于1913年

除了弗洛拉和西比尔之外,展览中另一位引人注目的沙逊女性是瑞秋·比尔( Rachel Beer,1858-1927)。她出生于孟买,19世纪90年代在伦敦编辑《星期日泰晤士报》和《观察家报》,发表了关于德雷福斯事件的决定性爆料。(值得说的是,她的丈夫弗雷德里克·比尔(Frederick Beer)拥有这两份报纸。)在这里的一幅肖像画中,她身着绸缎,这也是对所有新闻工作者的挑战,要求他们加强自己的时尚性。这幅画曾经挂在瑞秋的侄子齐格弗里德·沙逊(Siegfried Sassoon)的家里。齐格弗里德的父亲因为和一个外邦人结婚而被剥夺了遗产继承权,而瑞秋因为入教,也被赶出了家。但瑞秋手里拥有丈夫弗雷德里克的钱。齐格弗里德则是在瑞秋死后继承了瑞秋的遗产,并购买了悬挂这幅画作的房子。

瑞秋·比尔,亨利·琼斯·撒迪厄斯绘于1887年

展览以齐格弗里德(1886-1967)作为结尾。齐格弗里德是沙逊家族中最著名的,也是最不像犹太人的成员。他在英国教会长大,皈依了天主教,并经常在自己的诗中引用基督。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入伍,并因在西线的英勇表现,甚至是自杀式的表现而获得了十字勋章。然而,在战壕里,他写下了痛苦的宿命论诗歌。到了战争的第三年,他已走向幻灭,以至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展览中最特别的物品,也是最小的一件,那就是齐格弗里德的《士兵宣言》初稿。他于1917年春写在日记本上,“我已经看到并忍受了部队的苦难,我不能再为我认为不公正的目的而延长这些苦难。”然后,他划掉了最后一个字,并写道:“......邪恶和不公正”。

当伦敦《泰晤士报》在那年夏天发表齐格弗里德的声明时,齐格弗里德在其朋友的干预下,军队委员会将他诊断为精神崩溃,并将他送到爱丁堡的克雷格洛克哈特医院。在那里,他遇到了年轻的诗人维尔浮莱德.欧文(Wilfred Owen),并写下了他战争诗篇中最黯淡的那部分。一代又一代的英国也自此开始背诵这些诗歌。典型的 "英国 “诗歌,出自一个巴格达和孟买的后代之手。

身穿制服的齐格弗里德·沙逊,约1916年

齐格弗里德·沙逊在1917年反对战争时写下的笔记

重要的并非是电影的“本命年”,令人关心的齐格弗里德仍然是帕特·巴克(Pat Barker)写于1991年的剧本《再生(Regeneration)》中的那个。帕特对男性气质和战争创伤的探索令人痛心。她在沙逊身上看到的是,战争使年轻人未老先衰,成为历史。在爱丁堡的房间里,齐格弗里德告诉欧文,在战壕里的一个晚上,即使在信号弹与炮弹间,他也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帕特用沙逊的话说:“一百年后,他们仍然在耕耘头颅。而我似乎就在那个时代回首过去。我想我看到了我们的鬼魂。”

展览“沙逊家族”将展至8月13日。

(本文编译自《纽约时报》,作者Jason Farago系艺术评论家)

    责任编辑:顾维华
    校对: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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