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美食的精髓，就在它的菜园子里

Sophie Ibbotson；编译/Deanne

法国美食的好坏全在于厨师的造诣；而意大利美食中的主角，却永远是食材的质量，——距离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已过多年，但我至今仍记得这番对欧洲两大最流行菜系的总结。与其说意大利召唤着我的心灵，确实不如说它更吸引我的胃，简单的快乐足以让我沉浸：刚从藤蔓上摘下来的、饱吸日光的番茄，新捕到的鱼直接扔上烤架，再来满满一口滑腻的马苏里拉奶酪、点缀几滴初榨橄榄油。生活中真的难有更美好的享受了！

如果你想吃披萨，那就去那不勒斯吧，——但披萨之外的一切，请从加尔达湖畔向东穿越瓦尔玻利切拉区，意大利的天然食品橱柜都能满足你。这片地区以丰饶的土地和对农业的认同感著称，虽然观光农业日渐火热，此处至今仍奇迹般地维持着原生状态，许多居民仍靠农场和湖泊维持生活。

我的首个落脚处距离维罗纳机场仅有短短一段车程。在德尔塞庄园（Delser Manor），一座中世纪修道院的地窖从土中掘出，得以重见天日，得意地站在山边。乳白色的石头立面身后，依靠丰富的想象力和长达十年的艰苦劳作，三条砖顶隧道最近终于改造成了时髦的精品酒店。两根货真价实的罗马柱占据了大堂最显眼的位置，它们时间洗刷的表层仿佛等待你的触碰，而一条爱激动的小㹴犬会欢迎你进入她的领地。

庄园主人阿尔贝托曾是一名产品设计师，现在成了旅馆老板和酿酒师；对他而言，德尔塞庄园真是一桩因爱付出、不计回报的工程。这片庄园已有至少1300年历史，据记载，公元8世纪时一个蛮族人将之赠予维罗纳主教，——而阿尔贝托极渴望保留这一领地。葡萄藤成行沿山垂落，从花园边界，朝远方的维罗纳方向延展。每个季节，此地产出丰满多汁的葡萄，经过采摘、粉碎、发酵、装瓶的一系列操作，来年幸运的客人们就能享用美酒了。

德尔塞庄园是个运作顺利的典范。意大利的农业不再如昔日利润丰厚，因此农民和土地所有者必须尽力开拓收入来源。观光农业可以带来收益，但同样重要的是，这也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产业，并且对土地影响最小。

克里斯蒂娜也将自家的酒庄——众神的喷泉（La Fonte Degli Dei, www.lafontedeglidei.com）向公众开放，它位于内格拉尔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骄傲地俯瞰古城。客人们从容抵达，而等待他们的早餐极为丰富，全都是用新鲜的当地食材烹饪而成的。

白天，游客可以步行或骑山地自行车，漫游瓦尔波利切拉的青山；再走远一点，又可以在瀑布公园（Parco delle Cascate）的瀑布畔野餐，或者探索里扎尔迪别墅（Villa Rizzardi）中的规则式园林——波杰加花园，由路易吉·特雷扎在1783年建成。中世纪教堂是每座小镇或村庄的中心，又有无数酒庄敞开通往酒窖的大门，诱惑口渴的游人来访。在温暖的夏日，天空湛蓝而清澈，你还可以回到“众神的喷泉”，在位置极佳的泳池里浸泡一阵。

克里斯蒂娜经常为她的住客烹饪晚餐，带他们领略瓦尔波利切拉当地的风味。然而这一次，我选择短途驱车，前往“橄榄树海岸”（Costa Degli Ulivi, www.costadegliulivi.com），奇亚拉和露琪亚娜开设的热门餐馆。露台餐馆位于古老的农舍中，门口的草地上也摆着桌椅。

我抵达时暮色初临，但灰紫色的天空上光线正好，可以充分欣赏周围美景。餐桌上的烛光带来浪漫氛围，我们享用了双人晚餐。露琪亚娜明白，我想要品尝瓦尔波利切拉最正宗的美味、用身边最亲近的食材烹饪，于是她干脆没有给我看菜单，而是直接端上了她心中最富有地区特色的菜肴。微咸的面包，尤其是蘸着露琪亚娜自制的橄榄油时，让我怎么也吃不够。我尽情享用了拌萨拉米的玉米糊、配传统肉酱的自制宽面，当然还有瓦尔波利切拉的经典甜品——令人欲罢不能的提拉米苏。

最重要的是，在瓦尔波利切拉，你可以吃自己亲手种下的食材，而这片土地是名副其实的伊甸园，绝不会缺乏丰美多汁的物产。不过，想要吃鱼的话，我还是需要多走一段路。

瓦尔波利切拉的山路够刺激的。从内格拉尔到加尔达湖岸的直线距离很短，但山路曲折回环、忽上忽下，又必须穿过隧道和山口，于是这段路走了好几个小时。但风挡外的风景绝不会让你兴味索然：峭壁边缘坐落着堡垒和教堂，还有穿着热裤的自行车手们在山上拉伸腿部。

马尔切西奈城的标志，是正位于湖畔的童话风格的城堡。小小的载客渡船划过湖面，游人和本地居民一起坐在半露天的咖啡馆里，而鸭子们沿着水边闲荡。

在宁静的城南，我入住马克西米连酒店（Hotel Maximilian，www.hotelmaximilian.com）。酒店的地理位置优越，而其设计也尽得地利：每间客房都有俯瞰湖水的阳台，停泊的游艇在眼前忽浮忽沉。起初天色阴沉，黑得令人惊心，但不过半小时后，乌云散去，阳光如箭射下，湖面上金光闪烁。

20年前你绝不会在马尔切西奈的任何一份菜单上看见加尔达湖鱼。渔业始终是当地经济的重要组成，但真白鲑、沙丁鱼和梭子鱼这样的鱼，都是居民们自己钓上来、再自己拿回家烹饪的。它们精妙的口味常被餐馆里的厨师和食客们忽视。

但莱安德罗·卢皮改变了这种情况。他在这里出生、长大，热爱湖泊，以及湖中和湖畔繁衍生息的一切。如果你去莱安德罗的米其林餐厅——“老马尔切西奈”餐馆（Vecchia Malcesine，www.vecchiamalcesine.com）吃饭，你一定能体会到那种强烈的地域感。

起初我认定，是食材、而非厨师真正定义了意大利美食，然而莱安德罗挑战了我的观点。没错，他的原料都是精心挑选的，新鲜、芬芳、味道浓郁，但他在厨房中的工作也绝对堪称魔法。莱安德罗将加尔达湖和瓦尔波利切拉一带的烹饪水平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哪怕经验最丰富的厨师也很难媲美。

我选择了“老马尔切西奈”的午餐品尝菜单，有五道、七道、九道菜的不同选择，价格不过75欧元起。正值芦笋收获季的头几天，于是莱安德罗特别创造了一道开胃小菜：一口柑橘味的鱼脍，配上口感出奇蓬松的芦笋苏芙蕾。

每道菜肴都如艺术品一般呈现，食物的风味被充分酝酿，而色与形也绝不逊色。我之前甚至从未听说过以烟熏湖鱼为佐的奶酪面，更不用说品尝其味了，但这种鱼带来的感受一定将在我脑内萦绕良久。柔软的、粉色的鹿肉是湖对岸的产物，几根鲜嫩的芦笋烧烤适度，让鹿肉的滋味更加完满。我本以为不会再有更多惊喜了，但这时莱安德罗端来了甜点，——黑巧克力是他的拿手好戏，做成太阳系的形状，各方面都堪称完美。

杰出的烹饪术并不是单一因素的结果。瓦尔波利切拉的农夫和加尔达湖的渔民享有肥沃的土地和宜人的气候，但他们的生活也难说轻松。这里的厨师们也是一样：没错，大自然的赐予向来极为慷慨，但将简单的食材提升为绝妙的菜肴，需要的永远是真正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