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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特区”的记忆：一周城市生活

刘懿琛马立安静雯陈鑫培王越洲李嘉源

2023-02-24 18:58

来源：澎湃新闻

在时间的流动中，集体记忆是对城市文脉的延承，它赋予了城市空间场所独特的人文情感，是增进地方认同，为人们留住乡愁的重要载体。本周，我们将回顾一段在深圳“东门老街”的城市走读小旅，导览人马立安是一位在深圳生活了27年的美国人类学研究学者，通过步行“丈量”城市的方式，带领我们共同探索承载着地域性社会共同体记忆的“老特区”。

（本期主持：刘懿琛）

近期回顾

东门消费文化的再发现

我是一个做人类学研究的美国人，在深圳生活了快28年，朋友们都亲切地叫我“老马”。2013年，我在白石洲发起了社区公共艺术项目“握手302”，同时成立了团队，进一步开展在深圳这个经济特区的文化景观观察。

近期，握手302团队创作了艺术装置《城市风水轮流转 Urban Reincarnation》，并参加了第九届深港建筑\城市双城双年展（简称“深双”）的即地制造板块。第九届“深双”的主题为“城市生息”(Urban Cosmologies)，于2022年底开幕，展场位于深圳市罗湖区粤海城·金啤坊（原金威啤酒厂），是深双主展场首次落地罗湖。

虽然“城市生息”这样的主题听起来是一个抽象的学术概念，但它在日常生活中却显而易见。我一直觉得“深双”展选择在横跨冬春的时节举办是有原因的——从深秋到立夏这段时间里，阳光灿烂、天高云淡，让人们更加愿意走进城市公共空间开展户外活动，从西伯利亚飞往澳大利亚途中来访的候鸟也证明了这里的宜人气候。当人与城市空间相互作用，人们在市井生活中体会城市独特的文化魅力，这就是所谓的“城市生息”。

“东门的消费文化”城市小旅活动作为《城市风水轮流转 Urban Reincarnation》作品内容的一部分，在此次展览期间一共举办了三场。我和团队成员带领参与者在解放路漫步，一边悠闲地观察罗湖东门形形色色的风貌，一边探索建筑的历史渊源，发现这座城市隐藏的惊喜和最本土的人文地理。

“东门的消费文化”城市小旅路线图。吴丹制图

漫步的路线是从大剧院地铁站B出口沿解放路步行至湖贝地铁站——没错，这次漫步活动正是行走于两个地铁站之前的一段路程，我们没有选择高效率的地铁，而是回到最原始的行走方式去“丈量”这座城市。

出发时，从解放路南侧就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地王大厦。1996年竣工时，这座 384米高的建筑是当时中国最高的建筑，直到今天它仍然是全国排名第十五的高楼，是彰显“深圳速度”的重要例证之一。

文慧图

地王大厦对面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楼，那里是蔡屋围大酒店，很容易被人忽略。其实，这栋楼的历史有三十年左右，相对深圳这个“新城”显得历史深厚。它见证了蔡屋围（村）附近从宝安县城的所在地（1953-1978年，即成立特区之前的行政中心）发展成为“老特区”中最繁荣的区域，从一个普通的村落变成了新城的地标建筑，而蔡屋围大酒店更是那个时代的精神象征。它的建筑风格很朴实，是一个能容纳很多不同类型小商户的综合体，而临街的特征让它方便与行人互动。

文慧图

临街经营的空间类型是东门商业文化地理的重要特征，也是“老特区”最普遍的建筑展现。一座楼有对内、对外两个功能区，一楼属于“对外”的功能区，经常是一列面向街道的商铺，方便行人不用进楼就可以购物、办事等。要进入大楼内部，得上到二楼，那里才是大堂和对内的服务区。我们的整段小旅都在沿着街道穿行，参与者可以一边听故事，一边排个队买章鱼丸子或奶茶。

文慧图

在走读解放路的过程中，也能发现这里的另一个人文地理特点，就是便捷且易于接近的公共空间，提升了人们在公共空间的休闲体验，人民桥上的休息设施最能展现这种特征。人民桥以前被称作惠民桥，而惠民桥下是源自罗湖之北布吉的布吉河，入深圳湾大海。尽管人民桥只有30米长、20米宽，但在上世纪80年代经济特区创办初期，深南大道建造之前，它是当时比较大的一座桥，称得上是深圳交通的“咽喉”，直到如今，它依然是“进城”的大门。

文慧图

休闲与商业活动的交织，是东门消费地理的一个重要特征，而步行是体验这一魅力的最佳方式。当我们走在铁路线下时，我们对东门的人文氛围与地理环境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叹：广深铁路复线工程将铁轨抬高了，将地面让给行人而不是火车，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Terry 图

薯仔图

过了铁路桥洞，我们到了“东门老街”一带，这里曾经是入境的香港人和外国朋友的第一站，而当年最特别的建筑就是始建于1958年的戏院，是宝安县少有的装空调的建筑，如此“高大上”的环境是专门安排给跨境客人使用的。1979年3月，原宝安县粤剧团“升级”为深圳市粤剧团，成为深圳市第一个专业戏曲表演团体，给广东、广西和国外的粤剧爱好者唱响过“特区的故事”。

文慧图

再往里走，就能体验到留存在大家记忆中独属于东门的“消费”文化。东门一直是传统上的贸易集散地，它的前身——深圳墟——是深圳地区最早和最大的墟市之一。首先看到的是第一家在中国营业的麦当劳，从1990年10月8日开幕当天的照片上可以看到，深圳人对世界上最著名的快餐店开业时的好奇和激动之情，而西方快餐的真正市场受众是儿童，由此薯条也成为“深二代”们童年时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1990年10月8日，中国内地的第一家麦当劳餐厅在深圳开幕图片来源：麦当劳官网

Terry 图

之后就是西华宫（及东门商业步行街）一片，这里曾经是全国最有名的商业中心。当年，“没逛过东门，等于没到过深圳”一句话成为深圳居民和游客的共识。那么逛东门、逛北京王府井，与逛上海城隍庙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三个字：个体户。老特区的文化地理中最典型的身份之一就是所谓的“个体户”，简单地说，个体户通过满足消费者需求为自己创造生活条件。市场经济的消费以私人欲望为经济运营的关键，住哪里、穿什么等问题是“跟着感觉走”，按照口袋里的钱衡量消费需求，这种消费模式在改革开放初期也发挥了促进生产力发展的特殊作用。

薯仔图

文慧图

自从特区建立以来，深南大道一直是深圳这座城市现代化、全球化的重要标志。深南路的整个长度串起了东门老街、万象城一带、上海宾馆（原友谊商店）、深圳中心公园、市民中心广场及周边文化场所、香蜜湖度假村、华侨城Loft、南头古城等有代表性的消费场所和被消费的空间，留存着几代人对深圳的鲜活记忆。在东门，我们能再一次体会到独属于深圳的城市人文气氛，也可以重新认识到深圳的“城市生息”，因为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把握城市脉搏。

“握手302”在深圳的探索远不止于此，除了东门以外，我们还走过白石洲、华侨城、水围、皇岗、福田中心区、福田村、华强北、蛇口、南头、沙头角、观澜、大浪、沙井、南澳等十几个深圳片区。2022年7月我们还上线了“城市漂流”小程序以及“城市漂流吧”微信公众号，让大家可以通过线上导览的方式更进一步了解深圳的人文景观。对深圳的观察还在继续，期待更多人一起来感受这座城市的魅力。

（文/马立安 Mary Ann O’Donnell 人类学博士后、“握手302”合作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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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文化记忆研究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