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等AI技术对非洲国家发展将有何影响？

OpenAI公司研发的ChatGPT最近成为了热点话题。一项新技术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意义显然是不同的，AI技术对发展中国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说非洲期待一场真正的技术革命来实现经济复苏，那么ChatGPT是否会是这样一项颠覆性的技术？如果AI技术会代替更多人工，那么对于人口众多、教育水平相对不足、失业率居高的非洲国家，这是一个喜讯还是灾难？本期电讯试图浅析ChatGPT等AI技术对非洲国家发展的可能影响。  

一、ChatGPT为何物？

ChatGPT作为聊天机器人的核心功能是模仿人类对话，可以通过学习和理解人类语言来进行对话，甚至能完成脚本撰写、文案策划、多语种翻译、音乐创作、编写程序等任务。该程序上线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用户就突破1亿人，《纽约时报》称其为“有史以来向公众发布的最好的人工智慧聊天机器人”。ChatGPT的文本生成能力极其强大，撰写初稿、简单文案都可以成为重要的辅助工具，但在辨别专业问题、应用案例和进行数据深度分析时，明显遇到了障碍。如图一所示，ChatGPT回答AI技术对非洲发展的影响，其回答内容看似正确，但是缺乏批判性思维和深度论证。因此，ChatGPT也饱受争议，它也许可以提供“中立的正确”，但是不能给出“批判的深度”，除了可能“拼凑事实”以外，也有专家和学者提出ChatGPT存在道德和立场问题。另一个争论点是，AI技术日新月异，更新迭代速度之快令专家担忧其智慧演进过程的失控。

为何ChatGPT一经推出就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响？除了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方式以外，智能技术驱动数字经济发展正在被深度撬动。由于ChatGPT强大的语言理解和内容生成能力使得人机交互效率大幅度提升，并将人、组织和机器通过互联网、移动技术和物联网更加深度地联系在一起，这必将导致数字经济进程加快，尤其在内容供应领域，不论是辅助头脑风暴，还是独立完成策划，本质上都是一场效率革命，归根结底都在于“技术代替人力”之争，而其背后所预示着的则是巨大的社会变革和无限的商业潜能。无论如何，在一直遵循着阶跃式发展规律的信息技术领域，ChatGPT好似一道曙光，照亮AI产业的全新前景，同时也将加剧虚拟和现实世界的连接和交互。

图一：ChatGPT回答“AI技术对非洲发展的影响”

二、AI技术对非洲发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人类历史上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如今第四次工业革命正在发生，这次革命被描述为一个以人工智能、5G、区块链、物联网、云、4D打印、量子计算和元宇宙等前沿技术为基础的发展模式，而人工智能则是处于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有研究表明非洲人工智能在疫情期间增长迅猛，加速了非洲的数字化转型。《2022年非洲AI现状报告》（2022 State of AI in Africa report）显示，在过去五年中，非洲大陆的许多公司都在努力利用AI提高业务效率。目前，非洲超过2400家公司将人工智能列入业务范围，其中40%是在过去五年内成立的创业公司，这表明该行业在非洲正处于早期增长阶段。该报告预测到2030年，人工智能将为非洲GDP贡献1.5万亿美元。

虽然AI在非洲的发展势头看似迅猛，但是其人口众多、失业率高、教育水平相对落后等问题也不容忽视，加之需要应对AI催生下的人力资本转型问题，是否存在经济变得更加脆弱的可能性？在这个过程中，非洲国家是否可以真正收获AI技术红利，还不得而知。如果目前以重复性劳动为主的工作机会被替代，掌握高新技术的人才又极端缺乏，AI技术可能对非洲国家而言并不是一个乐观的消息。由于新一代AI技术ChatGPT刚推出没多久，其影响还没有显现出来。但是由ChatGPT想到AI技术对非洲发展的影响，值得梳理一下。我们从四个方面来展开：

第一是AI技术很有可能改变非洲青年的择业趋势。在一些非洲国家，青年们争相希望入职政府部门，不但工资高而且体面。在政府部门这样的封闭话题环境中，像ChatGPT这样的内容生成AI技术可以大显身手，势必会让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中低层白领员工失去工作，尤其是非洲国家政府部门存在大量冗赘的办公室文秘员工，他们可能首当其冲将会被AI轻松替代，求职者原本争前恐后申请的政府白领工作机会可能将逐步失去。AI技术很有可能加速非洲青年从热衷的白领政府工作转型到工业化社会需要的商业领域和技术技能领域。

第二，AI技术将促进非洲农业发展,但不会造成大面积失业。大部分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以农业为主，在一些特定国家如埃塞俄比亚、塞拉利昂、乍得等，其农业劳动力人口超过了80%。在预测洪水和干旱、优化种植时间、确定肥料需求等方面，人工智能的数据分析能力可以促进农业产量的增加。因为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中，有很多小于两公顷的小农场，因此适用于大面积耕种和收割的人工智能机械化设备似乎没有太大用武之地，再加上农场工人工资偏低，造成非洲国家投资农业机器人的动力不足。

第三，AI技术目前在非洲教育和医疗系统中使用有限，但是前景广阔。虽然目前AI技术在非洲的医疗领域还只处于少数试点阶段，但是数字医疗系统（digital healthcare）已经初见成效，尤其在疫情期间，远程诊疗（telemedicine）在非洲快速发展起来。如果像ChatGPT这样的人机互动系统在未来可以更多参与远程医疗和疾病初筛，不难想象这将可能改善非洲的医疗状况。在教育领域，AI技术对回答问题和普及知识等方面具有优势，可能为缺少师资的非洲国家带来潜在的机会。但是，教育往往和文化、社会、政治等多个情境因素紧密相连，AI技术目前还无法很好实现这些功能。虽然ChatGPT在人工智能领域向前迈了一大步，但是它是否可以达到这个“爆点”，仍需时间考验。

第四，AI技术增加了非洲获得金融服务的机会。肯尼亚通讯巨头Safaricom公司将AI技术纳入其业务范围，为肯尼亚客户提供小额移动信贷，并通过M-Pesa移动货币交易系统自动做出贷款决策。从2017年到2022年短短6年间，M-Pesa注册用户近乎翻倍，以飞快的速度发展成为非洲最大的移动支付系统(图二)。在除肯尼亚之外的坦桑尼亚、刚果(金)、莫桑比克，莱索托，埃及，南非等国家，M-Pesa也被广泛应用。这种数字金融手段大大提高了非洲的金融覆盖率，尤其在偏远的地区，金融资源的支持无疑将推动落后地区的发展。

图二：从2017年到2022年M-Pesa用户逐年增多

三、非洲收获AI技术红利所面临的挑战

目前非洲国家在收获AI技术红利上还存在瓶颈。

首先，最大的障碍就是数据问题。目前在许多非洲国家还没有实现数字化，数据要么没有被储存在电脑上，要么因为质量问题无法被使用，既缺乏数量基础更无质量保障。数字化是智能化的基础，缺少数字化，智能化的技术就寸步难行。在攻克数据这个障碍之前，谈论非洲的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还为时过早。

其次，硬件基础设施也是非洲国家推进AI技术和数字技术的瓶颈。电力系统、宽带传输速度、智能手机拥有率、信号稳定性、信号发射塔个数等是非洲数字化和智能化普及的前提条件。虽然非洲的互联网使用率（图三）和智能手机拥有率（图四）呈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但是和世界其他地区相比，仍处于落后位置。

图三：世界不同区域的互联网使用率

图四：世界不同区域的智能手机拥有率

第三点，没有就业市场托底的教育，路在何方？虽然很多呼声强调加大对非洲青年数字技术的教育投入，但是，这种论断忽略了技术培养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创造就业，如果技术和就业市场之间存在错配，也就是说，没有成熟的产业和劳动力市场接纳相应的技术技能人才，那么即使培养出相应人才，也无法产生就业的结果。所以，对非洲国家而言，需要形成“教育+技术+就业”的闭环人才培养模式，脱离开任何一个环节来规划人才培养，都将成为难以落地的空谈。

另外，由于资金短缺、网络完全、国别差异、就业保护主义措施（如工会联合抵制代替人工的自动化设备）等都为非洲发展数字技术和AI技术带来了不确定性。当数字技术和AI技术对重复性劳动进行取代时，这对正在利用人口红利，力争发展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非洲国家意味着什么？在不久的未来，如果ChatGPT等AI技术和自动化设备在世界范围更加普及，当其成本低于人工成本时，大量海外投资是否还愿意流向这些非洲国家？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深思，更值得非洲国家的政策制定者提前预判和进行干预。

尽管ChatGPT在非洲一些国家被禁用（图五），但是这无法阻挡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的大趋势。非洲国家对这些颠覆性技术产生的影响并非“后知后觉”，但是如何利用其现有基础来积极应对并落地且产生效果，仍是未知数。如果非洲想要和世界其他地区一样收获AI技术和数字技术的红利，还需要很多因素的合力，如在加大基础设施投入、制定连贯的扶持政策、构建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建立适应经济发展需要的教育体系、健全配套的产业和劳动力市场等多方面能力的提升和完善。

图五：红色区域为ChatGPT被禁用的国家

注：本文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王进杰 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副秘书长 本文首发于《北大非洲电讯》第526期，原文标题为《致读者的信》。本文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联系“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微信公众号。）

有关ChatGPT等AI技术与非洲发展的新闻资讯

1/ ChatGPT and the future of African AI ChatGPT 

与非洲人工智能的未来

https://african.business/2023/01/technology-information/chat-gtp-and-the-future-of-african-ai/ 

2/ Africa: ChatGPT Is Great - You're Just Using It Wrong 

非洲：ChatGPT 很棒——你只是用错了

https://allafrica.com/stories/202302060538.html 

3/ Africa: ChatGPT - Our Study Shows AI Can Produce Academic Papers Good Enough for Journals - Just As Some Ban It 

非洲：ChatGPT - 我们的研究表明 AI 可以产生足够好的学术论文用于期刊 - 正如一些人在禁用它

https://allafrica.com/stories/202302010013.html 

4/ South Africa: ChatGPT: A Useful Tool Or Risk For Lawyers?

南非：ChatGPT：对律师而言，是一个有用的工具还是一种威胁？

https://www.mondaq.com/southafrica/contracts-and-commercial-law/1278008/chatgpt-a-useful-tool-or-risk-for-lawyers

5/ Zimbabwe: Chat GPT - the AI Revolution That Could Change the Face of Zimbabwe's Economy 

津巴布韦：Chat GPT——可能改变津巴布韦经济面貌的人工智能革命

https://allafrica.com/stories/202301130379.html 

6/ OpenAI Exploited Low-Paid African Workers to Train ChatGPT’s AI System 

OpenAI 利用低薪非洲工人来训练 ChatGPT 的人工智能系统

https://thedeepdive.ca/openai-exploited-low-paid-african-workers-to-train-chatgpts-ai-system/

7 / How a job seeker trained ChatGPT to write 20 cover letters: 'The more I use it, the better it actually gets'

求职者如何训练 ChatGPT 写 20 封求职信：“我用得越多，它实际上就越好” 

https://africa.businessinsider.com/careers/how-a-job-seeker-trained-chatgpt-to-write-20-cover-letters-the-more-i-use-it-the/7mrqjp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