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杭州的流光文脉，温润山水掩藏了多少古城的气节

原创 孙誉宁 文学报

温润的水与清峻的山是江南无法忽视的品性坐标，萧耳《流光记》以杭州的文化传说、历史典故、地标建筑等历史遗留作为行文原初的基础与动力，用融入骨血的文化熟悉感串联发展脉络，通过跨时空叙事将目光所及的眼前之景与载沉载浮的历史底蕴相交错。

文 / 孙誉宁

《流光记：杭州往事》

萧耳 /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流光记：杭州往事》是萧耳的一部关于杭州历史文化的随笔集。作者以漫步者的姿态，在最熟悉的杭州城里晃荡，在一处处带有流光印痕之地停留，正如萧耳所说，这本书是“用脚一步一步丈量而生的”，浮生岁月、流光韶华皆在这般诗味的语言中。

带着一份近乎虔诚的探寻之意，我翻开书页——全书以“蕙的风”“朝的阳”“正的午”“碧的影”“慢黄昏”“夜航船”六辑编排而成，历史的温度、诗意的语言、文人的品性见证了杭州这座城经历“繁华和繁华落尽后的沧桑与清寂”，经受流光的洗礼、历经岁月的沉淀，作者笔下个体的经历与杭州的城市历史同构，展现出的江南品格显得格外珍贵。

▲ 作家 萧耳

拿到《流光记：杭州往事》这本书后，书封上作家葛亮的推荐语率先激发阅读兴致：“一本《流光记》，浸润了数个世纪的江南烟雨。”

牛皮纸质感的封面选取云山蓝、涧石蓝、石青、鱼尾灰等传统中国色调，波浪纹路层层叠叠，显出山水之形，同时彰显设色清冷又情感丰沛的古典美学特征；以水墨笔调勾勒而成的双双燕与笠翁扁舟作为点缀，雅致的装帧形式于无声处展现了西湖的清澈、孤山的孤傲——关于江南杭城的独有韵味、前尘往事的无尽思索由此生发。于是心生期待：脱胎于江南烟雨的《流光记》，读来该是怎样温润？

于水流、云动、柳影清疏中生长的文明是柔软的。泅渡时光之河，可从杭城的湖光山色中窥见江南的几分清净平和。于是，在雨巷，我们看到望舒顾影自怜，“丁香空结雨中愁”默默彳亍的彷徨身影；在湖畔，我们同四个年轻诗人一起“熏在蕙风里”，从湖畔涌到大江，遂成时代的弄潮儿；在杏花暗香处，我们与陆游一同“小楼一夜听春雨”，聆听从小巷深处传来卖杏花者的吆喝声；在抱青别墅中，我们看黄昏落日、华灯初上，追忆碧薇“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湖边余欢……不难发觉，行文过程中作者引用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字里行间诗意自然流淌，增添了篇章结构中语言文字的古典意蕴，经由点缀的书写更为真切。眼前的温婉之意如水般升腾转化，成云致雨，汇入江河湖海，由是不禁联想到叶嘉莹先生所言：“我以为中国诗歌中最重要的质素，就是那份兴发感动的力量。”

作者于前言《又闻香》中提及：“只叹大多数人会忽略古城的气节。”

鸟飞鸟还、潮去潮来，山与水都是代表杭州的典型意象。既提水之温婉，不可不言山之清峻——山高水长，自是有一份清醒与自持的风骨气节在。

于千山、鹤唳、梅色幽深中生长的文明是清冷的。跨越生命之桥，可从杭城的志士仁人身上觅得江南的几分凝重坚硬。苍水先生流亡抗争、孤独抗战，在孤掌难鸣的境遇中背负“愚忠者”的骂名，可从容赴死前那一句“好山色”暗示了他始终是痛苦的清醒者，长眠于青山之下的气节不曾散去；林逋选择归隐，独享孤山清静与野趣，梅妻鹤子的二十载春秋掩不住的遗世独立的清澈之辉；易安乱世亡命，北地胭脂流落江南多是凄风苦雨，尝遍人生百般滋味，仍爱“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江南的山清疏峻朗，不带世俗浊气。也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气节风骨未曾被凡夫俗子斩断——那些未曾亲历的久远历史能够在娓娓道来的文字中复活，那些未曾结识的志士仁人可以在时空交叠的全新空间中获得重生。

温润的水与清峻的山是江南无法忽视的品性坐标，作者以杭州的文化传说、历史典故、地标建筑等历史遗留作为行文原初的基础与动力，用融入骨血的文化熟悉感串联发展脉络，通过跨时空叙事将目光所及的眼前之景与载沉载浮的历史底蕴相交错。

《御览西湖胜景新増美景全图》（局部）

在这片土地上，被时世锤炼出的铮铮铁骨下，也潜藏着铁血柔情。老年时向往“恋恋西湖旧风月”般缱绻的于谦，曾以“两袖朝天迎风去”的姿态超脱腐朽的黑暗官场；为实现“门对西湖此地居”的梦想，鉴湖女侠秋瑾以“与时世而行古道，处冷地而举热肠”作为击碎虚无的誓言；乱世武夫钱镠的江南心绪在“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中展现淋漓，可凌越于浪漫温和之上的是沉稳雄浑，他的的确确是“一剑霜寒十四州”，是混乱时光里、刀光剑影中的乱世英雄……毫无疑问，山水交融而成的刚柔并济透过千丝万缕来到前景，进入你我的文化视野范围。由是，杭州的清新与雅致、清冷与孤高，风流与风骨在作者的笔端穿插呈现，颇有张力。

正所谓“风月仍淹留”，阅读此书，读者只需跟随作者的步调一同漫步杭州，从西湖起，至城外，又回到西湖，便可收获一步一景一故事，忘乎诗意且温和、感性且生动的山水之间，所谓江南品格，尽在不言中。

原标题：《踏入杭州的流光文脉，温润山水掩藏了多少古城的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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