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七年》：濒临绝望的人类如何在不可能中找到美好

埃特加·凯雷特是谁？《卫报》曾经这样评价他：“只有一件事凯雷特做不到：写一个无聊的故事。”

这位以色列作家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着有短篇小说集《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想成为神的巴士司机》《最后一个故事，就这样啦》《银河系边缘的小失常》等。

《美好的七年》是凯雷特超过25年写作生涯中的第一部非虚构作品，也可视为一部回忆录。

凯雷特所生活的以色列，如果没有以巴冲突，那么可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国家，人均GDP很高，经济发达，科技领域更是相当强大。但以巴冲突带来了太多生活中的变数，甚至是生死的变数。

凯雷特写道，他的儿子列维出生那天，医院外面就发生了恐怖袭击。与新生命到来同时发生的，是许多生命告别了这个世界。不过，凯雷特还是用“美好的七年”作为书名，记录列维出生后的七年。

对于凯雷特来说，即使从小就习惯了以巴冲突带来的动荡，但儿子列维出生这一天爆发的恐怖袭击，还是有一种特殊寓意——他必须面对不可预计的未来，甚至是生死之隔的阴影。

在这个问题上，凯雷特的父亲或许有更深刻的领会，作为二战纳粹大屠杀的犹太幸存者，父亲曾说：“没有什么可失去时，怎么样都是赚了。”《美好的七年》便以父亲的去世为终结，只留下父亲的达观与睿智。

在以巴冲突问题上，凯雷特主张和平，他认为“以色列的军队可以赢得战斗，但以色列人想要的和平与安宁却只能通过政治上的妥协来实现。”他从不认为民族主义的仇恨是文明世界所应有的东西，狭隘往往会让权力与邪恶有机可乘。作为一个温和的人，凯雷特认为人类最大的武器，就是善良与乐观。

“美好的七年”，实际上并不算美好，甚至足以让许多人无法承受。在这七年中，凯雷特经历了许多挫折：海外投资失败；父亲患癌，最终去世；妻子流产；本人出过车祸，家乡遭到袭击……但凯雷特所做的并不仅仅是默默承受，而是在生活细节中寻找快乐。

这多少有遗传因素，因为父亲在躲避大屠杀时，曾在一个坑洞里躲藏多日，最终肌肉萎缩，只能被人抬出坑。这段经历使得父亲对隐私非常看重，竭尽全力换大房子，让几个孩子无须共住一个房间，以保舒适和隐私。不过，当他买到大房子后，已经不够钱买铺地瓷砖。父亲想方设法与瓷砖公司商量，将自己的房子变成瓷砖公司的样板房。这个做法不但机智，也展现了父亲对生活的乐观态度。

结果，凯雷特的家就变成了彩色地砖房，各种颜色的地砖铺满房间，在以色列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而且，地砖供应商会随时带客人来看地砖，“那天当我一个人在家洗澡时，一个灰色头发、穿着领尖有纽扣的白衬衫的男人带着一对年轻情侣进了浴室。‘这些是我们的火山红瓷砖，直接进口自意大利’。那个女人首先注意到了一丝不挂、满身打着肥皂的我正盯着他们。他们三个人迅速道歉，离开了浴室”。

凯雷特的幽默感无处不在，他并不像有些父亲那样，总是标榜自己无所不能，他习惯的是自嘲，比如“有很多父母本该知道怎么办但我却不擅长的事。列维幼儿园里满是每次有什么东西坏了就从汽车后备厢里拖出工具箱，汗都不出就修好了秋千或水管的父亲。我儿子的父亲是唯一从来不曾从汽车后备厢里拖出工具箱的人，因为他没有工具箱，也没有车。而且即使他有，他也不知道如何修理任何东西。像这种父亲，一个艺术家，不指望他技术流，至少他该知道怎么哭。”

又有一次，凯雷特与妻子讨论“列维长大后让不让他进军队”，妻子不愿意，凯雷特则认为这有些自私，因为这意味着将危险推给别人家孩子，如果列维自己愿意，那么父母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我们通过几条协议结束了争执。首先，我建议了一条听起来公平的解决方法：等孩子十八岁了，我们会让孩子自己来做决定。不过我的妻子立即表示反对，声称他在各种社会压力的围绕下没有能力做出真正自由的选择。最终，在精疲力竭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在唯一一条我们俩都同意的规则上折中：在未来的十四年间，致力于家庭及地区的和平。”

哪怕是遇到生命威胁时，凯雷特也会以幽默感来面对。有一次，突袭警报响起，凯雷特一家人正在路上，他们立刻下车，在路边卧倒避险。但年幼的儿子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肯卧倒，于是凯雷特夫妻俩将列维夹在中间，说要做一个熏牛肉三明治的游戏：

“‘妈妈和我是面包片，’我解释道，‘你是一片熏牛肉。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做一个熏牛肉三明治。我们上吧。首先，你躺在妈妈身上。’我说着，列维躺到了希拉身上，尽可能紧地抱着她的背。我躺到他们上面，用手撑着潮湿的泥地以免压到他们。‘这挺好玩的。’列维说着笑了。”

凯雷特对于“写作者”这个身份，有着自己的定义。他写道：

“写作者既不是圣人，也不是义人或站在门口的先知；他只是另一个罪人，具有某种程度上更敏锐的意识和更精准一点的语言以描述我们这个世界不可思议的现实。他并没有发明任何一种感觉或思想——它们都在他之前很久就存在了。他不比他的读者们好哪怕一点点——有时他要坏多了——也理应如此。如果写作者是个天使，那他与我们之间相隔的深渊太过巨大，以至于他写的东西无法切近地打动我们。”

但他显然做到了打动人们。

因为他深谙这一点：

“濒临绝望的人类需要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到美好的意义。不去渴望美化现实，而是坚持寻找一个会将丑陋置于更明亮的光线条件中，从而为那张疤痕累累的面孔上的每一个疣子、每一条皱纹创造出喜爱与同情之心的天使。”

书名：《美好的七年》

作者：[以色列] 埃特加·凯雷特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品方：浦睿文化

译者：方铁

出版时间：2022年11月

图源 | 网络

作者 | 叶克飞

编辑 | 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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