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云》：南国雨季潮热中席卷的楼市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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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21日下午巴黎时间16h15，《雪云》的全球首映在柏林电影节的红幕下正式拉开帷幕。导演邬浪一众主创人员悉数到场，其中女主饰演者李梦身着一袭红裙惊艳出场，吸引了众多目光，也和她在片中的形象不谋而合。

《雪云》主创出席柏林全球首映

《雪云》讲述时隔多年出狱的韩江宇回到家乡，和旧时的恋人苏红（李梦饰）重遇，并一起卷入了1992-1993海南楼市崩盘的故事。其中，五条人乐队主唱仁科饰演韩江宇的好友陈凯，也是房地产公司的一位“高层人士”韩江宇为其工作，苏红为了购房资格和韩假结婚，在这家房地产公司购房，没想到意外发生，楼盘烂尾，陈凯也不知所终。时代风云下挣扎的小人物又该何去何从？在海南这座海滨城市的季风里，邬浪导演为我们展开了一幅不可思议的荒诞画卷。

邬浪导演的另外一部同名短片《雪云》曾入围2021年第74届戛纳电影节短片竞赛单元，此番长片再次入围柏林电影节的奇遇单元也可谓是对其执导能力和作品质量的双重认可。“奇遇”是柏林电影节为视觉探索和电影新表达形式专设的单元，而《雪云》的入选则是对这一主旨最完美的写照，因为这不是一部可以用简单语言解释的作品，更不是一部可以轻易被解读的作品。《雪云》从画面和剧本上挑逗着观看者的神经，正如其简洁又迷幻的片名一样，如云般飘荡在荧幕上，留下一个个谜题，在观影后久久不散。

《雪云》正式海报

雪云长评

注：以下内容包含剧透

“复古”是《雪云》的第一个关键词：黄绿色调滤镜下的老虎机、花衬衫、理发店轻易地就带着中国观众回到了那个熟悉的90年代，使人联想到这方面的翘楚王家卫。值得一提的是片中有一处面包车在雨后的椰林里婉转前行的画面，使笔者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阿飞正传》。说到雨季里的热带地区，怎么能不提到《阿飞正传》呢？

《阿飞正传》里经典的张国荣独自行走镜头

视觉设计无疑是《雪云》最大的亮点，片中的道具、摄影和光线都尽善尽美，不仅仅是完美符合了时代背景，也真正在美学上达到了极致。这应该与导演所受的美术教育有关，邬浪导演毕业于海南大学艺术学院雕塑系，毕业后也曾经从事过电影美术的工作，所以说影片的画面才能如此美轮美奂。

很有趣的是，和今年柏林另外一部非常重要的华语影片《白塔之光》一样，《雪云》也在非常多的场景里使用了玻璃这一物像。韩江宇和苏红的第一次“重逢“就在理发店的镜子里。未曾知会一声就突然来访的韩江宇拎着奶油蛋糕局促地从镜子的左边入画，正在给客人理发的苏红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也不知所措。十多年的距离仿佛旧玻璃上的污渍一样，黏腻地攀附在两人心间，抹也抹不去，也封住了唇齿。

韩江宇和苏红两人第一次重逢

“失语”，在影片的前半段这样的现象随处可见。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要么是沉默要么就是断裂的。入狱多年终于回到家乡的韩江宇，迎接他的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而是无处不在的落幕。他仿佛一个社会中的边缘人，行走在家人、友人和情人之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联结的机会。在片中，角色之间的问题常常是没有答案的，或者答非所问的，比如韩江宇和苏红的孩子遥遥第一次对话时：

韩江宇：“你几岁了？”

沉默，

遥遥：“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又是沉默。

成年人似乎想了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却想知道，这是妈妈的新男友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一切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回答。两个怀着心事的成年人和孩子互相靠近，又只能失望地离去。

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仁科饰演的陈凯和男主韩江宇之间。他们谈到陈凯已经过世的父亲，一个感伤的话题，陈凯却不以为地说自己刚给父亲烧了辆劳斯莱斯，说完就大笑起来。身为“大老板”的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好友的细腻情感和离世多年的老父亲不再是他会关注的话题。

韩江宇和陈凯

让韩江宇失语的并不只是他错失的时光，还是他如孩童般细腻天真的心境。作为片中唯一一个真正的“前科犯”，他却出乎意料的善良和老实。他只是想勤勤恳恳地工作，在楼盘烂尾后也不肯离去，在工地间奔忙；或许拥有一个家庭，哪怕苏红一开始明显只是在利用他，他也心甘情愿地假结婚，帮对方搭建烂尾楼里的小家；他喜欢动物，买了一车羊，几百只羊，让它们奔跑在废弃的工地里。他似乎和这个社会一直都格格不入，只能在失语中默默付出，低眉顺眼。

韩江宇一个人孤独行走的背影

”沉默“在影片的后半段达到高潮，我们看到大段大段的对话间的空白。有那么十几分钟，我们只能看到李梦饰演的苏红走在工地间，穿着拖鞋和红裙费力地在未搭建完成的楼宇间上下穿行。她在找什么东西？什么人？还是只是在购房的梦想破灭后单纯地来看一看这片曾给予自己希望的土地？我们不得而知，观众在这样长时间的沉默里陷入了迷茫。直到她终于到达一个转角，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身影出现——正在为三人打造小家的韩江宇，镜头的焦点轻巧巧地落在他朴实的脸庞上，我们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她一直在找寻的。

三人一起吃饭的温馨画面

她的穿着打扮暗示了她显然不是来工地干活的，只是意外发现了在此处的韩，可语言在心灵真正达成共识后反而成了无意义的存在，不用任何沟通，她和他就齐心合力地开始一起钉起了木板。

这样的长时间空白、固定镜头、没有配乐的场景和都市间小人物的情感故事主题自然使人联想到以“慢电影”著称的另一位华语名导蔡导演，他和本片主演多年的合作关系也为人所称道。

在沉默里，韩江宇反而终于获得了一直所缺失的归属感，他总算是拥有了一个三口之家，哪怕是在废弃的烂尾楼里。在片尾，他买下了之前偶然见过的那车羊，这次三人一起爬过爬满青苔的钢筋水泥，将羊群放置在大楼的大厅里，成群的白色绵羊几乎填满了偌大的空间。在沉默里，我们似乎听见他之前所有失落的言语和情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震耳欲聋。

除了羊以外，许多动物也在片中时时出现：刚出生的猫崽和野猫，鸟，牛和鸭子。在92年的春天里，海南社会迎着时代的机遇大步前进，几乎没有再给这些自然生灵留下属于他们的位置。他们只能藏在城市的角落里，被韩江宇这样固守着它是古板价值观的老实人偶尔照料着，投下关切的目光。而当时代的潮水又无情地拍向了这座刚刚兴起的城市，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一切人造的辉煌都拍碎在地的时候，动物们又回到了城市间。不仅仅是羊群，鸟儿也落在了裸露着的横梁上，蝌蚪也在一格格的地基形成的水池里繁衍生息。时间终会把一切还以它本来就应有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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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排版：徐嘉静

审稿：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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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雪云》：南国雨季潮热中席卷的楼市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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