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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伎家的料理人》:纵使岁月留不住,美食美人不可负
过年前是枝裕和的网剧处女作《舞伎家的料理人》在netflix上档了,这是一部讲述“舞伎养成”的9集短剧。该剧甫一开播便争议四起:有人赞叹剧中丰富多样的美人美食,有人厌恶训练十几岁小姑娘跳舞陪酒的文化糟粕——这的确是枝裕和的作品质地,让道德之人看到审判,让性情之人看到审美。
《舞伎家的料理人》海报
《舞伎家的料理人》说的是一个“配角” 的故事,改编自漫画家小山爱子的同名漫画,卡司相当抢眼,是枝裕和除了作为总监制、编剧、联合导演之外,还带来了老搭档中川雅也、井浦新等客串,更有《小森林》cp桥本爱与松冈茉优嬉笑打闹再续前缘。
值得一提的是,该剧对“美”究极呈现,在幅幅特写到发丝的镜头里观众能领略到艺伎们不同位置的痣美得情趣风致,光是片头就让人深吸一口气,在美食美人双重温柔里感受毛孔舒张。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季代(森七菜饰)与堇(出口夏希饰)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们生长在日本最北边盛产苹果的青森县,那里也是文豪太宰治的故乡。中学修学旅行时堇在京都遇到了美丽的舞伎百子(桥本爱饰),从此立志也要成为一名舞伎。16岁的她不顾父亲对她成为医生的希望放弃高中学业,坚决地坐上大巴奔赴京都,而她的好友季代则追随她一起到了祗园里的屋形“朔”。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屋形里的人似乎都是穿越来的,每个舞伎都有艺名,对同辈要用姐妹相称,对长辈要称“妈妈”,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和服、不用手机电脑,除了为舞伎穿和服的“男众”之外的所有男性都不得进入。
“朔”的老板娘有两位,退居二线的“妈妈”(松坂庆子饰)终身未婚,迷恋韩星玄彬;管事的“妈妈”是梓(常盘贵子饰),长得迷人端庄为人处事却很天然呆,喜欢在房间里摆满各式符保平安。她还有个私生女凉子(莳田彩珠饰)性格冷漠叛逆,喜欢到处怼人跟妈妈对着干——对于背井离乡的舞伎们来说最日常真实的就是屋形里的姐妹情、母女情。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舞伎的工作是在茶室里为客人们跳舞、侍奉、聊天,但要成为真正的舞伎必须经过刻苦的训练,其中舞踊与乐器是最必要的。容貌艳丽、身材秀颀、性格坚忍的堇学得很快,被公认为屋形的希望,另一边外貌普通性格咸鱼的季代则被师傅劝退。
发小俩分别在即,正好遇到屋形的原料理人婆婆因病告辞,为了能继续留在堇身边季代换上了料理人的衣服,接管下妈妈姐姐们的一日饮食。对于这个完全不如舞伎光鲜的角色季代却全情投入,还让奶奶从老家寄来了铸铁锅,季代认为这样就能照顾好堇,陪伴她成为一个优秀的舞伎——故事的主线才由此展开。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堇的父亲追到京都要把堇带回老家,他怒斥“妈妈们”在培养陪酒女。然而堇心意已决不愿跟父亲走,反倒是父亲看到堇训练时庄严美丽的姿态,内心产生了动摇。季代在堇父亲离开京都前给他送去一份家乡风味的烧茄子,熟悉的味道让堇父亲感到自己与这里不是完全割裂的,在酒廊里痛哭失声。作为父亲他有自己的成见,但正因为他是父亲,他更不忍阻拦自己的女儿追求自己的幸福。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在屋形里每一位舞伎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各有各的美,季代细心地关注着每个人的喜好,竭尽全力让所有人都能吃得满足,她那双有魔法般的手每天会变出不同的料理,犒劳这些以取悦别人为生的舞伎。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根据传统,艺伎、舞伎结婚后就必须退役,这也是头牌舞伎(桥本爱饰)百子拒绝男友求婚的原因。但不守规矩的前舞伎吉乃(松冈茉优饰)跟丈夫分居后竟然回到“朔”,重启自己的舞伎生涯,这让年轻的堇看到了新时代舞伎的自由与前景。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随着堇的学习进程,屋形里有新人来也有旧人去,但她始终觉得愧对陪伴自己的季代,认为季代是为了自己才委屈在厨房里工作。季代却快乐地告诉堇,就像她到京都来是要成为舞伎一样,她来这里就是要成为料理人。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故事的最后,堇有了自己的艺名百合子。出道那天她梳起桃割戴上花簪,男众们为她穿上华丽的和服落下拖地的垂带,在花街众人的赞美声中,她缓步走向茶室进行舞伎的例行拜会,而久违的父亲也在人群中骄傲地注视着她。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在安静的屋形厨房里,为庆祝堇梦想成真,季代为她做了适合舞伎小口吃的小块三明治,这是她俩的约定。至于做三明治剩下的面包边,被屋形里的姐姐们嘲笑像季代一样是“剩下没人要”的,却被季代用油炸得金黄酥脆,再裹满香甜的白糖,这是已经成为舞伎的堇最向往的家的味道。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可能很多观众看完这部剧仍然对舞伎存在不解。舞伎诞生于17世纪,是艺伎的一类(或为见习阶段),以服饰华丽著称,舞伎的工作是舞蹈、奏乐演出以及服侍客人餐饮,在早期由男性扮演,如由女性饰演叫艺伎、舞伎也无妨。艺伎、舞伎是听着很暧昧的工作,虽然已被日本官方认证为文化遗产(只卖艺不卖身),但在前两年也闹出过前艺伎爆料“妈妈”强迫未成年人陪酒、男女混浴的丑闻。
如何面对观众的羞耻感?《舞伎家的料理人》原作是小学馆出版的漫画,低幼的世界观显然无法提供化解争议的方案,这也是是枝裕和在2020年夏天接触到这个选题时的顾虑。他在作品声明中拿一场戏来讲述自己的思考:编剧在剧中设计了一场堇父亲不远千里跟“妈妈”讨要女儿的戏。但在后期制作阶段,是枝裕和一度怀疑自己这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必要站在思维陈旧的观众一边去骂自己呢?
但在最后的成片里我们看到他保留了这部分“偏见”,甚至安插了几个以偷拍、八卦舞伎为乐的“猥琐男”在剧中,是枝裕和认为这样的编排更接近真实的社会语境。“包容”是是枝裕和坚持的,正如他以往作品中擅长对“不光彩”角色的细致描绘,他没有在本剧中剔掉所有“不堪”,而是摊开了让观众选择性观赏,唯有让意淫有处安放,才不至于淫邪,这是他化解 “耻感”的方式。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事实上,艺伎作为日本男性对“完美女性”的终极想象,比被意淫更绝望的是性别劣势。在剧中可以看到,堇为了成为一名真正的舞伎发着烧在床上还要练习舞姿,头牌舞伎百子为了避免结婚生子影响自己的舞伎生涯拒绝爱人的求婚,这些女性坚韧地追求着独立生存、自我价值实现,但可悲的是她们终其一生攀爬的却是男性统治的雄性审美与阶层,评价舞伎的标准是一张张客人的投票。
值得指出的是,艺伎生态的窘境并不是这个职业的特性,也并非时代局限。饰演堇的演员出口夏希是随父母移民日本的中国人,她在剧中第一次穿舞伎服饰、第一次吃种种日本料理。同样是十几岁就出道学艺,一样少年立志要成为受人认可的女艺人,出口夏希演的就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但成为知名演员后,她就能进入一个对女性绝对公平、安全的环境了吗?屏幕外,跟她做着不同工作的所有女性,就能免遭生育or升职的筛选淘汰吗?艺伎面对的困境是因为她们是艺伎,还是因为她们是女人?是枝裕和在剧中为这样的讨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说了半天舞伎,剧中真正的主角料理人季代反而是讨论较少的,可能因为她的职业选择相对舞伎来说看似“正确”。然而同样16岁来自青森县的季代与堇俨然一个少女的一体两面,一面攀上高枝开出最美的花,另一面扎进泥土沉默使劲。成为舞伎或成为料理人,是两个少女的自主选择,舞伎的工作是取悦别人,料理人又何尝不是在取悦别人的口舌之欢呢?被喜欢、被需要、被赞美的那个人,就“最重要”。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故事的最后,片中那位喜欢偷拍舞伎的清野先生在拍完小百合出道后只身来到屋形的厨房里,为季代拍了张照片,此人亦是作者视角的化身。正如本文开头所言,这是个“配角”的故事:如果无法成为“成功”的人,把光芒留给别人也是成全自己。没必要成为最美的舞伎,当观众就够了。
《舞伎家的料理人》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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