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之光》：“光”是冷漠现代社会中最后一丝不可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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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8号，伴随着柏林常年飘荡着的蒙蒙细雨我们迎来了主竞赛单元的第一部华语片《白塔之光》的放映。8:45的柏林电影宫影厅里座无虚席，即使是清晨的倦意和阴冷的天气也无法阻止人们对观影的热情。

不过在放映刚开始时还是有一个有些诙谐的小插曲：正如张律导演一贯热爱的平实朴素的影像风格一样，《白塔之光》的片头字幕也是简洁到了极致；单纯的黑底白字，没有加任何特效字体或动画设计“平平凡凡”地滚动了至少五分钟，当影评人们开始产生疑问正片到底何时开始？终于大家被这样“蹊跷”的片头逗笑了，影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能在柏林电影节这样相对政治化和严肃的电影节上仅凭片头字幕就把观众逗笑的，张导估计是绝无仅有的第一人。

让我们跳跃一下来到放映结束，沉默了2个小时24分钟的影厅里此刻掌声雷动，《白塔之光》显然有着比幽默更动人的力量，打动了在场来自世界各地的所有电影人。

我们也为各位读者奉上柏林电影节华语媒体的场刊评分表，其中《白塔之光》显然是放映到目前为止最受华语媒体好评的作品，另外在由7位媒体人组成的Screen外媒评论里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华语媒体场刊

外媒场刊

《白塔之光》影评：

白塔之光的“光”到底指什么？

注：以下内容包含剧透

看过本片后不难发现，男主身边的人总处在各种各样的生活难题中，比如接不到商演失意落魄的租客/模特；身患癌症即将久别人世的前妻；只要男主出现，这些黑暗的房间里的光就会一一被点亮。男主身边也充满了不幸的人，人到中年离异单身的老同学们，在巴黎定居几十年还是拿着二锅头怀念北京的华侨，青年时因为真实性存疑的“性骚扰”案件而被家庭和社会孤立的亲生父亲，甚至包括男主自己，一位离异又放弃了诗人梦想，在北京一个人晃荡着的中年男子。

《白塔之光》剧照

围绕着这座北京的无影之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这么若即若离又暧昧不清，就像影片中男主角的饰演者辛柏青常常点起的香烟一样。淡白色的烟雾萦绕在每个独立的个体之间，仿佛将他们串联在了一起，但一伸手，一个小小的动作，这些烟雾就会散开，永远和我们保留着一段似乎无法触及的距离。这一点并不仅仅体现在男主谷文通和女主欧阳文慧这对男女之间，或者说不仅仅体现在爱情上，片子所展现的亲情、友情，所有的关系都保持着这样刚刚好的疏离。

似乎导演想表达的是人到中年，我们似乎不得不开始无奈地承认劳碌一生，终究也只能孤单单地来，孤单单地去？答案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从导演在片中使用的种种意向里可以发现某些细节，比如香烟和镜子。借由这些生活中的小物件，导演用几不可闻的手法将看似分离的个体们联结在了一起，让我们看到了沉默的表面下涌动的情感。

1

香烟

谷文通是一个典型的老烟民了，可以说几乎是烟不离手，从电影的开场他就和姐夫在停车场点上了两根。蓝白包装的中南海是北京人民的心头好，和二锅头一起成为了众多中年酒局上的常客。一起抽烟是谷文通和姐夫两人之间的秘密时刻，姐夫借由这个机会向他传达有关他生父的消息。一开始是一张生父留下的纸条，记录着对方的电话，后来是生父怎么骑着单车，迈着年迈的双腿一次次来偷偷看望他们的凄凉故事。在袅袅升起的香烟里，那些复杂的恨意和亲近的欲念也交缠着上升。不多说了，都在烟里。

烟也是男主和父亲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络。在他终于拿出勇气，偷偷去到父亲家中时，坐在这个摆设简单的小房间里，他一个人默默坐着抽了好几根烟，并把烟头留在了碟子里。父亲发现后才明白原来是儿子留下的痕迹。这是一种悄悄示好的姿态。

谷文通在片中抽烟的场景之一

2

镜子

在片中我们多次看到导演和摄影师朴松日用镜子打造的“二人世界”：宾馆房间里的谷文通和欧阳文慧；租客小房间里的谷文通和模特。男主常常出现在这些镜子里，在这些窄窄的玻璃方块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被拉近了。这是否表达了人们内心隐含的接近彼此、了解彼此的欲望？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设计是整体风格较为粗粝的影片为数不多的技术上的小惊喜。

3

语言

除此以外，语言也是张律时常爱玩弄的元素。在前作《柳川》（又名《漫长的告白》）里就在汉语、日语和英语之间展开了闪转腾挪的游戏，甚至包括身体语言（舞蹈）。其实张律在片中也以一家酒吧的名字的形式提到了“柳川”，语言与作品之间的互文，也与语言的本来功能不谋而合，我们就是在这样的不断交流间互相理解。在本片里张律也同样小小讨论了不同语言里的奇遇体验：在拜访前妻时，谷文通遇到了一位教授语言的老师，对方在谷准备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你知道爱在韩语里怎么说吗？”

“Sarang”

“Sarang？”

“但是在维吾尔语里，这是傻瓜的意思。”

爱是傻瓜，片中每一位角色，似乎都在有意无意间展示了这一点。我们为爱所奔忙，在车水马龙的北京城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慰藉和归属。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多少人无数次地失望和使自己难堪。一起进了酒店房间却只是亲吻的男女，留下物件给彼此却不敢真正相见的父子，爱让人犯傻，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做出看似愚蠢却又充满勇气的尝试。这才是影片里真正的“光”，是冷漠的现代社会里最后一点点不可缺少的希望。哪怕很难堪，还是要做一个傻瓜，向名为“爱”的光芒伸出手，去靠近，去尝试，去维持那一点烟雾般淡然的爱和期待。

4

彩蛋

除此以外，张律在白塔之光里也向非常多的影人或佳作致敬，片中的“电影梗”可以说是无处不在。谷文通和欧阳文慧一起喝酒时，墙上的小黑板写着“今日放映：《燃烧》 李沧东”，这显然是在向自己的韩国友人致意。另外，后续欧阳文慧在天台上轻轻舞动的画面其实也让人联想到《燃烧》的经典场景。说到舞蹈，谷文通和欧阳文慧在一起跳舞的片段则非常明显地指向了王家卫的代表作之一《春光乍泄》，一样的放置在画面深处的乐队，在中间牵手起舞的暧昧的恋人和几乎一样的景别。后续谷文通一个人扭动的画面则明示了《阿飞正传》中张国荣的舞蹈。

前文提到的谷文通起舞的画面

除了韩国友人外，一位日本作曲家的身影也意外的在影片中“出现”——坂本龙一，有人在片中提到谷文通其实和他长得很像。影厅里的观众在此时爆发出了另一场笑声，这样的小彩蛋也无疑体现了导演的可爱之处。

张律导演以一贯平实动人的手法为我们抽丝剥茧，展现了现代社会里那些不可名状的情愫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伫立在北京城中的无影之塔则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人们围绕着它奔波，相爱亦或是离别，时间在过去和未来间流动，而照耀在洁白塔身上的光芒会永存，记忆也是。

-FIN-

文字&排版：徐嘉静

审稿：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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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白塔之光》：“光”是冷漠现代社会中最后一丝不可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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