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思想周报｜美国新闻机构受信任度下降；大流行与心理健康

美国青少年女孩的心理健康危机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2022年2月的报告显示，疫情对美国青少年女孩的心理健康造成了严重影响，近60%的少女表示陷入长期悲伤或有绝望感。在2021年，CDC对全美各地的1.7万名高中生进行了调查，要求青少年对自己的心理健康和行为进行评估。数据显示全美青少年总体上处于绝望状态，青少年感到悲伤、经历暴力、产生自杀念头的可能性均有增加。

该报告向人们展现出青少年令人不安的精神健康状况：与大流行前相比，青少年更有可能经历持续的痛苦或不安情绪，这些问题很可能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影响。他们更有可能产生自杀念头，也更可能尝试自杀。许多青少年报告了自己经历的人际关系暴力——包括在网上和校内遭到欺凌，遭受武器威胁或伤害，因为害怕暴力而不敢离家；甚至遭到性侵犯和强奸。

CDC青少年和学校健康部门主任凯瑟琳·埃塞尔博士（Dr. Kathleen Ethier）表示，在进行收集类似数据活动的30年里，“我们从未见过这种（具有）毁灭性的统一情况。毫无疑问，年轻人在告诉我们，他们正处于危机之中。这些数据正在呼吁我们采取行动。”

该报告建议以学校为基础为青少年提供更好的干预方案，但不可忽略的是，许多学校在心理健康方面的预算已“捉襟见肘”，而向外部寻求心理健康干预非常昂贵、同时该类资源也极为有限。由于CDC的报告强调了学校教育对于建设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要性，部分媒体猜测疫情带来的压力和不确定性，以及长时间的隔离使孩子们远离学校资源，可能导致了心理健康问题的增加。

但更值得注意的是，报告数据中存在着巨大的性别差异：在几乎每一项指标上，女孩都表现出她们比男孩经历着更大的精神健康危机。57%的女孩表示自己有抑郁症状，而男孩的比例为29%。相较于男孩，女孩饮酒和使用阿片类药物以及其他药物的可能性更大。30%的女孩有严重的自杀想法，而有自杀想法的男孩比例为14%。在过去十年里，女孩的自杀念头比率激增了60%。埃塞尔博士强调：“相较于男孩，女孩更可能经历各种类型的暴力。”除去威胁和欺凌外，18%的女孩表示自己曾在过去一年遭受过性暴力，比2017年上升了20%。14%的少女报告称自己曾被强奸，自2019年进行上次调查以来，这一数字增长了27%。而在有过创伤经历的女孩中，少数族裔和LGBTQ+群体更可能经历各种类型暴力。

对于女性青少年精神健康问题的激增，专家给出了不同看法。纽约诺斯韦尔卫生（Northwell Health）儿童和青少年精神病学副主任维克多·福纳里（Victor Fornari）博士指出，青少年幸福感的下降与智能手机的兴起几乎同时出现。尽管这项技术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全面影响尚不清楚，但使用社交媒体与自杀行为和抑郁情绪激增之间“毫无疑问”存在联系。福纳里博士表示：“现在的孩子很容易受到网络欺凌和批评，比如‘我恨你’、‘没人喜欢你’。（这些批评）每次都像鱼叉一样刺进他们的心脏。”据调查显示，20%的女孩表示自己曾在网上遭到霸凌。另一方面，由于疫情的出现，网络社交逐步取代了线下真人见面，这既增加了青少年的孤独感，又使他们更容易遭受来自网络上的攻击。此外，社交网络的兴起也使得部分处在青春期的女生陷入对体型和外貌的焦虑，近年来患有饮食失调的少女人数更是急剧上升。

而另一种分析认为，社会中与性别议题相关的政策同样可能增加青少年女性的心理压力。英国《卫报》的作者莫伊拉·多尼根（Moira Donegan）指出，青少年女性的精神健康问题不是简单地雇佣更多的辅导员就能解决的。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文化上的转变。在美国，许多最有影响力的政策制定者一直不愿意发起这种转变：例如阻止男孩和成年男子攻击和强奸女孩，并对那些男性施加惩罚。多尼根同时指出，据CDC在2021年完成调查报告以来，最高法院推翻了罗诉韦德案；公立学校和大学已经成为右翼发动文化战争的战场；而#MeToo运动也在美国遭到抵制，这一切因素都可能让处在青春期的女性感到焦虑乃至恐惧。

对于美国心理学会首席科学官米奇·普林斯坦（Mitch Prinstein）表示，CDC的调查数据 “反映了几十年来人们对心理健康的忽视，尤其是对儿童的忽视”，并强调“社会管理心理健康的方式需要全面改革，学校应该像教孩子如何通过锻炼预防身体疾病一样，教他们如何管理压力和冲突。”然而，正如同多尼根所指出的那样，在过去几年来，美国在制度与社会上做出的诸多变化引发了女性的焦虑，这些结构上的问题同样值得重视。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建设离不开学校的疏导，但也离不开一个有希望、更平等的社会环境。

引用文章：

https://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23/feb/16/teenage-girls-mental-health-survey

https://www.nytimes.com/2023/02/13/health/teen-girls-sadness-suicide-violence.html

https://www.npr.org/sections/health-shots/2023/02/13/1156663966/teen-girls-and-lgbtq-youth-plagued-by-violence-and-trauma-survey-says

https://www.caus.com/detail/73667

美国全国性新闻媒体正在失去本国受众的情感信任

独立的新闻媒体一直被认为是美国民主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美国盖洛普咨询公司和奈特基金会发布的报告《美国人的看法2022》指出，如今有两股力量对新闻媒体这一功能构成了重大挑战：一方面，新闻机构为维持财政独立而持续挣扎，另一方面，公众对新闻的不信任感也越来越强。

上周（2月15日）该报告的第二部分“信任，媒体和民主”发布，内容聚焦于如何更好地理解人们对新闻机构的情感信任与美国民主之间的关系。报告第一部分“美国的新闻：公益还是私营企业？”于去年10月发布，提供了关于美国人如何看待新闻机构主管的动机和新闻如何被资助的洞察。

盖洛普和奈特基金会自2017年以来一直在追踪新闻媒体受信任程度。这一指标的长期趋势在2020年创下了历史新低，当时，对新闻媒体没有信心的美国人比例在40年来首次超过了至少有点儿信心的人。《美国人的看法2020》的调查结果显示，美国人对新闻报道中越来越多的政治偏见以及对新闻机构 "推动议程 "的看法 "非常担忧"。

2017-2022年间美国人对美国新闻媒体的总体看法；图源：Gallup and Knight Foundation

美国新闻机构受信任度持续下降

在《美国人的看法2022》的调查中，媒体可信度继续沿着可预测的路线变化：只有26%的美国人对新闻媒体有好感，这是盖洛普和奈特在过去五年中记录的最低水平，而53%的人持有负面的看法。

民主党人对新闻机构的信任程度明显高于共和党人。在共和党人中，对新闻的信任继续下降。新的数据显示，如今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的独立人士表示，他们不信任新闻。与2019年底至2020年初的调查相比，在所有政治派别中，更多的美国人表示他们对新闻媒体持有负面的看法。

这种上升在独立人士中特别明显，但在民主党人中也很明显——他们通常对媒体持有更多的好感。对新闻报道中政治偏见的看法也有所增加，独立人士推动了这一趋势，其次是共和党人，然后是民主党人。年轻人仍然比上一代人对新闻媒体持有更多的负面看法，这证实了以前的调查结果。

美国人对国家新闻机构的评价;图源：Gallup and Knight Foundation

本地新闻机构更受信赖

如盖洛普和奈特一贯表明的那样，美国人对本地新闻组织的信任仍然高于对全国性新闻机构的信任。

美国人认为全国性新闻机构有能力有资源，但并不总是出于好意。72% 的人表示全国性新闻机构有资源和机会向公众准确、公平地报道新闻，但只有35%的人表示可以依赖大多数全国性新闻机构来提供他们需要的信息。35%的人表示大多数全国性新闻机构关心他们的报道如何影响美国社会、文化和政治； 更少 (23%) 的人认为大多数全国性新闻机构关心其读者、观众和听众的最大利益。50% 的美国人认为大多数全国性新闻机构有意误导、误传或说服公众。

相比之下，大多数美国人表示地方新闻机构关心他们报道的影响。

65%的受访者表示，地方新闻机构有资源和机会向公众准确、公平地报道新闻，超过一半的美国人表示，大多数地方新闻机构都可以信赖，可以提供他们需要的信息。53%的人认为大多数地方新闻机构关心他们的报道如何广泛影响他们的社区，47%的人认为大多数地方新闻机构关心受众的最大利益。44%的美国人表示，地方新闻机构无意误导、误导或说服公众。

根据该报告的定义，对新闻的“情感信任”是由这样一种信念所驱动的，即新闻机构关心、以诚实的意图进行报道并且是可靠的。调查显示，美国人对地方新闻的高度情感信任是对全国性新闻的两倍多。44%的美国人对地方新闻机构有很高的情感信任，相比之下，21%的美国人对全国性新闻机构有很高的情感信任。反之亦然：只有18%的美国人对地方新闻机构的情感信任度较低，而 41%的美国人对全国性新闻机构的信任度较低。

过去五年，盖洛普/奈特基金会关于这一主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与信任有关的新闻机构实践上。例如，许多美国人说他们关心透明度、客观性和准确性。但是，如果许多新闻机构已经有了很高的新闻标准，为什么信任度在整体上继续降低？

可以肯定的是，对信息或机构的不信任并不一定是坏事。在今天的媒体环境中，一些怀疑态度可能是有益的，因为在今天的媒体环境中，可用的信息来源的数量感觉是无限的，先进的技术往往使人们难以识别可靠的信息，记者在报道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错误。但这项研究表明，许多美国人今天不只是对新闻持怀疑态度——他们在情感层面感到不信任，认为新闻机构有意误导他们，并对其报道的社会和政治影响漠不关心。结果表明，这些对新闻的情感信任指标，在现实中与那些认为“新闻机构有能力提供准确和公正报道”的看法大相径庭。

情感信任度越高，付费意愿越高？

报告着重比照了信任、新闻机构的动机和新闻付费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对新闻有更高情感信任的美国人更可能认为新闻机构会在商业成功与公共利益之间取得平衡。

90%对全国性新闻缺乏情感信任的美国人认为，大多数新闻机构将经济利益置于公共利益之上。61%的情感信任度高的人表示，大多数新闻机构在维持生意与服务公众之间取得平衡。

调查进一步发现，美国人对新闻机构的情感信任度越高，他们未来就越愿意为新闻付费。在对全国性新闻具有高度情感信任的美国人中，有35%的人曾为新闻付费，25%的人表示他们将来会为新闻付费。相比之下，23%对全国性新闻缺乏情感信任的美国人曾为新闻付费； 13%的人表示他们将来会为新闻付费。

本地新闻出现了类似的模式：对本地新闻的更高情感信任与更高的付费可能性以及未来付费意愿有关。

如果美国人认为地方新闻机构没有资源和机会准确、公正地报道新闻，他们更有可能表示他们会考虑在未来为新闻付费。不过，这一发现不适用于全国性新闻机构。

情感信任、媒体和民主

还有一些结果揭示了情感信任的波动对美国民主实践的影响。

比如，对全国性新闻缺乏情感信任的美国人更怀疑政治进程和专家的意见。71% 对全国性新闻机构情感信任度低的人认为，真正“管理”国家的人不为选民所知；只有 46% 的信任度高的人相信这一点。

大多数对全国性新闻机构缺乏情感信任的美国人认为政府对事件的官方报道不可信 (65%)，而只有 22% 的高度信任的人这么说。

与情感信任度高的美国人相比，对全国性新闻情感信任度较低的美国人更不可能重视专家的意见。

再比如，美国人对全国性新闻的低情感信任与他们感觉无法理清事实或无法知情有关。

虽然 70% 对全国性新闻机构具有高度情感信任的美国人认为选举是自由和公平的，但只有 22% 的情感信任度低的美国人持相同观点。

在对全国性新闻机构高度信任的美国人中，有29%的人表示，民选官员将选民的最大利益放在心上，而在情感信任度低的美国人中，这一比例仅为4%。

与信任度高的美国人相比，那些对全国性新闻情感信任度低的人更有可能认为政府干预了新闻机构的报道。

盖洛普/奈特基金会这份报告在总结时写道：情感上的信任更加根深蒂固，在新闻媒体的背景下，理解这种信任尤为重要。这项研究表明，情感信任的程度与那些可能损害健全的美国媒体和民主的看法/行为有很大关系（报告认为，美国媒体与民主之间的关系是至关重要且互利的）。美国人对新闻的情感信任度越高，他们就越有可能说新闻机构在商业目标和为公众提供服务之间保持良好平衡。对新闻的情感信任越多，美国人就越有能力驾驭复杂的信息环境。对新闻的情感信任度越高，美国人就越愿意为其付费。而且，对新闻的情感信任与美国人对美国民主的总体评价有关。

《美国人的看法2022》中的调查结果基于2022年5月31日至7月21日期间进行的 Gallup Panel™ 网络和邮件研究。该调查由5593名18岁及以上的美国成年人完成。

报告链接：

https://knightfoundation.org/wp-content/uploads/2023/02/American-Views-2022-Pt-2-Trust-Media-and-Democracy.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