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一个“糟糕解决方案”的忠实信徒？

李想面临的问题是，理想靠增程式技术还能安逸多久？

文 | 汪雯

编辑 | 韦伯

2016年的一天，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走进了位于北京五元桥的办公室，在白板上写下了一句话，“做大的增程车，面向家庭用户，纯电部分里程覆盖100-150公里。”

李想敲定了理想汽车对增程式技术的使用。这个决定让他和他的理想汽车在之后的几年饱受争议，并一度陷入融资困境。

彼时，主流投资人几乎整体看空增程式技术。有投资人愿意投资，但附加条件，要求理想汽车放弃增程，改做纯电。李想果断拒绝。外界关于增程式技术落后的质疑声也如潮而来，李想不甘示弱，数次回击。

增程式汽车的硝烟，从2016年燃到了2023年。时至今日，增程式技术仍然是汽车圈说不尽的话题，老生常谈，但只要提起就能引发一番口水战。

2023年2月7日，李想发文称，“如果汽车销量前三的比亚迪、吉利、长安都开始使用增程电动，某企业关于增程落后的营销规划可以停止了，省点钱干正事吧。”

他解释，没有针对比亚迪，比亚迪没有贬低过任何技术路线，是我们最尊重的企业。

不针对比亚迪，那么针对的是谁？一位懂行的网友在微博下直接评论，“说的是长城吧。”

2022年7月，时任长城魏牌CEO的李瑞峰曾公开指增程式混动是落后的技术。李想与他唇枪舌剑，一度引发业内广泛关注和讨论。

在外界看来，李想这次说的“某企业”显然就是长城，意在暗讽长城汽车不懂市场。半年前的争论尚未落下帷幕，李想再掀波澜，似乎誓要为增程式技术讨个说法。他为何如此固执？

01  增程式硝烟不休

关于增程式技术的争议从来没有停止过，在这场硝烟里，李想则一直扮演着战斗者的角色。

与纯电动车一样，增程式汽车靠电动机驱动车轮运转。但纯电车只能充电，增程式电动车除了可以充电，还可以在电池没电或来不及充电的时候通过发动机给电池供能。

所以，有媒体把增程式电动车搭载的燃油发动机形象地比作一个随身携带的可自己发电的“充电宝”。

这确实称不上是新技术。100年前，世界上第一台纯电动车诞生，后来为了解决续航问题，保时捷创始人费迪南德·保时捷在电动车里装上了内燃机用来发电，这是最早的增程式电动汽车。

顶着新能源汽车的名头，却用着100年前的技术，车企同行坐不住了。一位业内人士直言，增程式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奇怪，增程式车为什么会被归为新能源汽车之列”。更有甚者，还有人嘲笑增程式车“脱裤子放屁”，用油发电，再用电驱动，实在多此一举。

2020年7月，时任大众中国CEO的冯思翰公开炮轰增程电动车的技术路线。他说，增程式电动车可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环保，从整个国家和地球的角度来说，借助化石燃料的燃烧为汽车动力系统发电是一种“糟糕的解决方案”。

大众汽车集团（中国）研发部门负责人威德曼的批判更加不留情，直言增程式已经是过时的技术，发展潜力不大。

此言一下惹恼了李想，因为当时市场上主推增程式车型的只有理想汽车一家。2020年8月，李想开骂，“一帮臭搞技术的天天冲我们‘哔哔’，他们搞出来什么屁技术了？！让一群毫无用户思维、完全不关心用户的这帮人，天天研究技术路线，什么技术路线啊？胡说八道！”

骂了一通，李想还是按耐不住心中怒火，之后又在朋友圈发文，“一百多年前的技术路线为何变成了如今技术的道德制高点的？那几个国内三流汽车企业的研发人员，建议你们多听听用户的需求，多干点实事，多去体验体验产品。”

一年后的2021年底，李想还没忘了这茬，在微博上发布同期新车上险量，附上了简单的八个字：感谢鞭策，继续努力。配图中的数据显示，2021年11月，大众汽车在华中大型SUV五款车型累计上险量为12445辆，不及理想ONE的13438辆。

这场骂战看似落幕了，却并没有结束。2022年7月，老话题重提，新老汽车大佬再次为这事儿争得面红耳赤。

当时，华为增程式车型AITO问界M7上市，华为智能汽车解决方案BU CEO余承东公开称，“目前充电桩的完善与普及还需要时间，增程模式是目前最适合的新能源车模式”。

李瑞峰连发数条微博抨击，“增程式混动技术落后是行业共识，再大的嘴，也不能大放厥词。”这番言论也“误伤”了做增程式汽车的李想，之后战火转移至李瑞峰与李想之间，两人你来我往，引发业内对增程式技术的大讨论。

时隔半年，李想这次重挑话题，还拉上了大佬比亚迪。李想怼“某企业”的前一天，在微博上发问，“仰望U8的动力结构是并联的PHEV？还是串联的REV？有动力系统方面的专家可以解读一下吗？”作为一家新能源车企的创始人，李想怎么会不懂？这个问题“故意”的意味过于明显。

尽管比亚迪没有给出官方回应，但已有不少业内人士认为，从可实现的功能来看，比亚迪推出的百万级车型仰望U8大概率采用的是增程式混动技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正如李想所说，国内乘用车自主品牌销量前三位的车企均已布局增程式混动技术路线。

显然，在李想看来，这是给增程式反对者们的一记响亮耳光。李想的那句发问，潜台词或许是，连大佬比亚迪都在用增程式，这一技术还“落后”吗？

（来源/网络）

02  李想为什么那么固执

有人问李想：“老板不是技术专家吗？”“我是纯正的产品经理。”李想回答。

一位理想汽车高管曾评价李想，“从没见过哪家车企CEO像李想一样，对研究产品有如此大的热情。”李想确实对产品特别敏感，能感觉出汽车座椅坐垫厚了3毫米，轮胎胎压少了0.2，他坐在车上就知道是哪个轮胎出问题了。

接受媒体采访，李想说得最多的是产品，理想汽车的产品能力也是他最引以为豪和自信的地方。他对产品的要求达到了极致，称，“不能接受理想的产品是凑合的，公司任何人做产品凑合都会跟他拼命。”

技术专家追求最先进的技术，但极致的产品人，摆在心里第一位的，永远是市场消费者、用户。所以，理想ONE拥有与众不同的六座，取消了第二排座椅双扶手，有全车语音、四联屏车机。使用增程式技术，也是这样。

做出这个决定时，理想汽车内部研发高管首先表达了质疑，“市面上没有人做增程。”市场上既有的增程式电动车，包括通用2007年推出的雪佛兰Volt、宝马2011推出的i3增程版、广汽传祺2014年推出的GA5增程版等，均因销量低迷逐步走向停产，并没有成功的前例。

但李想坚持用增程技术。他想抓住的是家庭用户，这类用户是最主要的自驾出行群体，用车场景既有市内，也有长途。燃油车在长途场景驾车体验好，电动车适合市内，但一旦上高速，不敢跑快，还得有里程焦虑。

“带着父母孩子，自驾出行，排个长队慢慢等充电。”李想想，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想做到兼顾，算了笔账，发现市内用电、长途用油对消费者而言是最方便、最经济的，增程技术可以实现。

除去用户需求，增程式汽车的成本优势在新能源汽车中也是独一份。电池贵，在电动车生产成本中，电池成本占比最高，而增程式对电池容量需求不大，成本可省下不少。

有业内人士质疑，使用增程式是投机取巧，比油车省油，比电车续航能力强，又有成本优势，并无多少技术含量。不过，消费者却表现出了迥然不同的态度，技术上遭受攻击的理想汽车，市场销量让同行羡慕。

2022年，全系增程式的理想累计交付汽车13.32万辆，同比增长47.2%，在插电混动汽车市场仅次于比亚迪位列第二。2023年1月，理想交付15141辆，同比增长23.4%，是少数实现同比上涨的新能源车企之一。

（来源/理想汽车官网）

不得不承认，李想精准抓住了用户的心理。一位消费者坦言，我只是想要个牌照，加上有续航焦虑，这两点都被理想拿捏得死死的，“我懂什么技术先进、落后，也不在乎。”

正计划购买增程式汽车的林秦告诉全球汽车志，她平时生活、工作都在重庆市区，但需要上高速，计划休息时出游，目前市场上她只考虑增程式汽车。

“我想上高速，肯定要考虑续航问题，现在纯电车里程和充电是根本问题，一辆车快充都要几个小时。”林秦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纯电车今年补贴也没有了。

一片骂声中，增程式反而成了香饽饽，多家车企开始布局增程式技术路线。除吉利、长安、理想、问界外，东风岚图、长安深蓝、哪吒汽车先后推出增程式汽车。

全国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坦言，增程式是在目前电池技术没有得到有效突破情况下一个很好的选择。“在短期和中期内，增程式技术市场空间还比较大。”

03  李想的焦虑

李想面临的问题是，理想靠增程式还能安逸多久？

如今业界一个普遍的共识是，增程式技术路线是燃油车向纯电动汽车过渡的产物，纯电车代替增程式汽车，是行业向前发展的必然趋势。

李想近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应这一问题称，行业最大的问题一直没变过，一个是充电问题，一个是电池成本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就是为了能够大规模替代燃油车，增程首先符合这个需求。

但这意味着，充电基础设施越完善、电池技术越发达，增程式汽车生存空间就越小。一位业内人士坦言，随着纯电动汽车未来补能体系逐渐完善，增程式的优势将大大削弱。淘汰似乎是必然，问题是倒计时还有多久？

按照李想的判断，往后5年增程式仍是SUV最佳解决方案。他看起来并不着急，他认为，相反现在这种充电速度很慢、400V的纯电动车才是过渡期最短的，很快会被淘汰。

李想真的这么放心吗？值得一提的是，增程式技术已经开始面临政策上的新变化。

在新能源汽车的最大市场上海，出台了《上海市鼓励购买和使用新能源汽车实施办法》，其中规定，自2023年1月1日起，消费者购买插电式混合动力（含增程式）汽车的，不再发放专用牌照额度。

这意味着，上海消费者已经无法通过购买增程式汽车获得免费牌照了，需要与燃油车一样拍牌。

而在北京，为从根本上推动新能源汽车产业节能减排，仅将纯电动汽车纳入新能源汽车的范畴。插电式混合动力和增程式电动汽车由于使用时会消耗燃油，无法摆脱长途驾驶对油耗的依赖，被排除在外。

眼下，李想仍在试图打造一个个像理想ONE一样的增程式爆品。

2月8日，李想出现在了理想汽车2023年第一场新车发布会上。在不少汽车爱好者和用户眼里，这却是一场没有多少惊喜的发布会。

主角理想L7，在去年9月已经亮相。更让大伙儿失望的是，除了在车身尺寸、车内座椅以及智能化上有些变化外，理想L7在外观设计、内饰风格及增程式模式方面，与去年上市的L8、L9如出一辙，业内戏称理想“套娃”。

李想曾公开表示，计划在20-50万价格区间内，每隔10万元推出一款爆品。L7、L8售价在30万-40万元区间，L9售价40-50万元，三款新车都定位为没有续航焦虑的家庭出行用车，都沿用理想ONE的增程式模式。在业内人士看来，李想意图在L7、L8、L9上沿用理想ONE的爆款效应。

2022年之前，李想手里的牌只有理想ONE。2022年开始，理想在半年里推出了三款新车型，产品节奏明显加快。技术上，增程式并无多少值得说道的地方，理想在“家庭”上做足了文章，靠“冰箱、彩电、大沙发”吸引了不少消费者。

例如，L7在二排右侧配备了“皇后座”，即第二排乘客可以一键折叠前移副驾驶，实现半躺。甚至二排座椅全部向前折叠放倒，还可以拥有一张长2.4米、宽1.8米的大床。此前，L9推出后就因拥有冷热双用后排冰箱备受关注。

但如此“套娃”也让部分业内人士质疑，L9、L8、L7的快速推出，是否正是增程式的尽快收割和变现？

另一方面，李想嘴上固执地为增程式站台，实际却不再孤注一掷地固守增程式技术路线。理想计划将在2023年推出两款纯电动SUV，未来将重点研发高压纯电动汽车技术，并计划自2023年起每年推出两款高压纯电动汽车。

显然，增程式的忠实拥护者李想，已经开始焦虑了。

（除特殊标注外，其他图片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