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新闻采写 | 自由职业：以坚韧得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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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学期，21级本科新闻和20级本科播音班分别开设《新闻采访和写作》和《新闻采访》必修课，2022年9月开始由陈红梅老师主讲。同学们进行新闻采写综合练习，陆续提交课程作业。经补充采访修改完善后，任课老师将挑选一部分优秀作业，不定期刊发

2022年9月，钱多多的短篇小说在知乎盐选专栏上架。每当有读者订阅她的作品后，平台都会将订阅费的一部分分成给她。这意味着她每个月都能有一笔或多或少的收入，在自由作家赛道上获得了初步的胜利。

“没有想到是曾经的兼职救了我”。钱多多曾是杭州某教育服务类公司的行政前台，月收入4000元，由于当时的“网文热潮”以及自己对写作的热爱，她在工作之余兼职做网络小说作者。2020年5月公司的倒闭带来失业，阻拦钱多多再次就业的不只是疫情，她在2022年1月生下孩子钱晓晓，疫情与带娃的双重压力驱使钱多多将兼职变成主业，成为了一名知乎平台上的短篇小说作家。

像钱多多一样选择自由职业的人不在少数，2021年5月20日国务院例行政务吹风会上，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自由职业人数已达2亿。在小红书、知乎、微博等平台上，每时每刻都有关于自由职业的分享，不同年龄、不同行业的人，以不同的姿态冲进了自由职业的浪潮。

图为知乎盐选专栏情况

自由职业浪潮：日益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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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是自由职业选择了我吧”，酸菜的第三份工作是在“新世相”传媒公司做内容运营，2021年3月被公司以“架构调整”的理由裁掉之后，她决定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大概半年后，之前的同事找到酸菜，问她愿不愿意接点私活，酸菜同意了。以此为起点，她开始慢慢摸索着做一个自由职业者，写一些条漫脚本，或者根据甲方的需求去写软广告。

即使做自由撰稿人也会遇到很多要求严苛的甲方，“甲方爸爸的难伺候并不在于他的要求有多高，而是原先定好的标准一直在变。而且对话的时候也不是很客气”。但与之前在公司工作相比，酸菜依然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可以拒绝一些我不想做的工作，我不需要表演给别人看我在认真工作”，在公司上班需要酸菜用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消化难以相处的同事所带来的麻烦，她不喜欢开例会，不喜欢出门通勤，更不喜欢闻着老板的二手烟在会议室里度过那些令她怀疑人生的时间。

与酸菜丰富的工作经历不同，苗苗的第一份工作只持续了半年，随后她就选择了辞职去做自由职业。2014年本科毕业后，她以应届生的身份进入了电商行业工作，她的本科专业是电子商务。那时的电商行业刚刚起步，苗苗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期待，她的预期是每天都能接触到新的选品、新的客户，自己的同事们是非常年轻而又活力的团队。

然而事实与她的想象出现了偏差，她发现自己的工作中有许多机械、重复的部分，不仅如此，还有不少额外的杂活需要她来做，公司里各种跑腿的工作，甚至给同事订购外卖，这些都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我觉得这实在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生活了”，入职还未满半年，苗苗辞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辞职后的苗苗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她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店铺，如果商家有什么新的商品需要精修图或者宣传海报，都可以在淘宝上下单来请她帮忙P图和设计。“我PS用得很好，这算是我吃饭的本领之一，”苗苗说。

事实上，当她发现自己做电商工作做得很不开心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下一步路应该怎么走了。在辞职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她开始有意识地与同事们处好关系，为自己积累人脉，因此，在她刚刚开始自由职业还没太有什么收入的时候，前东家会给她安排一些工作，也会给她介绍一些新的客户。由于出色的业务水平，找苗苗来做设计的客户变得越来越多，她的自由职业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并非所有的自由职业者都经历过辞职转业，小鱼本科毕业后就成为了一名自由插画师，从未有过在公司上班的经历。毕业于服装设计专业的小鱼是名美术生，社交圈子里的人大多也是美术生，“大家好像都不急着找工作”，她说，在她的圈子里，还有很多像她一样依靠绘画这项技能来从事自由职业的人。

小鱼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娃衣工作师，为玩偶进行服装设计。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娃衣工作师太小众了，即使自己做得再好，也难以有商业化价值，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并且娃衣会随着市场活跃度而产生比较大的波动，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相比之下，做插画和任何行业都有合作的可能，工作机会也会相对多一些。

大众认知以外：暗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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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外人对自由职业的向往，总是“自由”、“享受生活”、“慢节奏”等好的方面，但没有哪一行是容易的，自由职业者也会处于高压之中。

2022年12月31日，记者通过Python爬虫爬取微博上前两天（12月29和30日）有关“自由职业”的讨论，共获取独立数据3761份，将其可视化成词云图如下，可见大众认知中的自由职业以“自由”、“享受”为主，但是对于钱多多而言不是这样。

记者爬取微博关于“自由职业”词条讨论内容生成的词云图

“确实很自由，想写就写，不想写就摆烂，但是摆烂会直接影响到这个月的收入，想要赚钱只能勤奋。”2020和2021年对于钱多多来说是较为失败的，尚未从失业的痛苦中走出来的她又面临着作品的不如意。知乎上短篇小说创作的赛道特别内卷，阅读和收藏量是考验作者的唯一标准，文笔、创意、立意等任何一个环节的缺失都会让读者不买账。“感觉自己写的很好，也写了好多篇，但是阅读量就是上不去。”

2022年8月开始，钱多多每天早上6点给自己7个月大的孩子喂奶，然后开始阅读知乎上的爆款文章，把自己代入到读者身份去寻找吸引读者的点。但钱多多不能一直坐在电脑前阅读和写作，上午10点、下午2点、下午6点、晚上10点，这些节点是她从网上学到的科学喂奶时间，到了饭点，她除了准备自己的餐食外，也要按照儿童科学食谱给孩子吃一点鱼油、菜汁。

随着孩子一起成长的，还有钱多多作品的阅读量。在不断地研究能够吸引读者的“爆点”之后，钱多多模拟“规则怪谈”、“穿越救世”等别人已经成功的套路，最终写出了有自己特色的文章。“就是疯狂地内卷自己”，2022年9月，钱多多迎来了内卷的结果，她的作品在知乎成功上架。

除了帮别人做设计之外，苗苗与钱多多一样靠写作赚钱，她每个月的收入平均下来大概有一万元，赚得多的时候一个月可以到一万七八千。但是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特定的休息日”，她的时间都是围绕着一个又一个截稿日期来安排的。苗苗心里非常清楚，没有按时交稿就等于自己没有遵守承诺，其实是比较严重的，对方后续可能就不愿意再和自己合作了，因此即便感冒或者生理期的时候，她也要忍受身体的不适来完成已经接下的工作。已经从事自由职业七年的她坦言道：“哪怕到了现在我也偶尔羡慕那些正常上下班的人，他们即使是摸鱼也有工资，而我就要实打实地去工作。”

酸菜对自己的要求并不像钱多多和苗苗那样高，她没有很积极地积攒客户资源，有时甚至会觉得闲到发慌，但不规律的生活成为了她的常态。一周前接到采访任务的酸菜被采访对象告知一整周都没有空，于是她只好等到周末再做采访。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采访了半个小时之后，采访对象又告知她自己要去忙了，于是她的计划再一次落空，等到采访对象周日有时间了，才最终完成了这次采访。2022年12月18日，当所有球迷都在为阿根廷夺冠而欢呼时，一边赶稿一边看比赛的酸菜又继续熬到了凌晨四点，完成了19日要交付的这份采访稿。

不过这样的辛苦对酸菜来说只是暂时的，熬到凌晨四点的她交稿之后可以一直睡到下午，然后开启一段很闲的时光，有时候一整周都没有什么工作，酸菜就在家里看剧撸猫。“收入确实比上班少，但这只是我自己的状态，我比较佛，也有做自由职业很卷能赚很多的，我只是更喜欢躺着”酸菜心里很明白，比起上班来说，作为自由职业者，收入与付出之间会更加对应，想要多赚钱，当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时间。

没有退路的赛场：自律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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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博主喜欢在小红书上晒自由职业的日常，咖啡、书籍、阳光等惬意的元素萦绕出一个令人向往的场景。

小红书上晒自由职业日常的图片

琪琪就是其中一员，“2022年12月23日收入25元”单薄的收入并不影响琪琪的生活状况。琪琪上一份工作的年薪是20万元，但是每天准时准点的上班令她感到厌倦，现在则每天睡到自然醒，偶尔写点东西发到网上获取些收入。对于未来，琪琪并不感觉迷茫，作为父母掌中宝的她坐拥上海市黄浦区的两套小别墅和不方便透露的存款金额，自由职业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自由职业领域坚持下去的人，有一部分是像琪琪一样有深厚的家底，但更多的则是像小鱼一样通过自己的技术来谋取生计，在自由职业“多劳多得”的特点之下，如何保持自律成为了很多初入自由职业大门的工作者需要考虑的问题。

小鱼最初是在一个豆瓣小组里知道的线上自习室，在对比了多种形式的线上自习室之后，她决定自己用腾讯会议建一个视频自习室，希望能对自己的日常工作起到监督作用。“还是视频自习室对自己的约束力更大一点，当你打开了视频或者共享屏幕之后，不好意思一段时间了一笔都不动。”

在刚刚开始自由职业的那段时间，苗苗觉得自己对生活失去了掌控力，“玩也没玩好，工作也没工作好，每天会特别的焦虑，好像什么事也没干一天就过去了。”下定决心要好好安排时间之后，她开始尝试不同的时间管理软件，番茄时钟给她浑浑噩噩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希望。苗苗发现，这种每25分钟休息5分钟，每四个循环作为一个番茄时钟的时间管理方法非常适合她。“至少是能在25分钟之内集中注意力，让自己一定不要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有消息也不回，就只专注于正在做的事情。”一开始她只是在一小段时间内能够心无杂念，而后随着专注的时间越来越长，苗苗觉得自己对生活又重新有了掌控力，“这一天里哪怕我没有完成什么事情，但我知道在使用番茄时钟的时候，我是实实在在做了一些工作的”苗苗对这样的工作状态非常满意。

图为记者截取的番茄ToDo线上自习室情况

对于靠技能吃饭的自由职业者来说，不断学习也是她们对抗焦虑一种方式。苗苗对于自己未来的职业发展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她明白要想不断地有高质量产出，就一定要不断地精进自己的技能。“如果说固步自封了，那我会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用完，可能我的产出就不再有任何的吸引力，如果有了更好的软件但我不会用，那我迟早会被淘汰。”除了写稿和做设计之外，苗苗也在不断探索新的赚钱方式，前一段时间她在尝试配音，虽然最后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条件并不是那么合适，“不过至少是尝试过了”，她说。

“想多掌握些技能，赚更多的钱。”和苗苗一样，钱多多除了创作短篇小说外，还自学了日语、会计。2022年8月27日，钱多多以经济法78分、实务88分的好成绩通过了初级会计师考试，她已经为此备考一年。而备考过程中学到的一些经济学理论，也被她融入到短篇小说创作的情节中。“两不耽误嘛，复习了经济学知识，而且读者还蛮喜欢看这种有知识的文章。”钱多多乐此不疲。

逆旅：大海里的一只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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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的一个自由职业up主在他的视频里展示到，公司是艘大船，在稳定地前行，每个职员所要做的只是完成好船上的一个职位，而自由职业像海上漂泊的小船，自由职业者作为船长，可以决定前进的方向，却没有什么保障，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船，需要拼尽全力来保证小船的前行。正如他所说，自由职业由于缺乏公司、企业的管理，在应对大环境变动时很难形成合力解决问题，个体只能随波逐流。

2020年到2021年对于钱多多来说是灾难性的一年，那一年腾讯收购了阅文集团，推出看广告就可以免费看小说的新营销模式，这对于钱多多这种付费作者无疑是毁灭性打击，作品的阅读量越来越少。但钱多多没有被打击到一蹶不振，她意识到网文界一直是“内容为王”的赛道，便开始阅读那些仍然是爆款，没有受到影响的作品，在不断地学习后写出自己的爆款。但像钱多多一样突破重围的人并不多，同为网文作者的小梅无法忍受那一段时间的入不敷出，便离开了这一赛道，选择重新去找工作。

2022年AI绘画开始流行，自由插画师小鱼受到的冲击并没有想象中大，“AI绘画能淘汰那些低端画家，而且涉及到版权的问题，正在被这个行业集体抵制。”不过这还是为小鱼敲响了警钟，“需要再加把劲了，AI的升级速度很快，可能过不了多久会达到我这个阶段，我得比他更快才行。”

相比之下，以游记为主要题材的自由撰稿人苗苗则显得更加幸运一些。2019年年底，苗苗在欧洲报名了一个护理相关的职业培训，获得了较为长期的签证，到达国外后不久，新冠疫情就席卷全球，苗苗的课程全部变为了线上课。这使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自己进行安排，同时也让她能够更自由地行动，在欧洲各国旅行来为国内的公众号和杂志提供游记类的文章。尽管如此，苗苗还是感到疫情对她的收入确实造成了一些影响，“当时国内的形势不太好，我在欧洲这边取得了一些兼职的机会，但收入也不太好，到处是裁员的状态”。苗苗在那段时间特别焦虑，她总是担心没办法养活自己，担心要灰溜溜地回国，灰溜溜地去找一份工作。

作为自由职业者，苗苗也会渴望稳定，“如果真的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给我一定限度的工作自由，而且薪水又很高，那我肯定是愿意的”，但她非常清楚，这样的工作实在难找，所以她对自己现阶段的职业规划依旧是从事自由职业。不过，她希望下一阶段的自己能够积累更多的人脉，如果能找到适合长期合作的伙伴，“我专门为他写稿，专门为他工作，就等于说生活和工作上有了一定的保障”。尽管和父母曾为了从事自由职业的事情而吵过架，但她觉得父母所说的“自由职业不一定做得长久”其实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钱多多也希望自己稳定一些，“可能会去考公务员”，她说，“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的话，写小说也挺好的，选择了什么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采写 | 20级地理学 陈恩

21级新闻学双学位 刘秉昂

原标题：《学生新闻采写 | 自由职业：以坚韧得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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