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展览可以延续250年，且颠覆250年的刻板传统

6月12日，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第250届夏季展及“伟大的奇观”特展将同时开幕。展览策展人、当代艺术家格雷森•佩里（Grayson Perry）将各种各样的作品并置，颠覆了这一夏季展览的传统。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编译了《卫报》评论员Jonathan Jones的文章。在他看来，展览消弭了好和坏、古老和现代的定义，颠覆了研究院250年以来的刻板传统。

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正在进行一场“狂欢”，人们翻来滚去，狂欢作乐，袒露一切。谁会想到这场夏季秀会如此具有颠覆性？

这场疯狂的集会有趣而粗放，对于托马斯•罗兰森（Thomas Rowlandso）在1800年左右所画的皇家艺术研究院年度展览而言，这俨然是种讽刺。该作品也出现在今年的“伟大的奇观”特展中，名为“伟大的奇观”的特展呈现了皇家艺术研究院夏季展250年的历史。罗兰森的这一水彩作品《凝视展览楼梯》（The Exhibition Stare Case）描绘了时髦的社会阶层沿着研究院位于萨默塞特府旧址的旋转楼梯前进的画面。他们因激动而无法站稳。“思想肮脏的”罗兰森将这一画面想象成集体间的试探和调情。

英国皇家研究院的年度秀曾是盖恩斯伯勒（Gainsborough）、雷诺兹（Reynolds）、康斯太勃尔（Constable）、斯塔布斯（Stubbs）等人艺术作品“争奇斗艳”的地方。从1769年的首次展览以来，研究院的年度展就像是今天的透纳奖——透纳也曾在年度展中出现过。1850年，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年，他展示了自己最后的新作品。

“伟大的奇观”试图扭转接下来的局面，庆祝年度展成为了维多利亚时期的沙龙——在1881年的一次非公开展览上，曾展出一幅威廉•弗里斯（William Frith）为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画的动人肖像——然而现实却令人沮丧。直到1900年，皇家艺术研究院都是一个极度保守的机构，而它的夏季展览则充分体现了它的品味。在皇家艺术研究院20世纪40年代的院长尔弗雷德•芒宁斯（Alfred Munnings）的绘画《主题重要吗？》（Does the subject matter?）中，他狠狠地讽刺了当代艺术和它的追随者们；他还曾炫耀自己和丘吉尔想要揍扁毕加索。

“伟大的奇观”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当透纳在1851年去世后，英国皇家研究院便不再具有创造性的文化力量。

如今，格雷森•佩里来了。

在邀请佩里共同策划此次夏季展时，皇家艺术研究院让他进行一次彻底的颠覆。他在接到委任后从一众人选中挑出了一批或有名或无名的艺术家，并且采用了一种大胆而“残忍”的策展方式。通常，在大量平庸的作品中，那些更努力的人会凭借他们所付出的汗水“脱颖而出”，这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光荣。

今年，“脱颖而出”不再是一种荣誉。因为佩里用“垃圾”布满了整个夏季展：我说的是真的“垃圾”：毫无才华的废品，其中很多显然是某些家伙从酒吧回家后作的。

展览上有用鸡蛋作的画、猴子肖像、幼稚的横幅、名为“猪人”（Pig Man）的大理石浮雕，而最怪诞的是一系列佩里肖像，它们来自他的粉丝，或是相信这样就能够被选上的人。他们没有错。另一边，有人在英国女王的照片周围刺了绣。此外，还有脱欧公投中的英国独立党海报，只是海报上的单词“Leave”（离开）被换成了“Love”（爱）。若不是旁边的摄像机，我都不知道这是班克斯（Banksy，涂鸦艺术家）的作品。

柏林顿宫最大的房间被刷成了黄色，墙上则密密麻麻地悬挂着古怪而奇妙的作品。Olga Lomaka长长的粉红豹玻璃纤维雕塑从一块蓝色画布的侧面穿出来，这可能是所有作品里最疯狂的——而她是专业的。“粉红豹”的旁边挂着一幅David Griffiths给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英国独立党前领袖）画的肖像，他看上去无比严肃而受人爱戴。佩里的展览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美学上都是混杂的。在这里，班克斯竟和法拉奇共享了空间。这会让人联想到2018年英国的黑暗。这场展览描绘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潜意识。我一度因格伦菲尔塔（注：2017年6月伦敦发生“格伦菲尔塔”公寓楼大火）而陷入沉思——我在展览上发现两幅关于它的作品，又因为表现脱欧的作品而分了神，而这一切绝不是过去的夏季展中会展现的东西。

一些著名的艺术家也完美地融入了这场疯狂的展览。罗斯•怀利（Rose Wylie）展示了一幅基于非洲商店招牌的大幅画作。得益于独到的设计和颜色，她作品中那种漫不经心的光彩脱颖而出。在“艺术世界”的语境下，她像个局外人，但在这儿，你会看见，她是多么的熟练和聪明。

保拉•雷戈（Paula Rego）表现受折磨的肉体的怪诞三联画同样突出。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摄影拼贴作品细致地体现了他的想法：西方视角限制了我们的视野。

在艺术中，有些奇妙的事正在发生，而佩里捕捉到了这个时机。年龄和风格上的界限、酷或不酷的界限，这些对于艺术的未来似乎不再有任何意义。也许它的未来在于它的过去。也许恰恰相反。看完这场疯狂的展览后，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新艺术方面，这是我多年来看过的最让人感到无拘无束的展览，因为它消弭了好和坏、古老和现代的定义，邀请我们列出人们用所谓“艺术”来表达情感和想法的一切方式。越纷杂，越愉悦；越疯狂，越美好。

野蛮人冲进了大门。如果一座宫殿想要被暴民洗劫，那一定是伯林顿宫。我不知道康斯太勃尔或透纳会怎么想。不过，罗兰森肯定会发出爆笑。

皇家艺术研究院夏季展将持续至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