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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刀哥”往事一二三

2023-02-03 12:0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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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历二〇二三年二月一日晚,就是电视剧《狂飙》迎来大结局的那一天,我正在家里吃饭,接到球队友人电话,问我道,“老孙可曾为林家川写了一点儿什么没有?”我说“有”,并说“确实只是一点儿,发了条朋友圈”。队友就正告我,“老孙还是多写一点罢,虽然这次林家川演的依然不是你的戏。”

这是我知道的,本来我也拍得寥寥,然而“你怎么还不找我演戏”这句话却总是在见面时从林家川的嘴里说出,提醒着我,我们曾是三年室友。我也早觉得有为他写点儿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与这部戏已经在北京台开始二轮播放无关,但对看着林家川一步步进入壮年、终于迎来“让老百姓记住了这张脸”的日子的目击者而言,却大抵只能如此。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命运”,那自然要随喜——但是,若来点儿实际的,就只能多写点儿而已。

第一次见到林家川,是二〇〇六年初秋,在北京电影学院2号宿舍楼的107室,那是2006级北电导演系和表演系研究生男生宿舍,共四张床铺,正好装下这两个系的四个男生——俩导演系俩表演系——同屋的另一位导演系男生,是张维重(电影《滚蛋吧,肿瘤君》的编剧、制片人),跟我和林家川一样,也喜欢踢球,那年我们仨还代表研究生队参加了校内的足球联赛(成绩不咋样),至今我们仍在一个构成以作家编剧演员为主的球队里。同屋的另一位表演系男生,没在宿舍睡过一天,也不喜欢踢球,所以来往不多。也就是说,研究生的第一年,宿舍里就我们仨,这时候的林家川还叫林大川。

▲ 当年我们在宿舍里的“艺术”照,摄影师是张维重,即镜中那位清瘦帅哥

我和维重读研都是跨专业,以前没学过,所以想来电影学院看看。林家川本身就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又回来读研,我没有直接问过他原因,但是从他大学时期表演系同学张颂文的一篇微博里,大致可以猜出,读研可能是林家川当时为解决“没活儿”而做出的选择。

研究生开学后,除了基础课在一块上,专业课都是各系上各系的。和林家川一起做过的事情,除了踢球,还有就是入学体检。忘了是去学校附近的哪家医院了,我们仨(以及另外七个男生)脱得精光,赤条条站在大夫面前,昂首挺胸,被大夫观察了个遍;大夫又让我们转身,我们便转了过去,背冲他;大夫又说,弯腰,于是我们弯了下去,羞赧中低着头撅着屁股面面相觑……少顷,大夫说好了,都穿上吧。如《狂飙》第一集里扫黑领导徐忠(吴刚饰)初见警官安欣(张译饰)那样,我和林家川也算坦诚相见过了。

当时宿舍里有一台电视,我不怎么看,书架上还有那么多DVD、硬盘里还有那么多电影等着消化,但只要林家川在宿舍里,电视就总会开着。因为当时正热播一部叫《继父》的电视剧,李幼斌主演,林家川演李幼斌的徒弟,大概是烧锅炉的那种角色。林家川不仅开着电视,还会开着宿舍的门,这样一来,过往的人便会看到他出现在电视上,因而驻足,甚至在我们宿舍坐下,看完这集才走。研究生们都有些理论素养,控制不住讨论起来,哪怕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晚间新闻了,有的系(文学系、摄影系、录音系、管理系、电影学系等)的同学仍未结束和林家川的讨论——这就是当时我们对文艺的满腔热忱。想想那时候真年轻,二十五六岁,最小的才二十二岁,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浪费,无数的淡可扯。

《继父》这部戏里,林家川的戏份并不是集集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电视一开,就总能看到他,因此我一度怀疑,是不是电视后面连着DVD机,一直在循环播放有他的那几集光碟。

有了《继父》的先入为主,我认为林家川并不缺戏拍,包括读研期间,他也接了不少戏,有一部叫《笑着活下去》,在里面也演坏人,特坏的那种,把亲妹妹卖了,以至于那戏播出的时候,他去买东西,跟人砍价,卖家基本没有不答应的。

在那部戏里,林家川成了剧组里的活宝,所到之处笑语欢声。他爱搞怪,开得起玩笑,在校期间也是如此,所以对门本科生宿舍的大一小弟弟常来我们屋玩耍。热情也是林家川的一个特点,在校期间帮我和维重演了不少短片作业。

研二以后,课少了,我和张维重都不怎么在宿舍住了,于是我俩的床供林家川招待朋友用了。一次课间,我回宿舍也不是干嘛,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周一围(也是林家川大学时期的表演系同班同学)正从我的床上下来,刚睡醒,而林家川还在自己床上睡着觉,俩人打了一晚上CS——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天然觉得林家川玩这游戏的时候会用“匪”,所以毕业后,每次听说他又要进组的时候,我都会问“这回还是匪?”

还有一次,我又是好久没回宿舍,一进门,看到两根长筒立在墙边,以为是哪个摄影系同学放这的折叠反光伞。林家川说,那是他和周一围的台球杆,去台球厅不用公共球杆。不知道他俩具体打得有多好,但戏做得够足。

▲ 左:周一围;中:林家川;右:张颂文

三年混混就过去,很快我们都毕业了,奔赴各自的剧组,混迹于各自的“熟人圈”,忙各自的事儿,交集不多。没两年,我们都年过三十,进入人生的又一阶段。有一次他找我,之前已经好久没见,聊了一下午,也没什么主题,大概是感到困惑,问我是否也存在这样的时刻,虽然他没说什么具体的事儿让他困惑,但我大致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不久前,我也开始找些佛教书看了。我把刚从书上看到的,背课文一样背给他听,竟然两人坐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如果用电影表现手法的话,这里可以有一个淡出淡入。从上一场的天黑淡出,淡入时,已经是两年后,我和林家川在美中宜和妇产医院相见。那天,正好我媳妇生孩子,他媳妇产检,我俩的女儿相差一周。当爹,是我俩人生到了这一阶段不约而同的选择。

▲ 林家川和女儿

或许一个女儿,真能赋予当父亲的一种对治困惑的能力。此后,我俩没再就“困惑”展开进一步探讨——聊个屁呀,先把女儿养大再说。

我当了爹后,写出的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特能理解林家川为什么能在电影《误杀2》里仅用一场戏,就塑造出一位只需看片段、哪怕摆脱剧情也能让人看了为之痛心的父亲——正是这场戏的力量,让主角(也是位父亲)做出必须放手一搏的打算,推动了剧情在关键时刻的发展。

拍这场戏的时候,导演告诉林家川这个角色何其重要,林家川听完的回应是:放心吧,谁还不是个爹!然后他现场就位,让自己进入状态——自然要调用真情实感——在导演喊“开始”前,眼泪便流了出来。不光是眼泪的事儿,还有更多内心的,无法言语表达,只能看到后意会的东西,一股脑在林家川的脸上露了出来。这段哭戏,在我看来,可以列入那一年国产电影中哭戏的前三名。

▲《误杀2》精彩片段

时隔两年,林家川再度贡献了国产剧的名场面。就是他饰演的“唐小龙”蹲了六年监狱,刑满释放,被开着宝马车的弟弟唐小虎接到“白金瀚”的那场戏。有人这么评价这段戏:

在拍这场戏的前一天晚上,林家川特意熬了一宿,让自己眼睛通红,因为作为“唐小龙”,在里面蹲了六年,明天重回人间,必然无法入睡。林家川让自己提前一宿变成“唐小龙”,思考着种种“唐小龙”在这个时间点上要面临的问题。我问他都想过哪些问题,林家川说他觉得“唐小龙”此刻心理的底色是兴奋和惶恐,更多的担忧是出去后寄人篱下的生活,住哪儿、饭辙何来、社会还给不给他机会……越想越多,形成漩涡,陷了进去,一直到这场戏拍摄结束。尤其是为了形象上贴合,他增重了十斤,让自己显得浮肿而落魄,像一块废柴。

“唐小龙”出狱后,在张颂文饰演的“高启强“手下谋得一份差事后,也算重生,一扫颓靡,于是林家川又开始减肥,让自己的脸上瘦出棱角,配得上日后“刀哥”这个称号。

大连老虎滩上曾经的“小场记”和“副导演”,二十年后,变成《狂飙》中旧厂街的“小鱼贩”和“小街霸”,戏里的二十年后,两人又相继成了“黑老大”和“刀哥”,在这个春节,给全国观众带来一场关于“狠毒与凶残”的叙事盛宴。当年那个没有回答“咱们是不是当不了演员了”的张颂文今日已经成为演员综艺节目的导师,林家川也不停地挑战着自己,在蓄力中尝试着不同的角色。

为了文首所说的“多写点儿什么”,我特意对林家川做了一次“采访”,问他后面接戏了吗,他说接了,下月就去厦门。我说还是“匪”?林家川在电话那头儿说:这次是“警”。

编辑 | Cujoh

原标题:《《狂飙》“刀哥”往事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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