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首展卡尔帕乔：文艺复兴威尼斯画家的完美与没落

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正在举办的“维托雷·卡尔帕乔: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的故事大师”(Vittore Carpaccio: Master Storyteller of Renaissance Venice)是这位画家首次在意大利境外举办回顾展。

维托雷·卡尔帕乔（约1460/1466–1525/1526）是威尼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领军人物， 以将神圣历史栩栩如生描绘的大型壮观叙事画而闻名。此次展览展出约45幅油画和30幅素描，包括为慈善协会绘制的大型油画与最初装饰富裕威尼斯人房屋的小型作品，这些绘画带着惊人的创新性。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来自威尼斯斯拉夫圣乔治会堂的两幅著名油画和华盛顿国家美术馆藏品《圣母诵读》。

展览现场，卡尔帕乔最好的作品都是来自委托，以叙事的方式创作的。展览将圣母玛利亚生命周期的所有六幅画重新组合在一起。

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曾说：“在谈论威尼斯时，却不将‘他’作为副歌，这有点荒谬。”时间是1882年，这位美国作家还不到40岁，詹姆斯所说的“他”就是维托雷·卡尔帕乔，文艺复兴早期画家，他描绘的圣徒叙事装饰着这座水上城市及其周围的教堂。

詹姆斯爱上了威尼斯，他写了一篇文章，讲述自己在丁托列托和贝利尼的画作前，被震撼到倒抽了一口气。然而，他发现卡尔帕乔比丁托列托更“接近完美”，尽管他觉得没有必要详述这一点，“他的名声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响亮”，詹姆斯在1882年写道。

卡尔帕乔， 圣母的诞生，约1502/1503，布面油画，卡拉拉学院

但随着20世纪的到来，威尼斯的朝圣者和观光客被提香、丁托列托热情、激动的画作吸引——丁托列托甚至在最近的威尼斯双年展上以“当代”艺术家的身份出现。对此策展人给出的答案是：他很现代；打破了常规；提醒着年轻艺术家也应该打破常规。

与之相对，早半个世纪的卡尔帕乔，他的作品更哥特，也更保守。他的名字在现代人心中已经模糊，他是现代主义风暴袭来之时，失去了名人地位的古代大师之一。

因此，华盛顿国家美术馆的“维托雷·卡尔帕乔展”试图给予观众充分了解这位完美主义画家。这是60年来最重要的、也是意大利境外首次举办卡尔帕乔展。展览集结了从近50家博物馆、大学和教堂借展而来的作品。

卡尔帕乔，《年轻的骑士》，1510 年，布面油画，马德里提森博物馆藏

豪华、幻想、庄严，壮年的风华绝代，晚年的略显邋遢。卡尔帕乔没有像贝利尼那样动人，远不如提香聪明，也没有丁托列托的紧张。

华盛顿国家美术馆特别展出了他在1500年后为斯拉夫圣乔治会堂（Scuola di San Giorgio degli Schiavoni，又名达尔马提亚会堂，建立于1451年）创作的九幅迷人画作中的两幅。其中一幅是全景画《圣乔治与龙》(约1504-1507)，画中殉道者的长矛直刺猛兽的喉咙。另一幅是精彩的《圣奥古斯丁在书房里》(约1502年)，这可能是卡尔帕乔最著名的作品。詹姆斯评价它是“一颗情感的珍珠，有着宝石般的颜色”。展览中既有对圣徒头像和士兵盔甲的极精细研究，也有线条造就的快速素描。

卡尔帕乔，《圣母与孩子一起阅读》，约1496-1497，塞缪尔·考陶尔德信托基金，考陶尔德画廊藏

与许多移民到威尼斯的艺术家不同，卡尔帕乔出生于14世纪60年代初，是威尼斯皮革商人的儿子。师从乔瓦尼·贝利尼(Giovanni Bellini)还是他名气较小的兄弟詹蒂勒·贝利尼(Gentile Bellini)目前难以确定。不过到了14世纪90年代初，他已经开始画宗教和家庭场景，比如借展自威尼斯科雷尔博物馆（Museo Correr)的《阳台上的两个女子》(Two Women on a Balcony)，既延续了贝利尼的气息，又带有卡尔帕乔自己的风格。

卡尔帕乔，《阳台上的两个女子》，约1492/1494，板上油画，威尼斯科雷尔博物馆藏

女性以侧面出现是卡帕乔常用的选择。他喜欢静态构图，让人感受永恒，甚至有点中世纪的感觉。她们和宠物狗玩耍、坐在奇异的鸟中间……画家展示了他的技巧和对细节的专注。她们从豪华的大理石阳台上俯瞰绿色的潟湖。这是一个虚构的空间，卡尔帕乔以严谨的视角布置。

卡尔帕乔，《泻湖上的捕鱼和捕鸟》，约1492/1494，板上油画，保罗盖蒂博物馆

易激动的维多利亚时代评论家约翰·罗斯金在他的一本书中称赞《阳台上的两个女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图片”。说真的，这甚至都不是卡尔帕乔最好作品。更吸引人的是他1505年的《圣母诵读》。画中的玛丽亚脱掉了她平常穿的蓝色连衣裙，换上了一件有光泽的朱红长袍。最近的文物保护工作显示了被切割的左侧边缘绘有沐浴在阳光下披着蓝色织物的前臂和圣婴的脚趾。

卡尔帕乔，《圣母诵读》，约1510年，油画板转帆布，塞缪尔·h·克雷斯藏。最近的保护显示出左侧婴儿白色手臂和脚趾。

卡尔帕乔最好的作品都是在叙事循环中完成的——《圣乌苏拉的传说》、《圣母玛利亚的生平》、《圣斯蒂芬的生平》——多是受威尼斯会堂 (Scuole Grandi of Venice，又名“威尼斯兄弟会”是威尼斯形成的互助宗教团体的广义称呼，在意大利原文中意为“大社团”。最早是十三世纪，威尼斯市民组成了慈善性质的宗教组织）的委托。此次展览将所有六幅《圣母玛利亚的一生》(从出生、报喜到入眠)结合展出。但最引人注目的来自斯拉夫圣乔治会堂的两幅纪念碑式的作品，表达其对圣洁的勇气和知识的愿景极大的关怀，并包含奇妙的细节。

卡尔帕乔，《圣乔治与龙》 和 《圣乔治殉难的四个场景》，1516年，布面油画，圣乔治马焦雷修道院

在《圣乔治与龙》(St. George and the Dragon)中，圣乔治骑着一匹跳跃的马向前冲锋，但卡尔帕乔似乎对描绘地上被肢解的尸体更感兴趣，这些尸体正在成为蜥蜴和蛇的美食。从大都会博物馆借来的一幅精美的纸上作品，展示了画家对板甲的研究，观众可以看到锁子甲上柔和波纹，护胫上的微光。

卡尔帕乔《一个穿着盔甲的青年研究》，约1500-1505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在《圣奥古斯丁在他的书房》(St. Augustine in His Study)中，卡尔帕乔在构建虚构空间和诱人叙事方面的天赋达到了顶峰。奥古斯丁(长期被误认为是圣杰罗姆)坐在桌前，被一种神秘的幻象所吸引。他的书房中到处都是打开的书和乐谱。

僧帽和权杖依偎在背景的壁龛里，与斯拉夫圣乔治会堂的建筑相呼应。窗外超自然的光线不仅投向了奥古斯丁，也投向了地板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旁边有一个写着卡尔帕乔名字的卡片。1882年，亨利·詹姆斯在威尼斯参观这幅画时写道，它“将最精湛的完成与一种普遍的宏大结合在一起”，但也抱怨在圣乔治会堂“画在视线之外，光线不好，看管人贪婪，游客相互无法忍受。”

卡尔帕乔，《圣奥古斯丁在他的书房》，约1502年后，威尼斯斯拉夫圣乔治会堂藏

1510年代中期，随着繁荣的威尼斯陷入战争，卡尔帕乔开始失去了对艺术的控制力，他严谨的线条和细致的研究被一种奇怪的、甚至卡通化的晚期风格取代。华盛顿国家美术馆有一幅祭坛画，描绘了基督徒的殉难，他们的尸体无骨般缠绕在树上(或被钉在十字架上)。后来关于《逃往埃及》或《圣殇》（Pietà）看起来几乎是业余的、没有说服力的帐帘和俗艳的色彩。就好像这位年迈的画家试图跟上时代的步伐，就像年轻的乔尔乔涅和提香一样，却无法掌握绘画的诀窍。

卡尔帕乔，《逃往埃及》，约1516/ 1518年，华盛顿国家美术馆藏

也许看到卡尔帕乔( Carpaccio）很多人会想到“薄切生肉”。的确，卡尔帕乔的遗产包括了绘画和烹饪。这道菜是1963年在威尼斯市中心的哈里酒吧发明的。店主朱塞佩·奇普里亚尼(Giuseppe Cipriani)根据当时正在展出的一场大型卡尔帕乔展览，为这道新菜命名。显然，红色激发了他的灵感。这间酒吧发明了不少有趣的新奇美食，每种都以艺术家的名字来命名。比如，贝利尼是一种由普罗塞克和白桃子泥混合而成的甜得令人作呕的酒。

卡尔帕乔，《圣马可的狮子》，1516 年，布面油画，威尼斯公爵宫

这个展览还将在威尼斯公爵宫巡回展出，展览中《圣马可的狮子》就来自威尼斯公爵宫。圣马可是威尼斯共和国的象征。就背景中可以看到宫殿本身和附近圣马可广场的钟楼，圣乔治·马焦雷教堂、斯拉夫圣乔治会堂坐落在水边。充满了詹姆斯所说的“热爱意大利的奢侈”。

展览将持续至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