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绿色产业补贴竞争宣告自由贸易时代终结？

原创 美国动态

编者按：

美国拜登政府2022年8月签署的《通胀削减法案》（IRA）于2023年1月1日正式生效。根据该法案，只有在北美地区组装的电动汽车才能享受税收抵免优惠，其意图旨在实现电动汽车产业链的美国本土化。欧洲国家认为该法案的补贴政策存在不公平竞争，违反了世界贸易组织的公平贸易原则，给欧盟的经济和清洁能源产业发展带来冲击。美欧关系也因此面临挑战。近日，美国《纽约杂志》（New York Magazine）旗下网站Intelligencer专栏作家埃里克·莱维茨（Eric Levitz）撰文认为，美国的绿色产业政策正宣告其作为“自由贸易”代言人的时代终结，欧盟与其抱怨美国的IRA，不如着眼改革自身的经济模式，即摆脱对俄罗斯的化石燃料依赖；改变通过财政紧缩和工资限制来抑制国内消费，从而促进出口的经济增长方式，转而加大对清洁能源的公共投资。文章摘要如下：

埃里克·莱维茨，Intelligencer专栏作家

多年来，欧盟一直哀叹美国没能在应对气候变化的议题上发挥领导作用。2022年8月，美国就清洁能源和气候变化达成了《通胀削减法案》（IRA），成为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清洁能源投资法案。该法案计划拨款数千亿美元补贴清洁能源公司，有望在2030年前大幅减少美国的碳排放。

《通胀削减法案》对欧洲国家的打击

欧洲官员谴责《通胀削减法案》是一种贸易保护主义，且并不符合自由贸易和公平竞争的原则。该法案的目标不仅是减少美国的碳排放，同时旨在增加美国在全球制造业的份额。法案扩大了税收抵免范围，但规定更加严格，只有在北美地区组装的电动汽车才能享受抵免优惠。这意味着美国消费者在购买欧洲国家生产的电动汽车时需要全价支付，而购买美国制造的电动汽车可享受7500美元的税收抵免。欧州产电动汽车占据市场主导地位，法案的颁布将使欧洲的电动汽车在全球消费市场中处于劣势。因此，欧洲官员担心欧盟如何适应新兴的全球经济秩序。如果美国将其电动汽车市场留给国内生产商，欧洲的绿色出口导向型经济将会收到挑战。

此外，法案还包括“购买美国货”的电动汽车电池条款。到2029年，电动车电池的所有材料都需要在北美制造或组装，才能获得全额税收抵免。可见，法案的颁布不仅助力美国电动汽车行业占据市场主导地位，还建立了一个几乎完全在北美的供应链。

如果美国真的将气候变化视为一种“生存威胁”，那么将快速去碳化的政策置于其他经济目标之上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美国更应该在其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政策中取消“购买美国货”的要求，这才可能会加速汽车行业的绿色转型，促进一个更具竞争力的电动车市场，为消费者提供更多可负担的车辆选择。美国颁布的《通胀削减法案》意味着，世界贸易组织的时代已经结束，绿色产业政策时代已经开始。虽然欧洲仍然可以在这种的新的模式下发展经济，但欧盟首先需要解决自身的能源危机，同时提升欧盟经济治理的能力，最后提高消费者的购买力。

美国作为“自由贸易”代言人的时代已经结束

拜登政府对促进国内制造业发展的承诺反应了美国两党的共识。尽管有共和党人反对《通胀削减法案》，但他们并不是基于“自由市场全球化”的理由，美国两党都支持拜登的产业政策。《通胀削减法案》并没有尊重世界贸易组织的准则，是对国际贸易体制的一种否定。

美国政策之所以会有如此转变，原因有以下三点：首先，中国迅速发展，美国认为中国的发展可能导致美国失去其作为技术霸主的地位。其次，美国国内政治发展。美国从特朗普政府起推行“美国优先”的战略，加强对国内制造业的支持。同时许多民主党的政治掮客认为增加高价值制造业的就业机会对击退右翼民族主义浪潮至关重要。最后，疫情的发展使美国政府意识到依赖全球供应链的危险。在危机时期，美国对本国的忠诚程度大于其对自由市场的忠诚程度。因此，无论欧洲如何抗议美国现在的产业政策，美国对全球化规则的蔑视也不会消失。

欧盟最大的经济挑战与美国政策无关

其实，哪怕美国没有提出类似的产业政策，欧盟的经济模式仍然会受到威胁。

首先，欧洲工业的根本问题在于欧洲大陆的能源成本过高。欧洲依赖俄罗斯的化石燃料，俄乌冲突推高了欧洲的能源成本，而美国凭借相对稳定的价格和政策激励正将欧洲制造业吸引过去。

其次，欧洲的经济发展也面临内部政策挑战。欧盟长期依赖出口来实现经济增长。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欧盟国家（尤其是德国）通过财政紧缩和工资限制来抑制国内消费，这种政策模式有利于欧洲的出口行业，但使欧洲企业过于依赖外部市场，加剧了欧洲国家的不平衡和全球贸易流动的失衡。

“反美主义”可能有助于欧洲财政一体化

虽然欧盟采取集体经济行动的能力有限，但是欧洲官员已经意识到，对抗《通胀削减法案》的方式就是模仿它。在2023年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宣布欧盟将提出《净零工业法》（Net-Zero Industry Act），同时设立相关主权基金，以推动欧盟清洁能源发展，使欧洲成为清洁能源技术的中心，确保欧洲的战略自主。

大西洋理事会欧洲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本·犹大（Ben Judah）表示，虽然有很多人呼吁欧盟国家应实施共同借贷政策，共同推动欧洲的产业政策。但是欧洲政治经济存在核心问题，即“谁在补贴谁？哪国的产业更具竞争力？”

欧洲的战略需要可能会和其治理需求产生冲突。如果欧盟国家像美国各州一样有一致的经济政策，欧盟就可以追求全球经济竞争力。例如欧盟可以直接向在欧盟中表现最好、生产力最高的公司提供补贴。可这样的政策在欧盟的政治生态中是不可行的，但是《通胀削减法案》可能会为欧洲提供其所需要的动力，以克服欧洲产业政策的政治障碍。

《通胀削减法案》的反对者认为该法律可能引发一场“逐底竞争”（race to the bottom），各国制造业相互竞争，为跨国公司提供越来越有利的税收优惠。美国退出公平竞争和自由贸易将引起经济民族主义和地缘政治冲突的风险，因此欧盟应加大对清洁能源的公共投资，放弃以削减国内工资为中心的经济增长战略。欧洲旧的经济模式正在消亡，但只要欧盟可以妥善解决能源和内部政治问题，将催生一个更好的经济模式。

文章摘译自《纽约》杂志网站文章The E.U. Should Stop Whining About the U.S. Stealing Its Jobs。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

原标题：《美欧绿色产业补贴竞争宣告自由贸易时代终结？》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