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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闭店、破产和死亡,她依旧笃信某些美好的事就要发生丨镜相

2023-01-25 17:5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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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相栏目首发独家非虚构作品,如需转载,请至“湃客工坊”微信后台联系

采写 | 杨海滨

编辑 | 林柳逸

在重启的时间节点和全面复苏的生活秩序中,全新的一年幡然铺展于我们眼前。崭新的岁月里,我们将与无数全新的经验相遇,也期待能与那些怀恋已久的往日烟火重逢。镜相栏目此前发起「疫中重逢」主题征稿,试图记录这个春节里的日常观察、沿途见闻或人物故事,在新的开端之下,讲述这个不普通的新年。

下文是本专题下的第二篇作品,作者记录了春节前夕与一家恢复营业的十年老店的重逢,回顾了“小生意人”三年来艰险而又坚韧的经营之路。经历了关门闭店、濒临破产和生死分别,老板娘芮小岑依旧笃信某些美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也许就在明天。

“12月1号那天晚上11点,我和胖子提前下了楼,站在小区大门口等待彻底放开的零点到来。”穿着红色工装的芮小岑站在“海老大酱牛肉”招牌下闪着灯光的大玻璃窗户里,对我说起她在那天晚上的经历。她说的是2022年的12月。

她继续说:“没有收入的日子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句你不信的话,我把胖子的轿车都卖了交店租,因为我们做小生意的有个讲究,常换店面会将平时聚起来的人气给冲散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这个固定了十多年的店面。还有,我把平时仅有的几万块存款都取出来付了物业费、电费等一大堆必须的开支,才死熬到今天。你说我能不激动?”

杨海滨供图:芮小岑正在工作中

“所以当我听说12月1日凌晨开放时,便把前几年存放在煤房里的浏阳鞭炮给搬了出来,准备来个开门红,一是驱瘟疫,二是庆贺,同时也炸炸我们身上的晦气。

零时一到,大门准时打开,人们如池塘之鱼,一泻千里涌到大门外。“我和胖子站在门口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夜晚格外响亮,闪烁着兴奋的红光,让我顿时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芮小岑说到这,有顾客来买酱牛肉,熟稔地转向顾客,秤起牛肉来。

然而12月1日真实的情况是,当她和胖子丈夫站在路边过瘾地放着鞭炮庆祝时,爆炸声吸引了十字路口正在值勤的警察的注意。郑州市在多年前就明文规定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直到这时仍没解禁,她光顾高兴了,却高兴得过了头,真是乐极生悲。

芮小岑原本的计划是,在凌晨开放后的小区门口,放完两挂5千头长鞭,直接开着破旧的“长安之星”去南郊屠宰村,找供应自家多年牛肉的白老板买生牛肉,天亮前赶回家做好酱牛肉,再把三年来没怎么开过门的店门打开,造成广告效应。没想到因为庆贺的鞭炮声导致计划出了意外,白耽误了半个晚上。

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南郊,必须要在今天把牛肉买回来,否则就会耽误一天,对她来说,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这三年来的每一个一天都是如此。她让胖子上了路,可他一急就把车子开得飞快,到南三环又被交警拦下,怀疑他喝了酒,他在吹了酒精检测仪后显示正常,这才被告诫小车在行驶中不能开得太快了,时刻要注意安全。

到屠宰村找到白老板时已是上午九点多,她张嘴就要300斤牛腱子,白老板张着大嘴看着她,说:“我们村和你一样也是今天凌晨开放的,虽然前几天我已组织屠宰工今天来复工,可到现在仍没见人影,阿訇倒是在清真寺里念着经哩,我准备着的那十几头牛也在圈里养着呢。你是今早第三批来买肉的人,不过现在真没生牛肉了,你和前面来的顾客一样,等我电话通知再来买吧。”芮小岑说:“昨晚上我一开放就来找你了,不料在大门口出了点岔子,天亮才到你这,你要是不给我牛肉,我都没法给自己交待。”

她见白老板无动于衷,便大放悲情把放炮让警察逮住关到治安安亭里学习的事说了一遍,果然打动了白老板。他把他自家冷冻的牛肉给了她几十斤,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和胖子开车回到了郑州的家里,这时已快到中午,卸下牛肉后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开始备菜、煮肉等一系列制作程序,等吃上今天的第一餐时,已是下午三点。但是她的心里却格外舒畅,以往的郁闷随着她守着的那口大铁锅沸腾的水蒸气,飘散到了空中。她不自觉地哼起“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豫剧唱段。

我是在春节前夕与芮小岑重逢的。元月19日晚上九点过,我儿子从外地回到郑州的家里过节,刚坐定便对我说:“好久没吃海老大家的酱牛肉了,在外地就馋这一口。”他是从小吃着她家的酱牛肉长大的。记得刚开始买她家牛肉时,她才刚从舞阳农村跟着她小姨来到郑州,在当过几家饭店的服务员后,才固定在海老大摆在街头上的酱牛肉摊当营业员。

她的长相有点像电影演员巩俐,大家常开玩笑说她是卖牛肉的小巩俐。有天下午4点我去买牛肉,见她坐在摊位后的槐树下抱着一本书在看,出于好奇,我在她秤肉时瞟了瞟那本书,竟然是《红楼梦》。我一下就看出她内心的气质其实是个文艺青年,有时还和她闲聊几句书里的人物,她说她喜欢香菱拜黛玉为师学写诗词这段,还感叹自己光卖牛肉找不到老师学写诗词的心事。因海老大牛肉做的地道,她又能说会道、能灵活招揽顾客,我和五六岁的儿子从那时候起,也就是2000年左右,就成了她的回头客,直到现在。

当儿子在离开郑州三年后好不容易才归来的晚上,说想吃她家的牛肉时,我犹豫着下了楼,怕她打烊、倒闭、杳无音讯地消失。没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了她在橙红色灯光下的身影。天道酬勤,我边想边走到窗前,说:“这么晚了还在值班?”她说:“年前正是销售旺季。再说封了三年,好不容易开放了,我得捋起袖子干呵,就把每晚营业时间延迟到十点半。挣钱要紧!”说完就灿烂地笑着。我也跟着笑,被她在全面开放后的愉快心情所感染。

杨海滨供图:酱牛肉店的门面

这情景让我想起冬天时她刚失去她姥姥时的颓废面容。那时是郑州静默的第20天左右,因我有高血压高血糖,药物早成了一日三餐的口粮,正好在那几天又断了药,便找到门卫说我要出门买药,他们不让出门,还说,出门后不允许再进来,怕我把病菌带回小区。我跟社区的书记打电话后,门卫才给我一个小时的买药时间。

那时已是黄昏,大街上空荡荡,路灯朦朦胧胧地亮着光,当我走到“海老大酱牛肉”店前,看见路牙上孤独地坐着一个人在喝酒,心想是谁这么有情调,已进入李白“对影成三人”的境界?走到跟前才发现是芮小岑。从街道口方向吹来的一股股寒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一缕缕地凌乱着,面前放着一瓶被河南人称为“光肚”(即没包装)的半瓶“鹿邑特曲”,脚头摆着的包里散发出一股哈喇味的油炸花生。她这孤独的豪爽让我大吃一惊,我小心翼翼地问:“你咋一个人坐在这喝开酒了?”

她听了我的话后大约半分钟,才把投向天空直愣愣的眼光拉回,当看清是我后,她僵硬的目光又变作迷雾弥漫开,伸手把酒瓶递给我,说:“正好,你来陪我喝酒。”我摆手拒绝,说:“我只有一个小时的买药时间,超时了就进不去大门。你到底发生啥事了?胖子呢?咋不见他人?”

她说:“这几年来我的店基本上没开过门,现在连店面的房租都交不起了,我月供的房子的贷款,银行已两次通知我逾期。前天我把胖子的轿车给卖了,以保证店面不被房东收回,胖子就和我吵起架来,我这心里很不痛快。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前几天我姥姥病危,你知道吗,我是我姥姥从小在怀里搂大的,我妈打电话叫我回趟老家跟姥姥见最后一面,可连小区的门都出不去呵,我只能在微信视频里看着我姥姥在屏幕里喊我的名字。”

芮小岑的眼泪随即就流出来了,喝了口酒又说:“俺们农村的老人,一般都会死在家里,我就是在今天下午通过微信视频看着她死的,我是啥心情你懂吗?”说罢对着酒瓶又喝了一大口,抽泣起来,身子在寒冷中随着抽搐颤抖起伏着,然后猛地抬头对着酒瓶咕咚咚喝了几口,站起身来,一脚将那包油炸花生踢到路中央,花生像子弹射向四处。

那个冬天她沮丧的状态和眼下生机勃勃的状态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如今她像春天的芦苇,朝无垠的空中伸展着。我问:“你家里还好吗?”“好?不好!”她露出有点恨恨的表情,继续给我说起12月中旬发生在她家里的事。

她的公公海老大,在12月18号出现发烧头痛,感染了新冠。公公一直负责把胖子酱好的牛肉送到芮小岑守着的店里,有时一天去两趟,可能是在这一趟趟的路上被感染的。问题是他还患有三种基础病,这点让小岑有点替他公公担心。而这个海老大就是芮小岑当年打工的老板,她在他那儿卖了十多年牛肉后,被青梅竹马的海老大的胖儿子娶回了家,她也从小工变成了新一代“海老大酱牛肉”老板娘。

公公这一病,让她陷入两难困境。她心想这才营业了几天就又要关门照顾病人,转念想到他今年69岁,平时身体也不错,应该不会有啥大事,索性就让婆婆在家照顾。生意是不能因为家里有人“阳”了而停止的。她继续守着摊,胖子仍在每天天不亮时就开着面包车到南郊的屠宰村买生牛肉,回到家就开始煮肉,这是个技术活,需要他守在锅边煮五六个小时,再将酱好的牛肉送到店里,忙得脚不粘地,对父亲的照顾也就比较少。

结果两天后的上午,海老大的病情加重,她和胖子都不在家,婆婆打120急救,可能因为“阳”的人太多,一直等到中午才来人来接,到了医院又没床位,就被安排在走廊里。芮小岑是晚上十点半关了店门才到医院去探望的,胖丈夫见父亲都这样了芮小岑还不关门来照顾,正生闷气,见到她来了,便指责她光顾卖牛肉不顾人,难道老人都不如卖肉重要?

杨海滨供图

这档口,店里在芮小岑的努力下,才刚刚有了起色,老顾客在三年后都回流过来,新顾客也是络绎不绝,一下就显得缺少人手,她一出店就得关门,关门就意味着中断生意,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正心烦呢,见丈夫不理解,就和他吵起架来,我不卖牛肉你吃啥喝啥?你儿女哪来的学费?胖子说,就是一分钱不挣也得照顾老人。他说话时,无意中把手指指到了她的脸上,她随手拨开还打了他一拳,转身就回了家。可到了第二天,还是没牛肉卖了。她给胖子打电话,几乎是吼着命令他:“春节马上到了,顾客排队买肉呢,你赶快给我去买肉煮肉,把酱好的肉送到店里来。”

胖子和他妈交待了一番后,乖乖从医院回到家里,毕竟这世上也只有他掌握着海老大传授的祖传酱肉秘方,他一如既往地进行着繁琐的制作,再将酱好的牛肉送到店里。两天后的正午,婆婆从医院打来电话,说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要他俩火速赶到医院,可第二天,海老大又像是没事人似的,她一看这情况想着他八成是不会有事了,便在晚上又放心地回到店里,同时也让胖子回来煮肉。不料到了元月5号,老公公忽然就去世了。

她的生活顿时乱了套。既要为老公公料理后事,又不想把酱牛肉店关了。她索性叫来做鸡蛋灌饼的小姨帮她守店,她则去忙老公公的后事。胖子也是白天忙父亲的事,后半夜又开车去南郊买牛肉,回来连夜制作好后在天亮送到店里,倒在车里睡上一小会儿后又再去煮牛肉,一天到晚不停地连轴运转着。

胖子本身就有高血压,不过一直没重视,这天他的“长安之星”出了点故障,需送往修理厂修理,恰巧中午守摊的小姨打来电话,要他往店里送些酱好的牛肉,他便提着三四十斤牛肉徒步送去。可能是连日辛苦劳累过度,正走着呢,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牛肉撒了一地。有好心人帮他把散落在地上的牛肉捡起来,还打了120。他清醒过来时,摸了摸满脸的斑斑血迹和火辣辣的伤口,仍惦记着父亲和酱牛肉的事,便断然拒绝去医院。随车的医生简单地处理了他脸上的伤痕,纱布贴在伤口上,白胶布贴成一个米字,让他显得像个刚从战场上离开的逃兵,滑稽可笑。

就在殡仪馆准备拉走公公遗体的前一天,小岑也感染了。刚开始还想着咬咬牙,把事办完,可还在医院等殡仪馆的车时,高烧在她体内刮起了猛烈的火焰,几乎要把她的身体烧焦、烧毁,她浑浑噩噩,就快要晕倒。众人看着她烧得火红的脸,催她先回家休息,等办完丧事让胖子陪着去住院。她晕晕糊糊地强忍着走到“大森林药房”,领了六片药,只听得发药的姑娘说“一天吃三次,每次吃一片”,回到家里,却还是错当成一次吃三片给吃了,接着便像是昏迷般睡了过去。

晚上十来点,胖丈夫回来,见她有点不省人事,吓了一跳,马上把她送去医院。这天是元月9号。医院里的新冠病人很多,仍没床位,她被安排住在呼吸科的走廊里。也许是年轻,身体素质不错,经五天的治疗便出了院。但咳嗽、流鼻涕的现象依然严重,她不敢这样去店面上班,怕传染给更多的人。于是小岑陪着胖子在半夜三更起床去买牛肉、煮牛肉、酱牛肉,直到数天后,没了所有症状,才让小姨回去,自己重新站在了“海老大酱牛肉”橙黄色的灯光下。

不到几天,婆婆也倒下了,紧接着是胖丈夫、儿子。于是,她不仅要看守店面,还要在每天午后顾客稀少的时段关门回家,照顾家人。她像飞翔的子弹,穿梭在众人之间。

数日后,七岁的女儿最终也病倒了。女儿还处在需要妈妈陪伴的年纪,小岑便把她抱到店里,将一张单人行军床支在杂货间,一边照料女儿,一边兼顾生意。就这样,芮小岑硬挺到了19日晚,与我这个去买牛肉的老熟客相逢,忙碌中断断续续地向我叙述起她所经受的这一切。

芮小岑说到这时早有了几分哽咽,但她还是掩饰住了情绪,又说:“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一生,所有的事都是困难的,只是轻重大小稍有不同。有时还要顾此失彼。但我知道日子就像坐高铁,不到目的地是不可以半途下车的。即使偶尔下了车,透口气,也还是不能耽误行程,你要一直随着高铁快速前进,一旦下了车,就意味着不是店门被关就是整个儿破产。” 她见我专心致志在听,又说:“要么就像我那老公公,对待生活的态度就是顽强抵抗!决不投降!投了降就是死路一条。”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还低头看了一眼才递给我,说:“我姥爷是我们村里的中医,多年前就给了我一张泡茶饮的方子,主治醒脾开胃,尤其在春节这样的节日里,好东西吃多了脾胃就不合,会造成积食,这方子虽也不是什么祖传秘方,但确实很有作用。”她从五年前开始,就把这方子复印了许多张,送给那些年纪稍长的,春节前来买酱牛肉的老顾客。

我接过那方子一看,确实是很平常的三样中药,和谐就是这样,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能疗愈平日里被忽视的器官。我收起方子,忽然看到远处有个孩子在放炮,立刻想到上午看到的郑州市烟花爆竹管理工作专班发布的通告:“2023年春节,我市(郑州)烟花爆竹燃放时间为除夕当天下午7时至初一凌晨1时,初一至初五每日7时至23时,其它时间禁止燃放,重污染天气期间严禁燃放。”

我又想起她夜里因放炮被教育的事,便笑着说:“郑州今年三十晚上允许放炮了,你知道不?”她说:“我也是刚知道的,我计划在三十晚上放一挂万头鞭炮,真正放开胆,庆贺咱们恢复正常生活!”

杨海滨供图:海老大家的酱牛肉

谈话间,我瞥见她案上放着的那本《语文》,大约是她女儿的课本,一下子便回想起当年她坐在街头看《红楼梦》的情景。我问她:“现在还看《红楼梦》吗?” 她豪爽地肆无忌惮地仰头大笑,说:“我看过《红楼梦》?”神情恍惚地一闪,又说:“你说的是哪年的事?我现在的心思都在怎么煮好牛肉,关注我一双儿女的吃喝拉撒上,哪还有时间看《红楼梦》。”

她说着伸出右手朝空中挥了一下,像是想赶走什么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我,愣了一会后继续说:“不过说实话,有时候从心底还真能涌上来一股想要抒发感情的冲动。可我没文化,写不了诗词,那冲动只能像打了嗝,从心底往上逼,变成一股酸臭气飘散到空中了。”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你不是一直在写作吗,你来教教我,看我到底能不能写诗词?”我似乎立刻又看到她内心漫卷着三千白云、穿越山峰在涌动,可还不等我回话,她就再次豪爽地笑了起来,说:“唉!我都是奔四的人了,还在说诗词,多可笑。对我来说能平静地和三年前那样卖酱牛肉挣钱,就是再辛苦我都认了。”

已是夜里十一点钟,我拿着她装好牛肉的袋子,往街上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路灯映照下的雪花纷纷扬扬,生动地飘扬着。在我的印象中,这是郑州这一年的初雪。瑞雪兆丰年。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雪景刺激得有些兴奋,对芮小岑说:“祝你在新年里生意兴隆。”她那巩俐般的双眼向上微微翘着,回答到:“也祝您新年安好。”

我在飞雪里往家走,顶着寒风感叹,能吃到92块一斤的酱牛肉,是一种平凡的幸福,2023年的春节,还有无数飘泊异乡的人就要回到家中,也吃上这一口。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这三年才能体会。

(文中店名已作化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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