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开卷｜宋代漆器：剔彩流变，四海珍存

宋代漆器存世者共计500余件，其中海外200余件，国内300余件。日本所收藏的宋代漆器尤以东京国立博物馆及德川美术馆为著，特别是南宋漆器的收藏最为丰硕。中国美术学院青年学者何振纪自2010年起开始进行有关宋代漆艺的研究，考察世界各地博物馆馆藏宋代漆器。本文选自其新作《剔彩流变：宋代漆器艺术》，介绍宋代漆器的珍存近况。

《剔彩流变：宋代漆器艺术》 何振纪 著  浙江古籍出版社

南宋  庭院仕女图戗金莲瓣形朱漆奁（盖面）

由于国内及海外所保存的宋代漆器得到不断的披露，使得相关研究日显发达，而这些资源与相关信息的汇聚又成为推动当前宋代漆器研究进步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域外的宋代漆器珍存多集中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历史上流传而去的地上文物，这部分漆器主要集中在东亚地区，尤其是日本的相关收藏最为丰富；二是近代已降在中国被带到海外的遗存，这部分漆器多是考古发现而出。在国内保存的宋代漆器则鲜见地上流传，大多是后世发掘而来，还有就是从海外重新传回的部分地上流传，但数量不多。

北宋 黑漆葵瓣口碗，径13.5厘米，高8厘米， 日本天理参考馆藏

北宋 黑漆盘，径 15.3 厘米，日本根津美术馆藏

据近年所见公开资料的统计，保存在海外公私收藏中的宋代漆器文物有200多件，国内公布的宋代漆器文物有300余件。除了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等重要机构有少量传世珍存外，今见国内数百件的宋代漆器遗物基本上是20世纪以来的考古发掘。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宋代漆器考古取得丰硕成果，大量的宋代漆器遗物得以面世。进入新世纪以来，江浙一带又不断有新的发现，仅温州一地就陆续在其老城区的百里坊、信河街、山前街、庆年坊、白塔巷、南塘街等地发现300多件宋元时代的漆器遗物。虽然这些发现主要是素髹漆器并且大部分是残件，却十分直观地反映出了宋代日用漆器的风貌。随着对出土漆器的整理，形成了华东地区博物馆丰富的宋代漆器展示，促进了研究的深入。当中珍藏品相上佳或具有重要研究价值器物的文博单位如南京博物院、上海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常州博物馆、江阴博物馆、温州博物馆、福州市博物馆等等，为国内宋代漆器研究的迅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南宋 朱漆轮花皿，径 17.5 厘米，日本根津美术馆藏

南宋 黑漆菱花盘，径 19.6 厘米，日本根津美术馆藏

在海外珍存方面，由于日本通过海上丝路与江浙沿海往来频密，宋代运往日本的漆器殊多，部分珍品得以代代流传，使日本成为域外保存宋代漆器最为丰富之地。日本所收藏的宋代漆器一般是通过赠答以及贸易方式流传而成为公私博物馆的珍藏，至今可确定的宋代漆器尤以东京国立博物馆及德川美术馆为著，特别是南宋漆器的收藏最为丰硕。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始建于明治四年(1871)，是日本最大的博物馆，其收藏南宋雕漆至宝共9件，其中剔犀3件、剔红2件、剔黑4件，此外还有几件南宋时期的素髹漆器，皆是黑漆花瓣形盘。另一所收藏宋代漆器数量较多的是位于名古屋的德川美术馆，该馆创建自昭和六年(1931)，主要收藏着尾张德川家的遗物，保存着南宋时代的漆器，有6件雕漆器、2件剔犀、4件剔黑，还有7件素髹器，其中4件茶盏托、2件方盘、1件琴器。另外，藏有南宋漆器的机构还有根津美术馆、逸翁美术馆、藤田美术馆、出光美术馆、镰仓国宝馆、永青文库、静嘉堂文库美术馆、东京艺术大学美术馆、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共计有十余件藏品，涵盖雕漆、素髹、填漆、戗金、螺钿等品种。除此之外，日本的私人收藏当中还保存着数量颇多的南宋漆器。据西冈康宏所统计的约50件南宋雕漆器藏品中，私人珍藏占了21件之多。

南宋 朱漆葵瓣口盘，径 18.7 厘米，高 2.8 厘米， 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

2004年，在根津美术馆举办的宋元美术特展上，所展示的日本国内大批宋元时代漆器展品并没有列出明确的藏地，他们大多是私人珍藏。以其中的素髹器为例，13件素髹器里没有署名藏地的私人藏品超过10件。而该展览所列出的南宋漆器展品基本上呈现出了日本收藏南宋漆器的概貌，其数量达到了70余件，其中雕漆器精品超过40件、素髹器精品20余件，还有弥足珍贵的螺钿漆器2件、填漆器2件、戗金漆器1件、描漆器1件。

南宋 剔红仕女图长方盘，长 37 厘米，宽 18.5 厘米，高 2.7 厘米，日本九州国立博物馆藏

南宋 剔红双龙牡丹纹长方盘，长 27.1 厘米，宽 13.2 厘米，日本神奈川镰仓国宝馆藏

除了自南宋时期被运往日本而流传至今的漆器珍品外，大量私人珍藏的南宋漆器当中还有来自20世纪初由中国流出的文物。早在新中国成立以前，宋代漆器已有出土。但由于保护不善，不少当时出土的漆器一经暴露便迅速崩朽，仅存的部分则受利益所驱使而流失于海外。例如在1918年横空出世的河北钜鹿宋代古城遗址，被发掘出土的大量漆器遗物因没有得到控制而败坏，部分有幸保存下来的漆器则被文物贩子贩卖到国内外古董市场，使这些珍贵的宋代漆器流传域外。欧美博物馆、美术馆所藏的一批宋代漆器即大部分来源于此。另外，也有部分是被重新发现的宋代漆器经拍卖等形式进入私人收藏。但欧美所收藏的南宋漆器难以与日本的珍藏同日而语。1960年伦敦东方陶瓷学会举办的“宋代艺术”展览，分别从欧洲不同博物馆调来的5件宋代漆器展品中有4件实际上损坏较严重，其品相皆逊色于日本这一时期的藏品。但也有少数保护良好的漆器文物流转于古董市场。值得一提的是，欧美列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对东亚宝物的掠夺，致使部分品质不错的宋代漆器也流向欧美藏家手中，其中尤以美国的收藏最具代表性。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东亚艺术的收藏已经在美国扎根。其时，许多美国大亨成为北美收藏东亚艺术品的巨子。例如芝加哥的大实业家艾弗里·布伦戴奇（Avery Brundage）在1959年向旧金山捐赠其数量巨大的亚洲艺术藏品，并由旧金山建一座博物馆于1966年向公众开放。这座博物馆原名亚洲艺术文化中心，后在1973年更名为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当中收藏了来自布伦戴奇的近8000件藏品，成为美国最大的亚洲艺术品收藏地。在这批巨大收藏当中，以中国艺术品为中心，包括瓷器、玉器、铜器、漆器等工艺品种。其中收藏有宋代漆器约20件，能够确定为南宋漆器的10件，雕漆器2件、剔犀漆器1件、素髹器3件、螺钿器1件、犀皮漆器1件、铜扣漆器1件。除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的珍藏之外，还有弗利尔美术馆，藏南宋雕漆器2件、南宋末至元初素髹器3件；波士顿美术馆藏有南宋雕漆器1件；洛杉矶艺术博物馆藏有1件南宋剔黑漆器、1件剔犀漆器以及1件黑漆银扣盏托；底特律艺术中心藏有1件南宋红漆葵瓣口盘以及1件褐漆梅瓣式盘；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有2件南宋剔黑雕漆器，1件为云龙纹，另1件为花卉纹。除了美国的收藏外，欧洲的博物馆亦有少量珍藏。

南宋—元 螺钿梅花插屏，长 38.9 厘米，高 40.6 厘米， 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

从海外所收藏的南宋漆器精品数量来看，尤以雕漆和素髹为大宗。含蓄、纤细而精致是宋代雕漆的美学特色。从北宋过渡至南宋，雕漆器的设计和制作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为宋代以后的雕漆发展构筑起了较为固定的规范。这种技术上的突飞猛进与雕漆艺术特点的形成是两宋时代的产物，新颖而美丽的漆器被视作宝物流传于域外，成为最早受到关注和珍视的南宋漆艺珍宝。纵观南宋时代流传下来的雕漆器，素髹器在民间收藏里受到追捧，今流传海内外的宋代素髹器多为日用器具方面的设计，可以猜见其时素髹器在宋人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着的重要角色。

南宋-元  黑漆螺钿楼阁人物图菱花形盒（盖面）

至20世纪初，随着对宋瓷收藏和研究的日益兴盛，研究宋代崇尚雅致审美的目光延伸至其他工艺类型方面，域外流传的两宋素髹器逐渐进入鉴藏家和研究者的视野，素髹也被认为是宋代艺术美学理想的典型载体之一。无论是国内近几十年的发掘发现，还是陆续公布的域外流传的宋代素髹精品，皆表明宋代素髹器受到的重视正与日俱增。另外还有南宋螺钿漆器的发现，反映出宋代螺钿工艺的发达，均与古画及文献所呈现和描述的情况相印证。其他的漆艺类型，包括填漆、戗金、描漆等，共同形成了一个有关宋代漆器的概貌。根据流传至今的宋代漆器数量、质量和款式来判断其时漆器的发展状况只是其中一个研究思路，但由于经过近千年的辗转历变，许多情况并非今天见到这些有限的文物珍宝所能够完全猜见。譬如那些精美昂贵的平脱和金银胎漆器便在改朝换代和战乱中罹陷劫难难以保存至今。因而还需要更多的资料，才可能对宋代漆器的真正状态有更全面和深入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