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华硕士遇到彝族绣娘……

原创 王于歌 人文清华讲坛

2014年，彝族服饰入选我国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彝族服饰文化意蕴深厚，文化外延潜力大，文化基因保存完整，是了解和介绍彝族历史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提起彝族服饰，你心目中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

是这样？

还是这样？

然而，清华美院的师生说，还可以是这样！

上图展示的是2018非遗时尚盛典“走出大凉山——彝族传统服饰与现代创新设计专场发布会”的走秀场景。图中的时尚服装均为清华美院师生参与设计，目的是通过对彝族传统服饰的创新与传播，传承优秀的彝族民族文化、打开彝族特色织绣产品的市场、切实帮助大凉山贫困地区的彝族留守妇女实现居家就业，助力当地人民脱贫致富。而这一切，还要从清华美院艺术史论系2016级硕士生温博深入大凉山、对彝族服饰进行实地考察开始讲起。

温博在清华园

深入大凉山

温博于2016年考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艺术管理专业，跟随导师清华美院艺术史论系系主任陈岸瑛教授参与了大量非遗领域的课题研究和实践项目。

2017年8月，他们深入调研了凉山、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彝族服饰产业。在导师的支持下，温博选定了凉山彝族自治州国家级重点贫困县——昭觉县的彝族服饰文化产业为毕业课题研究对象，重点分析非遗资源如何产品化、非遗产品如何市场化的产业发展问题。

2017年8月，温博跟随导师陈岸瑛教授深入调研凉山、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彝族服饰产业

昭觉县是全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县，是大凉山的腹心之地，天然地具有“海纳百川”的气质，这里的彝族服饰古朴、独特而多样，不仅完整地保持了传统风格，还汇集了凉山彝族地区的服饰及服饰文化艺术，因此昭觉也被称为“中国彝族服饰之乡”。

然而，大凉山一个个村寨分散在重重高山深谷之中，交通闭塞，严重阻碍当地经济发展。语言的障碍，教育的滞后，也让传统彝族社会难以追赶现代发展的步伐。

在走访调研的过程中，温博被昭觉县贫困的生活状态深深触动了：60多岁的老人每天需要上山三小时，挖草砍柴，再下山三小时，一天只吃两顿饭。14岁正值花季的孩子们，在寒冷的冬天凌晨4点步行四公里赶集，一大把鱼腥草只卖一块钱。“很多当地的绣娘告诉我们，20年前的她们也是这样长大的。20年，不曾改变。”看到摊位上卖鱼腥草的小女孩，温博感到一阵悲伤，难道贫困就要这样一代又一代地继续吗？于是，她决心为这里带来一些改变。

当地摆摊卖鱼腥草的孩子们

在探究彝族服饰产业化的发展模式时，温博着眼于如何借助地区外部、民族外部、产业外部的智力与资源，从市场出发形成协同创新机制，促进产业要素的跨界联动。由此，温博展开了一系列产学研创新实践。

融汇传统与现代

2017年9月，为了促进彝族服饰传统工艺的传承和彝族服饰产业的发展，在温博的积极联动下，昭觉县政府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合作开展了“彝族服饰在现代生活中的时尚化设计与应用研究”课题项目。

在清华美院染织与服装艺术设计系李迎军副教授的支持下，温博组织美院跨专业本硕博士生成立了清华美院彝族服饰课题组，并积极联动相关政府、企业、院校、研究机构、大学生创业团队、非遗工坊等多方力量，通过一系列产学研项目的创新实践探索非遗扶贫之路。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创新设计彝族传统服饰的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设计团队多次赴凉山进行田野考察工作，追根溯源，运用科学有效的方法对传统的彝族刺绣、彝族银饰、彝族毛纺织及擀制技艺、彝族漆艺、毕摩音乐、毕摩绘画等非遗项目进行了素材的收集、整理和汇总，并在彝族服饰的色彩构成、图案造型、纹样整理、形制特征、符号内涵和实用功能等方面进行了系统地分析和提炼。

彝族服饰形制解析

彝族漆器红、黄、黑的主色调

以及羊角纹传统图案的提取

在充分尊重传统的审美特征以及构成法则的原则下，设计团队规避掉简单的复制与挪用，以现代的设计哲学和审美品位挖掘传统工艺背后承载的文化价值，侧重传统技艺的分解与工艺材料的解构重组，对传统美学与现代时尚相结合的可能性做了充分的研究与尝试。通过近一年的创新设计和样品研发，团队在李迎军副教授的带领下，推出了具有时代感和创新意识的彝族服饰文化品牌——阿诺诺，以及一系列既保留彝族传统手工艺精髓，又融入现代设计精神的创新设计作品。

彝族服饰创新设计作品的部分初稿方案

走出大凉山，走向远方与未来

2018年9月，温博在现任清华大学中意设计创新基地办公室主任王旭东老师的帮助下，与北京时装周组委会进行接洽合作，带领彝族服饰课题组成员与昭觉县政府合力策划筹备，在2018北京国际设计周开幕活动中，举办了2018非遗时尚盛典“走出大凉山——彝族传统服饰与现代创新设计专场发布会”。

发布会在中华世纪坛盛大呈现，充分发挥了彝族能歌善舞的文化特点，将彝族服饰与彝族的音乐、舞蹈、传统节庆、民间习俗等融为一体，把千年传承的彝族赛装文化第一次搬上了国际性舞台。

彝族儿童音乐表演

整场大秀，传统与现代相映成彰，向现场的各国驻华使节、国际设计组织代表等近千位国内外嘉宾呈现了一场充满民族魅力的彝族服饰舞台剧，并受到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新华网等各大媒体的转播报道，引起了行业内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一个发展中的国家贫困县，在国际舞台上撑起一面传统与时尚相融的民族旗帜，实属难得。

彝族传统服饰走秀

彝族现代设计服饰走秀

李迎军副教授率领服装设计团队谢幕

然而，一次时装周并不能为大凉山人民带来多少实际收益。因此，温博决定继续培育、孵化阿诺诺品牌。2017年3月，她曾在清华大学双创孵化平台的支持下，与同学共同创立了“清美智想”项目，该项目致力于非遗资源产品化和非遗产品市场化，尤其侧重采用彝族本地原材料和本地手工艺人进行产品的生产制作，与昭觉县“薇穆嘎扎非遗扶贫就业工坊”、 会东县叁莯羊毛毡等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切实地帮助当地人民增加了经济收入。

昭觉县薇穆嘎扎非遗扶贫就业工坊的手工艺从业者

2018年3月，清美智想参加了第四届 “互联网+”大赛红旅赛道创意组，荣获第四届“互联网+”大赛北京赛区总决赛红旅赛道一等奖和全国总决赛红旅赛道铜奖。温博认为，这次创业项目让她和同学们能够运用理论所学、发挥专业所长，通过创新实践，真正为当地带来助益，同时，他们也找到了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方向，“无形中一股强大的力量更坚定了我们的信念和初衷”。

此外，温博还通过清华大学学生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播与保护协会发起成立了“非遗＋创新创业联盟”，旨在引导更多来自高校的学术研究、创意设计、市场运营人才参与到非遗的传承发展与民族特色文化产业的建设中来。温博说：“乡村振兴已成为青年创新创业的主战场之一”“这将是需要更多人参与并共同持续践行的长期课题”。

非遗+创新创业联盟启动仪式

2019年5月，温博通过与CCTV6电影频道大型公益节目“脱贫攻坚战——星光行动”节目组的积极联动，顺利促成了一次“节目+众筹”的创新合作。清华美院陈岸瑛教授、影星周迅、模特马艳丽等嘉宾在节目中分别介绍了彝族服饰课题项目，并向观众展示了清华美院彝族服饰创新设计作品。节目通过多家媒体平台播出，进行了广泛的宣传。与此同时，课题的扶贫产品上线京东，通过众筹的方式实现以销定产，带动彝族非遗产品的销售，帮助贫困妇女实现就业增收。

CCTV6电影频道大型公益节目

“脱贫攻坚战——星光行动”

2020年9月，彝族服饰项目成果作为清华美院的非遗扶贫案例，参加了2020北京国际设计周主题展“脱贫攻坚中的设计创新”，展品呈现了课题成果，包括如何运用传统擀毡技艺制作披肩、电脑包，如何将彝族银饰和典型图案设计到礼服中，吸引了大量参观者。

温博表示，虽然与昭觉县合作的彝族服饰课题已经圆满结束，但是她对彝族传统服饰的关注和推广从未停止。她时常想起卖鱼腥草的彝族小女孩：“扶贫，更要扶志。在时代洪流中，我们所做的事情可能微不足道，但如果可以让更多这样的小女孩掌握一技之长，让更多的绣娘妈妈们拥有居家就业的能力，那一定是我们推动非遗扶贫持续下去最大的意义。”

“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

作为温博的研究生毕业实践课题，彝族服饰项目对她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我在清华美院所学的艺术管理专业，兼顾艺术、经济与管理，需要在艺术与商业两个领域中寻找一个平衡点，并要注重在艺术市场中的实践性，而我也是以这样的自我角色设定参与到非遗领域以及与之相关的特色文化产业中的。直到彝族服饰项目告一段落后，我认为我逐渐摸索到如何在艺术、商业与社会责任三者中寻找平衡的方法，当然这还要通过不断持续的社会实践得以运用。”

温博认为，虽然最终课题设计成果距离产品实现商业化、产业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至少这份努力不是建立在虚空的想象中。

温博说自己在参与这个项目的过程中体悟最深的是“清华美院的恩师们对于艺术观察的宏阔视角和审美格调，扎实严谨的学术作风与求真务实的思辨精神，以及在非遗保护与传承工作中的倾情奉献与辛勤付出。”离开了学校和老师的庇护，温博希望自己在未来能够坚守“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保持学术的独立思考，继续在非遗领域中探索实践。

2023年1月，温博参与策划的《当艺术遇见乡野》在央视正式开播。节目邀请了清华美院、中央美院等艺术院校的多位艺术家分别来到全国九个代表性乡村，从乡野大地中汲取创作灵感，与村民们一起为当地的特色农产品创作艺术作品。当艺术回归乡野大地，迸发出勃勃生机，这就是温博对于“艺术赋能乡村振兴”的坚信与期待。

本文图片、视频来源：清华美院彝族服饰课题组

原标题：《当清华硕士遇到彝族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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