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尖2023｜芮明杰：我们要提前布局未来产业的基础研究

【编者按】

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力引擎。

站在2023年的新起点，澎湃园区恳谈会推出新春特辑“浪尖2023”，五问经济学家、产业专家、企业高管、投资人，寻求元宇宙、芯片、光刻机、氢能、自动驾驶、机器人、脑机接口、创新药等产业的突破点。 

傅小凡 制图

澎湃新闻：目前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在发展中遇到的主要困难是什么？ 

芮明杰：从中国整个产业体系来看，战略性新兴产业代表着未来发展方向，是产业结构调整转换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如果从国际角度看，我们所发展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恰恰是发达国家的优势产业，比如半导体、高端医疗设备、机器人等。 

因此，目前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在发展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受到国际上发达国家在技术和市场方面的竞争和阻击。因为我们这些产业的发展，会对发达国家相应的优势产业构成挑战，所以欧美一些国家对中国的战略性新兴产业采取了一系列限制性措施和制裁。 

原来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整个产业链可以基于全球化合作，但现在却面临着被阻断的可能，出现了“卡脖子”制裁和技术约束。困难之处在于，我们虽然可以进行补链，但自主研发需要时间，在完成补链前，我们的生产和发展都会受到影响。此外，要解决技术难题，弥补“卡脖子”的技术和产业链环节，还需要大量研发投入和产出相应创新成果，这需要资本和创新效率。 

其次，创新能力是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面临的第二大挑战。战兴产业的发展离不开创新，为了赶上国际上发达国家的产业发展水平甚至可以领先，我们应该在这一产业领域的创新上有所突破。创新不仅是产业中企业一方的问题，也与全社会基础研究、应用研究的水平密切相关，比如，如果我们无法在激光理论方面实现较大科学突破，就难以生产高端光刻机。而基础研究具有不可预见性，只有长期投入研究才能有创新成果，短期之内是难以实现攻关的。 

最后一个难点是，中国战兴产业的发展需要市场。我们生产的产品，在品质和消费者使用习惯方面，还存在很多问题。以半导体芯片为例，此前，大量的使用者和消费者还是习惯购买国外产品，因为无论是品质还是价格都比较合适，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消费习惯。因此，中国战兴产业如果要健康快速成长的话，就要拓展市场，改变现行使用者、消费者的购买习惯，这方面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需要时间和耐心。

战兴产业不是只要有生产基地就够了，只有生产出的产品有较大的市场交易量，这个产业才成立，才算产业化成功，这一点非常重要。 

澎湃新闻：为了解决战兴产业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有什么好的建议？ 

芮明杰：首先，对于产业链被国际上发达国家阻断的问题，应该弥补其中的短板和受阻环节。这方面需要通过市场机制的作用和政府协同，将产业链上的短板充分暴露出来，使之成为市场需求。有市场需求就有投资，问题就能得以解决。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暴露市场短板，这要求我们在规划补全产业链时，要将链上领军企业补链需求的信息，以更好的渠道向市场暴露出来，实现市场信息的充分流动。我认为，政府可以通过有效整合和传播信息，改变信息沟通不充分的情况，让市场引导需求，实现公平竞争。因为我们现在的市场还是分割的，不仅是要素流动性不够，信息也被分割了，很多企业不清楚市场真正需要什么，往往盲目投资与生产。 

其次，面对提高创新能力的挑战，我们需要将基础研究的投入时间提前，因为至少需要十年二十年研究才能慢慢出成果。因此，我们不仅要考虑战兴产业发展需要，还要提前布局和投入未来产业的基础研究。政府要去组织做一些科技预见性的研究，包括未来技术的重点和发展趋势，以及如何投入安排，尤其需要考虑基础研究的对象、重点及科技资源的配置。同时，要想提高创新能力还需要进一步对外开放，这样才能加快知识的传递和吸收，在互相沟通协调中提升创新能力。 

再次，对于战兴产业面临的市场困难，一方面可以通过政府采购去解决，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政府补贴，支持企业购买和使用我们自己的产品。这样一来，就能推动产品的市场占有率，让整个产业健康发展起来，在市场竞争中产品品质也会慢慢随着更多用户的使用得以提升。 

澎湃新闻：您认为2022年中国战兴产业中最热的关键词有哪些？ 

芮明杰：我认为有五大基础性产业比较重要，包括芯片、人工智能、数据分析、互联网及软件操作系统，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需要集中资源进行这些领域的科技与产业创新研究，使其不断成长和发展。因为这五大产业是其他战兴产业发展及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基础，也是数字经济时代的基础产业。 

澎湃新闻：选择其中一个关键词，说说这个新趋势的进展和存在的问题？ 

芮明杰：这五大基础性产业都非常重要，2022年讨论较多的是芯片和数据分析两大关键词。前面已经讲过芯片制造产业是最重要的基础性产业，具有先导效用，而数据分析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消费和生产都十分需要。

一方面，现在与未来的消费者倾向个性化消费，而只有通过对消费者个人的大数据分析才能生产出个性化的产品；另一方面，要生产消费者所需的特定产品，也需要在生产过程中根据数据分析，及时调整生产流程和制作工艺。

因此，智能消费和智能生产都需要数据分析，数据已经成为一种生产要素，通过分析研究数据得出结论，就能让数据创造价值。未来，所有的生产、流通和分销都离不开数据分析，因此，数据收集变得非常重要。由于数据有价值，数据交易就可以促进数据收集，近两年才有了数据交易所的出现。

妨碍数据价值提升目前存在的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数据不流通、各自为战互相封锁；一是数据使用中的产权问题，特别是涉及个人隐私的数据有被侵权的可能，所以整个法律体系还有待建设和完善。此外，数据分析的技术还有待进一步创新。

澎湃新闻：从中国战兴产业角度，谈谈新一年的期待？

芮明杰：首先，我认为应该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推进战兴产业的成长与发展，这样才能发展得更快、更健康，取得更大成效。因此，我非常期待新一年中国战兴产业在技术与产品上的突破，前提是要合作开放。

其次，我希望战兴产业能推出更好的产品和服务，且为国内外市场所需。中国战兴产业需要走出国门，到国际市场上去竞争，并出口更多具有高附加值的高科技产品，通过竞争实现更好的发展。

最后，我们需要协同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让产业的创新链更加完整。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中国战兴产业都需要有国际竞争优势，能够持续性高质量发展，中长期来看，中国的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不仅需要协同合作，还需要进行战略性提前布局。

海报设计 傅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