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与艺术，被小儿骨科选择的医生

*仅供医学专业人士阅读参考

“给我一根弹性髓内针，让我去治疗一切吧。”

“任何行业的顶端都是艺术创作。”

北京京都儿童医院小儿骨科医生丑小冰在微信发来这句话。

骨科手术的器械是公认的多，光是锯子就有电锯、摆锯、线锯、动力锯，其他拉钩、挡板更不用说。用丑小冰的话说，手术台上108般兵器，锛凿斧锯齐全，骨科医生则18般武艺，样样精通。

问题是不借助那些工具，除了医生双手就是受伤的肢体。用最传统的手法复位来复位骨折，用最简单的弹性髓内针实现内固定。

“术后片子出来，复位满意，固定简单可靠，患者没有不良并发症。”这就是丑小冰理想的小儿骨科微创手术效果，他才能“过自己这一关”。

回到11年前从骨科向小儿骨科转型，丑小冰的从医生涯是一个有勇气做出选择，也有能力再次选择的故事。

从成人骨科到小儿骨科

再厉害的外科医生，都有第一台手术。从这台手术开始，他终日与手术台打交道。而丑小冰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以下简称为301医院）的第一台手术始于上级医生2年的“魔鬼训练”后。

2010年底，丑小冰从工作7年的东北老家一所市级人民医院离职，决意到北京求职。隔年，301医院小儿外科的骨科组招骨科医生，丑小冰顺利通过考试和面试。

与成人骨科相比，小儿骨科是清水衙门。丑小冰坦言，在成人骨科的工作收入可能高十倍不止，这是小儿骨科不受医生青睐的现实因素。

彼时北京公立三甲医院中只有北京儿童医院、301医院、北京积水潭医院的小儿骨科相对正规。三家医院各有侧重：北京儿童医院以小儿脊柱为主，301医院的发育性髋关节脱位、脑瘫后遗症是特色，北京积水潭医院以小儿骨科创伤救治为主。

301医院里，丑小冰的3位上级医生都已经50多岁，他顺理成章地承担了写病历、值班、参加会诊、手术拉钩等科室工作。除了手术，患者从入院到出院的工作都由丑小冰一个人负责。小儿外科35张床位中，骨科患者常占据20张床以上，他最多要管理25个病人。

“当你还不会写病历，会诊不知道怎么交流，上级医生提问支支吾吾说不清，你是没有休息欲望的。”丑小冰说。他在晚上11点之前绝对不可能做完工作，后半夜还经常被急诊科叫去会诊。

丑小冰的带教医生对他要求近乎严苛。小儿骨科所有的病例，丑小冰得手写一遍，师傅在纸上修改好后他再录入系统。按照这套流程，“最开始1个病历得写4个小时”。他告诉丑小冰，现在写的每一个病历，都是将来被病人起诉后在法院的证词。病历应该认真、如实地填写。

“没有其他人分担我的辛苦，也没有人分享我的收获。”丑小冰认为，量变才能引起质变，2年的魔鬼训练帮助他快速建立了小儿外科的诊疗思维。

“你要注意上级医生的工作的习惯，它其实是下级医生的清规戒律，重点观察上级医生跟书本的不同之处。”丑小冰说，“我最大的体会就真正的诊疗秘籍是所有细节的总和。”

骨科微创手术中的丑小冰主任（右侧）

301医院的第一台手术始于医生对手术流程烂熟于心。骨科手术从矫正结构，到最后缝合和打石膏，每一个环节助手必须跟上级医生想法同步，能够完成手术才算正式出师。

最开始丑小冰骨科创伤手术量较多，是小儿骨科创伤组带组专家。之后科里先后来了李文超、张科学、陈辉、王振栋四个骨科大夫，队伍壮大后，他又转入小儿骨科传统疾病的思考，如先天性髋关节脱位及发育不良、儿童股骨头坏死、脑瘫后遗症肌力平衡手术等。

“在301医院的10年是我走向成熟的重要10年”，丑小冰共接待门急诊5万多人次，完成小儿骨科常见手术4000余台，多次获得医院优秀员工奖。直到2020年年底，301医院机构改革，丑小冰才离开公立医院。

一根弹性髓内针打天下

京都儿童医院小儿骨科的科室墙上有一面宣传板，上面没有夸大其词的文字，满满当当都是丑小冰治疗案例。从案例一到微创案例十，每个案例有术前、术后、复查的3-4张照片。

他的微信朋友圈里也是手术后的CT相片，背后透露出他对手术技术的自信。“快、准、手术特别漂亮”，见过丑小冰手术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从2021年12月份到2022年12月份，丑小冰在京都儿童医院完成了92台手术，几乎全都是微创手术治疗骨折。

丑小冰称，儿童骨折如果用传统治疗切开用钢板做内固定，手术切口动辄10多厘米，而弹性髓内针切口只有0.5厘米，经皮克氏针没有切口。“小儿骨折一般不会留下后遗症，但是手术疤痕会伴随孩子一生。10厘米和0.5厘米区别很明显，特别是女孩子比较爱美。”

微创骨科手术也成为很多家长的选择，有家长找到丑小冰，了解到第二天安排做微创手术，而另一所大三甲医院要上钢板，3天之后做手术，他又回头找到丑小冰。

患儿在北京京都儿童医院找丑小冰换药。

“通过治疗相信京都儿童医院的，之后就不会走。”丑小冰表示，孩子后来另外一只手也发生骨折，家长直接给丑小冰打电话，找他做手术。

看似简单的骨折手术背后蕴藏着“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考验小儿骨科医生的手感。小儿骨折微创手术首先要在C型臂透视机下对移位的骨头进行进行无切口闭合复位。丑小冰表示，骨折端错开之后，中间会有软组织阻隔，复位的手法、牵引的方向都有学问。有的人空有一身力气，力道怎么样都使不对。

“给我一根弹性髓内针，让我去治疗一切吧!”尽量微创甚至无创的解决骨折是丑小冰的追求。“骨科的器械是外科手术中公认的最为复杂，微创是不借助那些工具，咱们回到石器时代，用最传统的方法来复位骨折，用最简单的形式实现内固定。”达到这种治疗效果后，丑小冰感觉自己完成了一次艺术创作，才能“过自己这一关”。

《再谈儿童骨创伤特殊性、提倡诊治专业化》一文同样提到，尽量采用微创的治疗方式，没有指征的切开复位是不可取的。关节周围骨折，成人绝大多数利用解剖钢板完成骨折的内固定，但是儿童会涉及骨发育的特殊结构骨骺及骺板。

“如果操作不当，骨骺被钢板等内固定损伤了，部分患者会出现骨骺早闭，骨头停止生长。”丑小冰表示，小儿骨折遵循“稀松的内固定，坚强的外固定”原则，微创的治疗方式是最优解。

丑小冰强调，小儿骨科并不是成人的缩小版。小儿骨科是小儿外科的亚专科，从属于儿科；骨科是成人外科的分支。小儿骨科的研究对象是一个处于生长发育过程中的个体，同一个疾病在儿童不同年龄阶段，诊疗原则可能完全不同，与成人的区别就更大了。

“家长们选择就诊医院时，一定要选择有小儿骨科门急诊服务的医院。挂号之前也要看清专业，小儿骨科不等于骨科，平常说的骨科其实就是成人骨科。”丑小冰说。

让脑瘫患儿恢复行走

“以前一出门就让我抱，自己走不了多远。现在我想抱都不让我抱。”

“现在双下肢比原来轻巧了吧？”丑小冰问。

“对，现在脚后跟能够着地。”

2022年，丑小冰在京都儿童医院收治了一位10岁的脑瘫后遗症女孩，伴有运动障碍、先天性髋关节半脱位。

丑小冰表示，这些脑瘫的小孩损伤部位在中枢神经系统，肌肉不自主痉挛，肌张力增高，属于硬瘫。过于紧张的肌肉导致关节无法正常行使功能。“小女孩呈痉挛步态，走路的总是垫着脚尖走，脚后跟不着地。”

“因此，小孩没走多久就累了。”丑小冰说，“脑瘫患儿给家庭甚至社会带来很多重负，他们几乎长期脱离社会，需要家人专门照顾。”

2022年10月19日，复查的患者可以平稳蹲下。

骨科治疗这类病人只能“对症下药”。通过骨科多平面肌肉松解手术把紧张的肌肉放松，达到肌力的平衡。

据丑小冰介绍，北京能够做多平面松解手术的医生很少。2015年，301医院和宋庆龄基金会合作，救治过大量的脑瘫后遗症患者。

“小儿骨科与骨科最大的不同是先天性疾病，略有重叠的部分就是创伤。”丑小冰说，“骨科是绝对不会接诊先天性的发育畸形疾病，脊柱侧弯、先天性髋关节脱位、马蹄内翻足才是小儿骨科的主病。”

小儿骨科治疗的难点是恢复关节功能或者肢体功能。这不是一根骨头的事儿，可能涉及多个关节、多块肌肉、多根神经，脑瘫后遗症是其中的典型。

“要想通过骨科手术来治疗脑瘫后遗症，首先要求医生对各个关节活动是由哪根神经来支配，哪块肌肉来提供支持都一清二楚。”在脑瘫后遗症手术上，丑小冰花费了大量功夫。“我问师父问题，他不直接回答，但会告诉你看哪本书什么范围。”看完书后再问，“书没看到位，问题没有质量。”

骨科的教材书，丑小冰至今时刻翻阅，看的最多的是《坎贝尔骨科学》。他认为，不同的骨科书的内容大致相同，可是某一本书有几句话可能很有助于理解。

丑小冰主任做PPT时床上和书桌摊开了6本厚重的资料。

“与其说我选择了小儿骨科，不如说小儿骨科选择了我。”丑小冰表示会把301医院的小儿骨科工作模式复制到京都儿童医院，遵循师辈教诲，恪守当年的行为准则。

京都儿童医院的小儿骨科成立1年多，手术量在92台。与北京积水潭医院一年为7万多名小儿骨科患儿做手术相比，这个数据还很小。

但“别怕辛苦，扎根临床”，丑小冰对小儿骨科的发展满怀信心：京都儿童医院是京北唯一一家医保定点的三级儿童医院，周围人口稠密，东边是亚洲最大的天通苑社区。

“京北地区居民需要有综合性儿童医院解决看病难题，而我们会拿出不低于其他公立医院的服务和质量。”丑小冰期待，未来某一天，京都儿童医院的骨科具有比肩公立三甲医院的公信力和认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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