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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观察|理解农村不等于默然接受王凤雅的命运
看完丁香医生的文章《王凤雅之死:农村家庭的残酷现实》,我的呼吸久久不能平静。跟许多读者一样,文章最后一句话击中了我:“她(凤雅的妈妈杨美芹)没有办法做出一个超越命运的选择。”
这篇文章尽力还原了小凤雅的生活世界,呈现出一幅城市中产阶级难以想象但却格外真实的画面。
在那里,人们以为癌症就是治不好的疾病,因为周遭患癌的邻居“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了。”置身于农村的环境,杨美芹的所作所为并非网络上描绘的“恶人”,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过着艰苦日子的农村母亲。”
由于我自己也出身农村,所以文中有些情况并不令我感到意外,比如利用他人信息骗取医疗保险,比如接二连三地生孩子。但有些情景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比如杨美芹怀孕之后还在耍杂技、走钢丝。看来即便在农村,这个家庭也属于更贫困的那部分。
看到这些,我们应该比以往更加明白同理心的重要性。有人没有做出我们想象中的正确选择,并不一定是有主观上的恶意。有些选项因为看起来过于奢侈和遥远,从未真正在他们的视野中展开。而这些选项在另外一群人看来却可能只是常识。
许多人欠农村一份了解,欠杨美芹一份尊重。希望曾经在无意间伤害她的人,可以真心地说一声对不起。也希望那些犯过不可原谅错误的人,会付出法律和良知所要求的最起码的代价。
但是,我还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一声,那些曾经批评王凤雅家人的人,大多数并非十恶不赦。他们和杨美芹一样,都受困于自身所处的知识环境。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伸张正义,却不知自己是在向并不存在的敌人投掷有毒的匕首。
只有一小部分攻击者是不值得宽恕的,包括那些明明了解更多实情却恶意裁剪事实的人,那些不明真相却口出污言秽语的人,以及那些吃人血馒头搏出位的人。
剩下的大多数批评者其实是可以理解也应该被原谅的,他们与王凤雅的家人享受彼此并不知悉的共识。那就是,他们都希望王凤雅这个无辜的、可怜的小女孩,可以拥有一个不一样的命运。
人们希望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可以病有所医,而不是在病魔面前束手就擒,不论TA是男孩女孩,不论TA的家庭是贫穷还是富裕。这不是那个恶毒的词“圣母婊”可以污蔑的,这是闪耀着人性光辉的同情心,这是这个社会得以一天比一天好的基石。
理解农村,理解杨美芹,不等于接受王凤雅的命运是不可更改的。否则,理解就成了推卸的同义词,尊重就成了隔绝的修饰语。
农村固然有一套不同于城市的生存逻辑、行事逻辑,但实然不等于应然。此时此刻,城乡一体化这个概念具有了更深刻的内涵,更紧迫的使命。
杨美芹没敢幻想的选项不应该再是其他杨美芹的幻想,王凤雅没能更改的命运不应该再是其他王凤雅的宿命。这不是幻想,这是我们应该致力追求的目标。
个体的困境不应该是群体的困境,这是个体之所以结为群体的原因。
当然,批评者不应该一味盯着杨美芹一家,而应该有更广阔的视野。
网络陌生人试图拯救王凤雅的行动,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从公益组织、志愿者到舆论传播,不少环节都暴露了短板,有些可以归结到个体素质,但也有普遍存在的症结。
此外,拯救大病阴影下的农村儿童,不应该完全推给原生家庭和网络募捐。
把王凤雅的经历放在更多农村患病儿童的经历之中,便不再像先前显得那么突兀。但是这不能使我们获得心理安慰,只能使我们看到现行的医疗保障体系有很大的待完善空间。
所谓成熟,不是认清现实之后便默默地忍受命运或者默默地看着他人忍受命运,而是在感受到无力过后依然有勇气出发。这段话肯定会被说是鸡汤,但相信改变可以发生是一切改变得以发生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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