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两次呼吸之间，完成潜入海底126米的旅程

“自由潜水是一趟旅程，两次呼吸之间的旅程。”在法国人Guillaume Néry 口中，用一口气深浅到海底百米以下的极限挑战甚至有几分浪漫——这位曾经打破四项世界纪录、两夺恒重世界自由潜水冠军的法国自由潜水达人把每一次深浅都视为一场探索之旅：“这是一次迈向人类极限的旅程、一次探索未知的旅程，也是一次通往内心的旅程。”

自由潜水大概是世界上最挑战身心的极限运动。没有氧气瓶，没有呼吸器，只有面罩和脚蹼，你需要憋一口气，然后潜到数十米甚至百余米深的海底再回到水面——整个数分钟的时间里，人的肺会被挤压到极限，而大脑也会发出极其强烈的呼吸信号，这时候你仍然不能有一丝慌张，因为一时的心跳加速都可能让你在浮上水面前失去意识。

突破极限，从87米到139米

Guillaume Néry 1982年生于法国尼斯，位置就在地中海的沿岸，这也让他从年少时便有机会接触潜水。在经过专业的辅导后，他年仅14岁已爱上自由潜水，每天凭借着坚强的毅力和耐心，逐步下潜至更深的水域。“我爱上了那种不断往更深处下潜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不断探寻一个未知的星球一般。”Guillaume Néry对《澎湃新闻》说：“直至今天，这种不断发现未知的好奇心仍然是驱使我进行自由潜水的主要动力，并且引领着我不断发现更多。”

2002年，20岁的他深潜滨海阿尔卑斯省 (Alpes-Maritimes) 的Villefranche-sur-Mer海港至87米，成为自由潜水史上最年轻的世界纪录创造者。2004至2008年间，他先后创下三项世界纪录 (96米、109米及113米)。2008年，Guillaume Néry作为法国国家队的一员，赢得了世界冠军，这也是他的首枚金牌。2011年，他在希腊卡拉马塔的世界自由潜水锦标赛（Freediving Individual World Championship）以117米佳绩赢得世界冠军。

“自由潜水十分讲究身心的放松，但是当你想要打破某项纪录时，放松会变得十分困难。说到底，自由潜水时最让人享受的部分就是你可以忘却压力，并专注享受在水中潜行的感觉，那是身心的双重挑战。”回想每一次竞技中的自我突破，Guillaume Néry总是感慨非常：“当你找到了身体、心灵和水之间的平衡时，你才能找到自己的最佳状态，并且完成一次出色的下潜。”

很快，Guillaume Néry迎来了事业的巅峰时期。2015年，当他第五度尝试挑战世界纪录，下潜至129米——但因主办单位的失误，使他意外下潜至惊人的139米深度，可惜因为上浮中途失去意识，纪录未能获得主办单位正式确认，但仍被公认是自由潜水比赛史上最深的下潜距离。这一年，他的有效尝试成绩为恒重自由潜水126米，打破了法国纪录。

潜入深海，用身体感知海洋的浩瀚

每次开启一场自由潜水前，Guillaume Néry都会用专业的手法深吸气——在强吸一口气之后，尽可能地用三五次小幅度地吸气，直到压缩了将近10公升的空气，Guillaume Néry才会开始这场深潜。

一旦进入水下，人的身体就会激发潜水反射，短短几秒钟内，心率将会从60-70次每分钟变成30-40次每分钟。很快身体周边的血管开始收缩，血流将会离开四肢，奔向肺、心脏、大脑这些最重要的器官去。“这个身体机制是与生俱来的，我没办法控制。就好像是我的本能把我推向一个正确的方向，让我能够充满信心地潜下去。”

大概在水下35-40米的时候，潜水员不再需要费力往下游泳了，因为海水的密度变得很高，身体会开始自由下降。“这是潜水中最棒的部分。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动不动地，从水下35米潜到100多米。那感觉就像是在水下飞行，一种无法言说的自由感。”

继续滑向海底，到了50米到60米之间时，第二个生理反应出现了。这时候肺部的毛细血管变得充血，所以肺部会变硬，以保护胸腔不被水压垮。

水下80米，持续变强的水压会让身体呈现出可见的压缩感：横膈膜以下全部塌陷，胸腔也被挤扁。精神上也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会因为不适而本能地想要去抵抗这种压力。但是在水下你不能这么做，否则你的肺可能会被撕裂。“你需要告诉自己，自然环境远比你强大，所以就让水来碾压我吧。”Guillaume Néry说：“感受那股压力，接受它，与之协调，放弃所有的控制权，完全地放松。这时候你甚至会感觉，身处在一个茧中，被保护着。”

继续下潜，100米、105米、110米，底部越来越近了，126米时，Guillaume Néry到达了底部。“水面离你很远很远，你是孤独的，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光亮。这里很冷，刺骨的冷，水压快把你压碎，”但是Guillaume Néry并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觉得怡然自得，“我像一个小点，一滴水珠，在海洋中漂浮。”

每一次潜到最深处，Guillaume Néry都会想到同一幅画面：那是旅行者号探测器从64亿公里外拍摄的照片，整片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淡蓝色小点，那是地球，那么渺小，就在虚无中漂浮。“这就是我在深海中的感受。因为当我上下左右去看，我只能看到无限的深蓝，在这地球之上，没有哪个地方能让你有如此体验了。”Guillaume Néry说：“那是一种谦卑的感觉，在深海百米以下，我微若尘埃，在时间和空间里迷失。这非常迷人，但我决定回到水面，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归属。所以我开始返回。”

返回水面，在海底波浪中放任自流

就像上山容易下山难，在下潜的时候，水压会把你往下推，在上浮的时候，潜水员就必须克服水压，付出更多力气游上去。很快潜水员就会经历上浮过程中第一道难关，氮醉——溶解在血液中的氮气会让人产生意识模糊的情况。“一道道的思绪划过心中，你无法控制也不该控制，应该顺其自然，越想控制解决问题就越困难。”

“我不是一条鱼，我是人类，我需要呼吸。”差不多上浮到了70米-60米的时候，潜水员就会产生强烈的呼吸欲望，这让不少潜水员很容易失了分寸、开始恐慌。“那一切发生的时候，你会想，地面在哪儿？我想上去，我现在非常想呼吸。”Guillaume Néry说：“绝对不要往上看，眼睛不要，心里也不要。”这时候Guillaume Néry会让自己看着眼前的绳子，告诉自己它会指引他回到水面。

到了水下30米时，会有助手穿戴水肺装备前来陪护。20米、10米，潜水员的肺部会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容积。浮力开始将我推向水面，水下5米时，Guillaume Néry就会开始准备呼吸。“到达水面时，我感觉就像重生了一般。”Guillaume Néry说：“我从完全的黑暗，看到白天的阳光。从无声的深处，到喧嚣的水面。触觉上，我从圆润轻柔的水，到摩擦着我的脸颊的空气。从嗅觉上，有空气冲进我的肺部，我的肺打开了，它在90秒前完全是压扁的。”

但是Guillaume Néry需要快一点让自己恢复过来，因为裁判还在等待：一旦到达水面，潜水员只有15秒的时间来摘下鼻夹，并且做出ok的手势，说出：“I am OK！（我很好！）”确认之后，裁判展示一张白牌，这才迎来一次自由潜水的庆祝时刻。

对话Guillaume Néry

问：无数次的自由潜水之旅中，最让你印象深刻的是哪一次？最让你享受其中的是哪一次？

Guillaume Néry：最让人享受的潜水经历应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深潜，譬如当我在比赛中以126米的下潜深度打破世界纪录时，就是乐在其中和自我控制两者间的完美融合。说起最让我难忘的经历，应该就是当我和野生动物产生互动时的经历。当我在大龟群岛附近潜水时，我被数以百计的锤头鲨包围，当时我完全没有觉得惧怕，而只是感到深深的着迷，因此那一刻的我和这些奇妙的生物共处，并且融为了一个和谐的群体。

问：当挑战过这么多世界纪录之后，驱使你继续下潜的动力是什么？你希望在未来实现怎样的目标？

Guillaume Néry：各种各样的纪录只是自由潜水的一个方面。现在我更希望的是运用我的技能，去发现更多未知的水域，并且探寻这个水底世界的曼妙之处。这仍然是我探索生涯的一个部分，但是却是通过一种全新的维度。即便未来我不再打破任何记录，我仍然会保持每天训练，因为我觉得我的身体和心灵还有无尽被挖掘的空间。我希望能够越来越与水共融。

问：对于那些对自由潜水产生兴趣的初学者，你会有什么样的建议给到他们？

Guillaume Néry：第一点，千万不要独自潜水。这是最重要也是最首要的准则。在中国，你们有越来越多拥有优秀师资的学校提供教学，这是开始自由潜水的最佳方式。其次，我认为大家开始潜水的时候不要太在意表现和数字，应当把精力放在潜入水中这件事情的本身。然后也应当明白自由潜水是一件需要长时间投入的事情，你需要有耐心。如果你太操之过急，你可能会被吓到或者受伤。最后一点就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自由潜水员，这件事情并没有极限。

问：当你选购一款潜水表的时候，你最看重哪些部分？在你看来一枚专业的潜水表需要拥有哪些条件？

Guillaume Néry：以沛纳海的Luminor Submersible 1950专业潜水防磁钛金属腕表为例，首先，这只潜水表的防水深度应该是300米, 远远超出我一口气能够下潜的最大深度。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它是我在水下唯一一支能够随身携带的物品。这支腕表必须能够抵御所有极端的状况，而深海就是一个充满着极端状况的地方。深海之中没有光，水也十分冰冷，还有着巨大的水压。所以一支在性能表现上能让我完全信赖的腕表是必不可少的。沛纳海的腕表有着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标志性表冠，这一经过特殊设计的表冠加多了一层开关保护，也更好地确保了腕表的安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