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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第五届明天音乐节(下):过去未来皆先锋
5月17-20日,第五届深圳明天音乐节在B10现场如约而至。
这个先锋音乐节,不太遵循传统意义上的“先锋”。前卫、电子、即兴是先锋没错,唱迪斯科的张蔷、东路坠子的郭永章算不算先锋?
当这些人都在同一方舞台登场,在相同的语境里过招拆招就不那么重要了。农民造的飞机能和“真”的飞机同日而语吗?把时间的维度扩大看就可以。“先锋”可以直突未来,也可以倒插入过往,只要是好的、诚恳的音乐。
郭永章 本文图片由华侨城创意文化园提供郭永章
把郭永章老先生请到一个前卫音乐节的舞台唱一小时,让台下很多年轻人听见,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就不要拘泥于概念了吧,即使是完全没有沾染现代音乐语汇的传统民间音乐,放在今天,陌生感和代代积累的岁月色泽,也足够让郭老的东路坠子成为“先锋”。
郭永章先生很老了,但嗓门依然呱呱叫。演出当天下午四点多,他在酒店房间开嗓,声音贯穿整条走廊。临走,“走走走走走走,上台表演去”的声音根本不像需要搀扶的一位老翁。
他该是河南东路坠子的末代大师,“郭瞎子”在苏鲁豫皖四省名气很响。电影《最爱》让他在全国范围内出了名,他饰演的“二骚爷爷”唱了两首坠子《罗成算卦》和《吹牛》,把世事悲喜交加的魂都给唱出来了。为《最爱》制作原声的左小祖咒也唱过《吹牛》,还在《你知道对方在那一边》(2011)里又请来郭永章唱了首《年年有个三月三》。
左小祖咒版本的《吹牛》用现代音乐的语言加工古老的民间小曲,又兼味道纯正,很入现代人的耳朵。但真的在现场听到郭永章自拉坠胡自唱版本的《吹牛》,叙事、一人分饰几角加上唱段,更能领略它的魅力。
《吹牛》这样夸张荒诞,又自嘲自贱的作品,很难说是中国传统民间文化中的糟粕或是精华。两个穷到底翻天的人,碰面就一顿胡吹海侃,又悲情好笑,也很可以批判他们的懒汉哲学,不求进取,光把精神气力用在斗气上面。但郭老唱得好,哪怕从来没听过坠子,必须看屏幕上的歌词才能懂他在唱什么,底下也时时发出会心的笑声。坠胡和唱词的精妙配合,声腔的细腻优美,中原方言的厚朴韵味,都深植在中国人的心里。
《吹牛》算是个例。郭先生的坠子,唱词多为敬老重义行善,遵循中国最最古老的乡土观和人生观:耕读—做官,孝顺—立足。开篇第一首《老来难》里有一句很醒:“人生哪能净少年”,歌里琐琐细细描述老来难的形状,题眼虽是教人尊老莫嫌老,但郭老的老态和唱词结合更有现世的力量,他以自己的阅历陈情生命的周而复始。
很遗憾,郭永章没有弟子。演出结束后,主办方团队留郭老录了碟。农村结构已经改变,曾负责延请坠子艺人的村委会和地方文化馆逐渐不再承担此功能。留下录音,好歹以作珍贵记录。
GongGong
明天音乐节最后一晚的压轴乐队Gong,2015年死了创始成员Daevid Allen,另一位创始成员Gilli Smyth死在次年。
以新的主唱/吉他手Kavus Torabi阵容登场的Gong,带来Daevid Allen死后的遗愿火炬之作《Rejoice! I’m Dead!》。
活跃于上世纪70年代的前卫乐队Gong尽管成立于巴黎,它的血统却不是一支法国乐队。
乐队创始人Daevid Allen是澳大利亚人,著名的全球主义者和嬉皮士,既是诗人、哲学家,也是活跃于前卫音乐场景的音乐人。
他创建和参与的音乐项目有不少,最著名的是两支成立于上世纪60年代的乐队Soft Machine和Gong。前者成立于英国的坎特伯里,后前往伦敦,成为当时地下音乐界的明星;后者之所以成立是因为Soft Machine1967年前往法国演出,Daevid Allen因为签证问题无法再回英国,只能留在巴黎和Gilli Smyth组建了Gong。二人后来遁入马略卡群岛与世隔绝的村庄,在山洞里遇到萨克斯手Didier Malherbe。吸取他入队后,乐队出神入化的萨克斯成为标志性声音。
为何Daevid Allen没有再归队?Allen的解释是:“Mike Ratledge是个深受古典音乐训练的音乐家,Robert Wyatt喜欢爵士,Kevin Ayers则善于写琅琅上口的流行音乐。而我对太空音响和电子音乐感兴趣,一支乐队里能容纳如此多的音乐取向是不可想象的。对他们而言,我离开可能会更好一点。”
Gong是一支怎样的乐队呢?在1970年代前期刚刚声名鹊起又很快解散,他们留下以虚构星球Gong为母题的“Radio Gnome Trilogy”三部曲——《Flying Teapot》(1973)、《 Angel’s Egg 》(1973) 《You》(1974),融合爵士即兴、前卫摇滚和电子。乐队的解散也很突然。1975年,Allen在某次演出前拒绝登台,声称被一个“force field”阻挡。1976年乐队宣告解散。
后来的场景比较有趣,乐队成员以Gong的子星球名义继续活跃,成立了Planet Gong、New York Gong、Pierre Moerlen's Gong、Mother Gong等一系列乐队。
Gong分分合合的历史复杂,1996-2001年是他们的第二个活跃时期。
明天音乐节上的Gong听起来仍然像一支纯正的1970年代乐队。视觉上循环翩飞的艳丽几何图形和宇宙图景呈现他们组队之初的世界观,音乐质地像灼热的黄铜发出暗色光芒。和声重复和器乐反复勾勒单纯的旋律,主唱Kavus Torabi的人声唱段中吸收了民谣的甜美明快。
Gong用两把电吉他、一把有时作为主角的贝司,与合成器、鼓、人声共建的Gong星球一代代更迭至今,虽然也会出现深邃压迫的音色,暂时隐没1970年代疯狂明媚的阳光,但早期作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浅薄无忧,在今日的舞台上再次上演。
作为一支人声成分不多的前卫摇滚乐队,Gong的特点是它的旋律过耳难忘。它营造的宇宙再多变,依然会有旋律留在你的脑子里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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