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西门庆有财有势，为何找一帮损友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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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想书语

西门庆在我国民间可谓大名鼎鼎，是知名反派人物，是武松的反衬形象。这个印象主要来自《水浒传》，而在《金瓶梅》里却复杂得多，我们随着该书慢慢来看。

本文单说《金瓶梅》第一回，西门庆凑齐了十个人结为兄弟，他自己当老大，感觉甚好。那么，他是因为大家感情好，所以结为异姓兄弟吗？其实不见得。

先基本了解一下西门庆其人吧。

他是大宋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的一个“风流子弟”，“生得状貌魁梧，性情潇洒，饶有几贯家资，年纪二十六七”，妥妥的“高富帅”啊！

他的父亲西门达是走川广贩药材的，在县城里开着一个大大的生药铺，给西门庆挣下的家业不小：

现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虽算不得十分富贵，却也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

同时，西门达夫妇过世早，且在世时就西门庆这一个儿子，对他是“百般爱惜，听其所为”，在家庭教育上面未免就疏漏了：

所以这人不甚读书，终日闲游浪荡。一自父母亡后，专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

而这个人又很聪明：

学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

堪称多才多艺，只是都是享受性质的，不能用来发展事业、光大门楣的。

他交的朋友呢，“也都是些帮闲抹嘴，不守本分的人”，就说书中打头重点介绍的两个。

最相契的是应伯爵，是开绸缎铺的应员外的次子，家业已败：

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又会一腿好气毬，双陆棋子，件件皆通。

第二个叫谢希大，是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

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亦是帮闲勤儿，会一手好琵琶。

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破落户，没名器的”。

这十来个人“见西门庆手里有钱，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乱撮哄着他耍钱饮酒，嫖赌齐行”，走的是下三滥路子。

按书上的说法，照常理来说：

生出这等一个不肖的儿子，又搭了这等一班无益有损的朋友，随你怎的豪富也要穷了，还有甚长进的日子。

但奇怪的是，西门庆却不像余华《活着》里的“地主二代”那般坐吃山空。事实上，西门氏的产业在生药铺的基础上还有拓展，这是为什么？

原来西门庆并非普通纨绔子弟：

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

真是手眼通天，西门庆竟然有本事跟“四大奸臣”通上门路。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所以他可以“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搅说事过钱，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这就是古今通用的“权力掮客”了，后来他还正儿八经当起地方官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家业怎能不兴旺？“西门大官人”应运而生。

这位西门大官人娶的第一房妻子陈氏早逝，留下一个女儿，叫做西门大姐，定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妻，尚未过门。娶的继室是本县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月姐（婚后称月娘）。

此外，“房中也有三四个丫鬟妇女，都是西门庆收用过的”，又娶了妓女李娇儿和卓丢儿做二房和三房。不过这三房都绊不住西门庆向外的脚步，免不了“又去飘风戏月，调弄人家妇女”。

所谓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不正是此类吗？

从以上信息可知，这西门庆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业有家业，要权势有权势，加上娇妻美妾好亲家，真可谓“人生赢家”呢！

不过，他还嫌不足，这一天就跟妻子吴月娘提出要与上面说到的那些“损友”结为“兄弟”。

他们不都是朋友吗？为什么要结兄弟呢？这样说的话，朋友和兄弟毕竟还是不同的。

首先，“兄弟”比“朋友”更亲近，至少听起来是这样，“朋友”可以随便叫，“兄弟”还得更熟络才行；其次，朋友分新老，兄弟排大小，后者是有地位差别的。

对应到西门庆与应伯爵等人，西门庆想要“升级”他们相互的关系，显然就有着做“大哥”的意思了。

不过当时他向妻子吴月娘提出此意向的时候，月娘是反对的，说：

“你也便别要说起这干人，哪一个是那有良心的行货！无过每日来勾使的游魂撞尸。我看你自搭了这起人，几时曾有个家哩！”

就是说，吴月娘认为这些人都是些“损友”，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好人，只是把他当“提款机”，揩他的油在外面吃喝玩乐而已，还是不要过多混在一起。

看起来这吴月娘倒也是个明白人，不过，她也只是“盲公打灯笼——照人不照己”，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的丈夫西门庆其实是他们的同类人，是个大不正经的人。

对月娘的观点，西门庆表示有不同意见，说他那些朋友：

“使着他，没有一个不依顺的，做事又十分停当，就是那谢子纯这个人，也不失为个伶俐能事的好人。”

西门庆说的也是实话，那些人在他面前，的确驯顺得很；只不过他也忽略了一点，那些人那么依顺他，无非是因为他权势大嘛！如果他有“后视眼”，就能看到他死后，那些人是怎样一个一个落井下石的了。

反正这个时候，西门庆对那些人感觉挺好，决定要与他们结为异姓兄弟，还跟月娘说“明日也有个靠傍些”。

他这句话不是很有诚意，他西门大官人会需要靠傍别人吗？事实上他死后，西门一家也没靠傍啊！他也就是找个理由，让月娘应和。

月娘倒也清醒，虽不反对，却明说了：

“只怕后日还是别个靠你的多哩。若要你去靠人，提傀儡儿上戏场──还少一口气儿哩。”

之后，结拜兄弟的事提上日程。西门庆正式提议“结拜做了兄弟，到后日彼此扶持，有个傍靠”，还明确“要破些银子，买办三牲，众兄弟也便随多少各出些分资”。强调不是他不肯出钱而搞摊派，而是因为“这结拜的事，各人出些，也见些情分”，可见也挺郑重其事。

因当日与他相交的卜志道死了，少了一个，为了凑成十人，由应伯爵提名，把花子虚（时任李瓶儿丈夫）补了进来，择了吉日，热热闹闹地到玉皇庙结拜了兄弟。

既结兄弟，感情更亲厚了，上面说及的一件大事就摆上台面：排名。

西门庆当然早想好了自己做老大，不然无缘无故主动提出结十兄弟干啥？难不成是小弟认大哥？

但也不好就这么表达是吧，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的，表示要“叙齿”，也就是根据年纪大小来排；应伯爵年纪比他大，应该由应伯爵来做老大。这时应伯爵说：

“如今年时，只好叙些财势，那里好叙齿！”

应伯爵可谓“人间清醒”。他的话如果不是真理，至少也是真相。恐怕放在现在也不见得过时。

这位“应花子”这难道是白叫的吗？也许他心里在想：你就别装了，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懂。如果我做了老大，这结拜酒吃不吃得成都是个问题了（况且还有年纪比应伯爵还大的）。

于是：

西门庆再三谦让，被花子虚、应伯爵等一干人逼勒不过，只得做了大哥。

好一个“只得”做了大哥啊！与“扎扎实实搞形式，认认真真走过场”的形式主义有一拼。

只不过，这凭着财势结的兄弟，此时有多“热”，将来就有多“冷”。

原标题：《金瓶梅｜西门庆有财有势，为何找一帮损友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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