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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气丨冬至:一阳初动,亚岁迎祥
农历十一月,又称“冬月、辜月、畅月、子月、建子”,此月最为重要的节日,是有着“亚岁”之称的冬至。在中国二十四节气体系中,既是自然属性的节气,又具有社会属性的节日,除去清明,便是冬至了。冬至,古时“四时八节”的最后一节,俗称“冬节”,亦有诸多称法如“至日、南至、长至节、一阳节、贺冬节、亚岁”等。
“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 作为中华时序系列上,阴阳转换的关键节点,冬至无论是作为节气还是节日,一直在民众日常生活的调适、社会关系的重整、人神秩序的重塑上,发挥着礼俗互动的建构作用。
一、黄钟应律一阳升
“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日冬至”。先民很早就掌握了使用圭表观测日影的方法,测定出了夏、冬二至。冬至日,太阳行至最南端,是全年中白天最短、夜晚最长的一天,故称“南至”或“长至”。《礼记・月令》载:“是月也,日短至。” 《尚书·尧典》中亦有“日短星昴,以正仲冬”的记述。
古人问天逐日,将春分称作“日中”,将秋分称作“宵中”;夏至称为“日永”,冬至称作“日短”。古老的夏代遗址山西陶寺观象台有12道观测缝,从原址复制模型进行的模拟实测中,从第2个狭缝看到日出为冬至日,第12个狭缝看到日出为夏至日,第7个狭缝看到日出为春分、秋分,充分地证实了古人对天文气象观测的先进程度与准确性。
山西陶寺遗址 测影观象
除了日圭观影,古人还认为“气始于冬至,周而复生,阴气至此而极,阳气从此回生”,正所谓“一阳来复”。元代吴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冬至,十一月中。终藏之气至此而极也。”明代王鏊《震泽长语·象纬》亦云:“冬至之日,一阳自地而升。”那么古人是以何种方式来感知“一阳来复,阳气回升”的玄妙的呢?
宋代女诗人朱淑真有一首《冬至》诗,诗云:“黄钟应律好风催,阴伏阳升淑气回。八神表日占和岁,六管飞葭动细灰。”说的是冬至时节,阳气舒展,律当黄钟,六管灰动,以音律占候观气的现象。《后汉书·律历志》更为具体地记述了“葭灰占律”的 “候气”之法:“为室三重,户闭,涂衅必周,密布缇缦。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庳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端,案历而候之,气至者灰动。”
“黄钟应律”中的黄钟,为中国古代音韵十二律中六种阳律的第一律,声调最为洪大。黄钟律和冬至相应,时在十一月。《史记·律书》曰:“黄钟者,阳气踵黄泉而出也”。“律吕”或“乐律”是指用来协调阴阳、校定音律的设备,近似于现代意义上的定音管,是将竹子制成十二根竹管,与十二个月份相对应,奇数的六根称“律”,偶数的六根称“吕”,奇数表示阳,偶数表示阴。
“六管飞葭”,则是指竹管中受气鼓动飞出的葭灰;葭,即芦苇。古人将长短次序不同的竹管依序排列插至土中,将芦苇膜烧成灰,置入不同的律管,以此来候地气。冬至子时,阳气生发,从第一根九寸长的竹管内冲出,葭灰也随之飞出,迸发出悦耳的声响。古人形象地将抽象的“气”转化为乐律,以声示形,大音希声。此后,“黄钟大吕” 用以形容音乐或文辞的庄严、正大、和谐与高妙。
《尚书·舜典》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华夏为礼乐之邦,相传早在黄帝时期,其乐官伶伦创造了音律。《吕氏春秋·古乐》述:“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阮喻之阴,取竹于嶰溪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吹曰‘舍少’。次制十二筒,以之阮隃之下,听凤皇之鸣,以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适合。黄钟之宫,皆可以生之。故日黄钟之宫,律吕之本。”
这个神话故事说的是黄帝派遣伶伦从大夏以西,来到昆仑之阴,在一个叫作“嶰谷”的地方取来竹子,从中挑选皮厚且中孔均匀者,在两个竹节处截断,并根据竹筒的长短吹奏出不同的响声。伶伦共用了长短不同的12根竹筒,以黄钟音为基音,参照凤凰鸣叫的声音定律;其中以凤(雄性)鸣的不同音阶确定了 “六律”,以凰(雌性)鸣的不同音阶确定了“六吕”,此12个音阶统称为 “十二律”,也称 “律吕”。
正如宋汪宗臣《水调歌头·冬至》所云:“候应黄钟动,吹出白葭灰。五云重压头上,潜蛰地中雷。莫道希声妙寂,嶰竹雄鸣合凤,九寸律初裁。” 由音律的创制而产生的礼乐仪式、规章法度,对于华夏文明的发展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古人以音律体现“气动”,由此引发听觉上的感知,将自然万籁与身体的和频共振紧密相联,将“一阳生,万物生”这一抽象的哲学概念,转换为可视化、可感知,这正是先民的智慧创造,更是东方哲思中的朴素自然观与生命观体现。
二、圜丘祭天祀祖祢
中国古代历法曾以冬至为岁首。传说黄帝命大桡作甲子,观察日月星辰的运行,以十一朔甲子日冬至为历元,从而制定了我国第一部历法——《黄帝历》,并以甲子年甲子月朔甲子日冬至为元日。汉武帝太初元年,由落下闳等人主创的《太初历》,也是以十一月甲子日夜半朔旦冬至为历元。传说黄帝于冬至日获得来自太一神的“宝鼎神策”,《史记·孝武本纪》记“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故而,冬至自产生便是重要纪元节点。
宋《太平御览·时序部》载:“十一月建子,周之正月,冬至日南极,影极长。阴阳日月,万物之始,律当黄钟,其管最长,故有履长之庆。” 说的是,周朝将冬至作为岁首,又称元旦,天子率百官举行祭祀仪式,以祈佑国泰民安。又有《周礼・春官》云:“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以夏日至,致地物魅。”《周礼·春官·大司乐》:“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 圜丘是古代帝王冬至祭天的地方, “土之高者曰丘,取自然之丘。圜者,象天圜也。”《续资治通鉴》亦云:“辛巳,曰南至,祀天地于圜丘。”
冬至祭祀的最高神祇是北辰太一,其次为四灵四方、四季神和先神,祭祀的目的一是庆贺、迎接阳气生命之神的再生,二是拔除各种潜在的灾荒和瘟疫。皇家祭祀礼仪,历朝历代沿袭,直至明清。《宋史礼志》载:“宋之祀天者凡四:孟春祈谷,孟夏大雩,皆于圜丘或别立坛;季秋大飨明堂;惟冬至之郊,则三岁一举,合祭天地焉。”《清稗类钞》云:“每岁冬至,太常侍预先知照各街门,皇上亲指圜丘,举行郊天大祭。”如今北京的天坛公园,就曾为元、明、清三代的冬至郊祀的地点。
相对于皇家冬至祀天是强化身份和保证权力合法性的重要举措,民间冬至祭祀祖祢,更具感念恩荫庇后世的意味。汉崔寔《四民月令》曰:“冬至之日,荐黍羔,先荐玄冥以及祖祢,其进酒尊老及谒贺君师耆老,如正旦。” 宋以降,冬至祭祖更为隆重。吴自牧《梦粱录》记冬至日“祭享宗禋,加于常节。” 明代田汝成《熙朝乐事》载:“冬至谓之亚岁,官府、民间各相庆贺,一如元日之仪。舂粢糕以祀先祖。” 《清嘉录》云:“家无大小,必市食物以享先,间有悬挂祖先遗容者。” 上海《松江府志》亦记:“十一月冬至,治花糕,到羊豕,祀先。冬至祭祖菜肴丰盛,祭祖后合家吃冬至夜饭,饮冬分酒。”
南宋 马远 《诗经豳风图卷》局部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三、添线履长祈福寿
冬至节俗中,清晰可见一条从“求仙”到“祈寿”再到“敬老”主线,此习俗的形成多源于汉代方士造说的“黄帝于冬至日得道成仙”的故事。“亚岁履长”成为至日“敬亲孝亲”的重要活动。汉代崔驷《冬至袜铭》就有“阳升于下,日永于天,长履景福,至千亿年”的赞颂;三国曹植在其《冬至献履袜颂表》中也表述道:“伏见旧仪,国家冬至,献履贡袜,所以迎福践长。” 曹植“献文履七緉,袜百副”于父曹操,在“亚岁迎祥,履长纳庆”的特殊日子里,大书特书“不胜感节,情系帏幄”的心情。
皇室崇尚冬至“献履袜”之仪,亦引生出长至日“添宫线”之举。古代宫中绣女自冬至后每日便多绣一线,既带有“增寿”的祝祷,也带有日长劝勤的况味。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引《岁时记》曰:“晋魏间,宫中以红线量日影,冬至后日添长一线。”又引《唐杂录》云:“宫中以女功揆日之长短,冬至后,日晷渐长,比常日增一线之功。” 民间也有谚云“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从冬至后白昼渐长,冬至添线,与人添寿。
在诸多名家诗作中,亦可见冬至“添线”之习。如欧阳修《渔家傲》之“十一月新阳排寿宴,黄钟应管添宫线” ;阮阅的《减字木兰花·冬至》“绮窗寒浅,尽道朝来添一线”;毛滂的《摊声浣溪沙》:“日转堂阴一线添,使君和气作春妍”;韩淲的《浣溪沙·至日带湖》:“爰日回春一线长”;程垓的《一剪梅·冬至》:“斗转参横一夜霜。玉律声中,又报新阳。起来无绪赋行藏。只喜人间,一线添长。”
《清院本十二月令图轴》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冬至“履长”的风俗从宫中深入民间。《太平御览》云:“近古妇人,常以冬至日上履袜于舅姑,践长至之义也。”《中华古今注》亦记:“汉有绣鸳鸯履,昭帝令冬至日上舅姑。”冬至日,家中媳妇要为公婆送上自己亲手缝制的鞋袜,以示献寿。后又与新年习俗相融合,成为到冬至要更换新袜,践履祥云瑞气,纳新求福的一种风俗。如明代屠隆《缥缃对类》记载:“添线,并冬至。履长,冬至;履新,正旦。”冬至穿新的鞋袜,踩踏在日影上,纳受阳气,可以迎福除秽,透示出古人消灾避厄,养生祈福的观念。
冬至日,幼辈向长辈献寿,长辈也为幼辈祈福,尽显人伦之乐。 如唐杨炯句:“每献岁发春,日南长至,群从子弟称觞上寿者,动至数十百。” 又如杜牧《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句:“去岁冬至日,拜我立我旁。祝尔愿尔贵,仍且寿命长。今年我江外,今日生一阳。忆尔不可见,祝尔倾一觞。”从姑媳向长辈赠鞋袜演变为赠鞋帽于甥侄,即为这种双向情感交融的显现。民间舅姑赠男孩鞋帽,多为虎形、狗形,绣上猛兽,而送给女孩的鞋帽多为凤鸟花卉,以护生助长。
《清院本十二月令图轴》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四、拜冬做节崇佳宴
民谚云“冬至大如年”,甚至有些地区冬至胜于新年,便有了“肥冬瘦年”的说法。北宋《东京梦华录》载:“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祭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 《武林旧事》亦载:“朝廷大朝会庆贺排当,并如元正仪,而都人最重一阳。贺冬车马,皆华整鲜好,五鼓已填拥,杂遝于九街;妇人小儿,服饰华炫,往来如云;岳祠、城隍诸庙炷香者尤盛。三日之内,店肆皆罢市,垂帘饮博,谓之‘做节’。” 笔下所描绘的都城,官员休沐,店铺罢市,民众走亲访友,相互庆贺,饮酒贺年,一派欢乐祥和景象。
民间重拜冬,吴地尤甚。宋周遵道《豹隐纪谈》记:“吴俗重冬至节,曰:‘肥冬瘦年,互送节物。’”清顾禄的《清嘉录》详细地记述了苏州的冬至:“至日为冬至朝。士大夫家,拜贺尊长,又交相出谒。细民男女,亦必更鲜衣以相揖,谓之‘拜冬’。” “节前一夕,俗称‘冬至夜’,是夜,人家更迭燕饮,谓之‘节酒’。女嫁而归宁在室者,至是必归婚家。诸凡仪文,加于常节,故有‘冬至大如年’之谚。”清人徐士宏在《娱中竹枝词》中亦云:“相传冬至大如年,贺节纷纷衣帽鲜,毕竟勾吴风俗美,家家幼小拜尊前。”
“亚岁崇佳宴”,冬至宴飨成为节日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冬至聚宴,主客相邀,共享美酒佳肴和节令风物,以贺佳节。冬至美食,一是要吃馄饨,据传此食俗早在唐代就已形成。敦煌文书P.3637杜友晋《新定书仪镜》记载:“长至日,空[酒]馄饨,故勒驰屈,降趾为幸!”到了宋时馄饨已多达百种口味,《岁时广记》述:“京师人家,冬至多食馄饨。故有‘冬馄饨,年馎饪’之说。”《武林旧事》更是记载了:“享先则以馄饨。贵家求奇,一器凡十余色,谓之‘百味馄饨’。”可见宋人冬至食俗之精美。
关于冬至吃“馄饨”的来历有多种说法:一说相传出自塞外的浑氏、屯氏,故称“馄饨”。宋人程大昌《演繁露》云:“世言馄饨是虏中浑氏、屯氏为之。”另一说与纪念开天辟地的盘古有关,《燕京岁时记》述:“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浑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冬至正是阴阳交替之日,借“浑沌”谐音,吃“馄饨”,似有打破混沌、开辟鸿蒙之意。此外,冬至为道教元始天尊的诞辰。元始天尊生于混沌之前,太无之先,元气之始,故名“元始”。道教认为,冬至是阴阳转化的关键节气,正是阴极阳升之始,借冬至吃馄饨之俗为元始天尊庆生。
清 徐扬 《姑苏繁华图》局部 辽宁省博物馆藏
二是要吃汤团。诗云:“家家捣米做汤圆,知是明朝冬至天。”江南冬至吃汤圆更为普遍,有“吃了汤圆大一岁”之俗谚。汤团的前身可溯至一种称作“饧彩珠”的食物。五代人冯贽《云仙散录》引《金门岁节》云:“洛阳人家……冬至煎饧彩(或作‘绿’)珠,戴一阳巾。” “饧彩(绿)珠”或为一种圆形的油炸糖馅美食,“冬至团”即是类似于“饧彩珠”的一种美食。
《清嘉录》记述苏州地区风行冬至进粉团:“比户磨粉为团,以糖、肉、菜、果、豇豆沙、芦菔丝等为馅。为祀先祭灶之品,并以馈贻,名曰‘冬至团’。”上海地区的冬至团以糯米粉制成,意味着“团圆”“圆满”。清人秦荣光《上海县竹枝词》云:“冬至花糕更粉团,冬分酒吃闹闹年。衣冠拜贺亲朋后,肉块堆盘夜祀先。”冬至日清晨,各家各户开始磨粉制团,亲人相聚品尝新酿的甜白酒和花糕,并以肉块垒于盘中祭祖,分赠亲友互表祝福之意。
第三就是赤小豆。据传冬至日熬制红小豆粥可以驱鬼避瘟。《荆楚岁时记》载:“冬至日,量日影,作赤豆粥以禳疫。”按“共工氏有不才之子。以冬至日死,为疫鬼,畏赤小豆。故冬至日作赤豆粥以禳之。”赤小豆可避瘟驱邪的功效,在不少道家医书中均有记载,如《齐民要术》:“以麻子二七颗,赤小豆七枚,置井中,辟疫病,甚神验。”又如东晋葛洪《肘后方》:“吞麻子、(赤)小豆各二七枚,消疾疫。”唐人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也记有“避瘟疫方”:“正旦吞麻子、赤小豆各二七枚,又以二七枚投井中。”道家还有“撒豆成兵”法术,如《太上通玄灵应经》所云:“若使豆子为兵者,用赤(小)豆一千枚。” 如上种种,足见冬至这一特殊时间节点所赋予食物丰富各异的文化义涵。
五、九九消寒待春回
“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数九”。从冬至起,每九天为一九,至九九为止,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为了平安度过漫漫长冬,带有祷祝及娱乐意味的“九九消寒图”便应运而生了。
“九九图”冬至后八十一日的计日图,其形制不一,有多种方式,其中梅花图尤为闺阁中的女子所喜爱:“冬至后,贴梅花一枝于窗间,佳人晓妆,日以胭脂涂一圈,八十一圈既足,变作杏花,即回暖矣。” 正如元代杨允孚《滦京杂咏》诗云:“试数窗间九九图,余寒消尽暖回初。梅花点遍无余白,看到今朝是杏株。” 又有“淡墨空钩写一枝,消寒日日染脂。待看隆雪枝头满,便是春风入户时。”将每日晨起梳妆佳人,与“由梅而杏、由冬而春”的季节转换相联,生活也顿时轻暖明媚了起来。
填字法与消寒谚是另一种文字娱乐方式。清徐珂《清稗类钞·时令类》记:“宣宗御制词,有‘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二句,句各九言,言各九画,其后双钩之,装潢成幅,日九九消寒图,题‘管城春色’四字于其端。南书房翰林日以‘阴晴风雪’注之,自冬至始,日填一画,凡八十一日而毕事。”这里的“管城”是笔之别称,寓笔成春满庭之意。古人细致地将八十一日的天气情况以不同颜色记述,“晴为红,阴为蓝,雨为绿,风为黄,雪则为白。”饶有趣味地记述下生活点滴,将清寂的冬日装点出色彩与生机,融融春日仿佛也在此间变得触手可及。
“画九、写九”的消寒联,是更为高雅的文字游戏,在士族群体中是与灯谜、酒令、对子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雅兴之举。旧时文人逢九相聚,举办“九九消寒会”。他们着意于“九”之兴,如“择一九”日置酒会食,相约“九人”围炉饮酒赋诗,席上用“九碟九碗“,成桌者用“花九件”席等等,间有吟诗、填词、作赋。而“九体对联”的方式,无疑增加了创作的难度。每联须九字,每字须九划,又须紧扣春意展开,如如上联若为“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下联则对为“秋院挂秋柿秋送秋香”,又有如上联为“柔柳轻盈香茗贺春临”,下联即“幽柏玲珑浓荫送秋残”。每日于上下联各填一笔,联成春至。
对于儿童来说,童嬉消寒图无异于一种寓教于乐的蒙学方式。通过工笔彩绘画图,可对幼童进行识字、辨物、知史等启蒙教育。如消寒图画九子,每人各执一玩具,共有灯、伞、车、花、鞭炮等九种,玩具上折有九个白纸方块,犹如九扇遮盖的窗户,每日翻开一个,里面显现出隐藏的花卉、人物等,待翻完九种玩具,也就出了九九。
武强木版年画《九九消寒农历图》清代版
杨柳青木版年画《九九消寒图》清代版
结语、冬至阳生春又来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天地有盈虚,往复成季节。从昭示着“冬至”的黄钟律吕中,我们洞察了古人为阴阳消长、应时应候的智慧;在冬至“祭祖敬神、馈赠拜冬、履长孝亲、尊师教长”的风俗中,我们体味到了人间问暖的温情;在“数九消寒”的涂画与“日添一线”的劳作中,我们感悟到的是珍惜光阴步履与善待生命每一刻的积极向上。曾作为中华时序开端的冬至,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冬至,以“时”为造化之本,基于天象与物候形成的历法知识,成为东方哲学“阴阳”观念的表征,是华夏礼乐法度的思想总结,更蕴含着民族的时间记忆与浪漫想象。千百年来,冬至作为节日在不断调适着历法秩序、社会关系、民俗心理,并以丰富多样的庆贺方式,承载起了民众对于幸福、圆满理想生活的厚重期许,正所谓“四序潜分,亚岁方迎,万户千门,欢笑共庆良辰。”
(作者:方云 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非遗理论创新基地 研究员,华东师范大学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应用研究中心 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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