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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中央党校教授罗平汉:《决胜》讲述解放战争何以胜利

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2022-12-15 08:53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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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北京,步入隆冬。一轮寒潮过后,京郊的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南门内的植被,披上黄绿参半的冬装。步入整洁肃穆的校园,进入主楼一旁的裙楼四楼,澎湃新闻记者敲开了中共党史教研部主任罗平汉教授办公室的房门。

中共中央党校校内湖景 罗平汉 摄

今年金秋时节,罗平汉的新著《决胜:解放战争何以胜利》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发行。作为年度中宣部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这本学术普及读物以大量史料为依托,以较高的理论高度和深刻的问题意识,集中阐述了中国共产党为何能赢得解放战争这一历史问题。

罗平汉,入选“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全国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哲学社会科学领军人才,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主要从事中共党史的教学与研究,著有《农村人民公社史》《回看毛泽东》等。今年年初,由他撰写的《探寻与阐释——中国革命的几个问题》,也由三联书店推出。

作为一本有助于理解“以史为镜、以史明志、知史爱党、知史爱国”精神的党史读本,《决胜》全书共十三章,以历史为序,从十三个不同侧面梳理了政治上、组织上、军事上国民党败退、共产党胜利的深层原因。从抗战胜利后国共重庆谈判、签订《双十协定》,到1949年国民党败退孤岛、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

作者在四年战争的历史脉络上,揭示了毛泽东胜出蒋介石、共产党必胜国民党、解放军必然战胜国民党军队的关键因素和根源,阐发了中国共产党在战争中始终是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一切以人民的利益为出发点的胜利之因,最终“得民心者得天下”之理。

历史学家,中共党史专家金冲及在读罢该书后,欣然写下推荐语:“在战争史上,双方统帅如何统筹全局、作出判断、布局下子,如何处理战争进程中那些异常复杂而又有关键意义的问题,他们的领导能力究竟怎样,后果又是如何?这本书就是从这此问题出发来研究的。”

罗平汉

“中国共产党能够取得成功,一定是有原因的”

澎湃新闻:首先祝贺新书《决胜》在三联书店出版。在前言中写道,“对解放战争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但从横向方面做总体探讨的比较少。”《决胜》的面世是否可以视作填补了一定的空白?

罗平汉:2020年上半年,疫情原因,我封闭在家。三联书店的党委书记肖启明同志打电话给我,问我最近在忙些什么,能不能为三联写点东西。肖书记是我多年的朋友,三联又是作者愿意合作的出版社,被誉为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于是就答应了,随后动手写作这本书。关于解放战争的著述确实已经有很多了,具体的战史都写得很详细,但是我发现,从宏观方面关于蒋介石为什么垮台?共产党为什么胜利?探讨得还比较少。我原来是研究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在这方面也有了一些成果,后来就有意转到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研究上来了,这本书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尝试。

澎湃新闻:在写作过程中有什么感悟?

罗平汉:这本书我写了半年多的时间,至于从写作到出版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解放战争是中国共产党高歌猛进的时期。在写作过程中,感悟还是蛮多的。比如,我觉得当年毛泽东有高超的领导艺术,而且当年全党上下同心,中央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并且给前方指挥员相对多的自主权,下面能准确领会中央的意图,党内关系真正是和谐的。有时候指挥员一次战役没有打好,毛泽东不但不予以责备,反而予以宽慰。反观蒋介石,仗没有打好,都是别人的责任,从不检讨自己。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当时的国民党确实缺乏先进性。名为一“党”,实际上这个组织是没有凝聚力的。要说抗战胜利的时候,国民党特别是蒋介石,称得上是如日中天,他的威望和影响力应该说是达到了一个顶点,可他生生是一把好牌打烂了。所以中国共产党能够取得成功,一定是有原因的。

纵观整个解放战争,是共产党凯歌高奏的时候。在整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学界对这段历史分歧较小,相对比较好研究。我的这本书不是编年体的写作方式,也无法一年一年地挨着写下来,这方面的著述已经很多了。而且总体上也不是战争细节的描写,当然里面会有一些细节,但这些细节不是我的主要方向。这本书不是通史和断代史性质的,而是试图带有一些分析性,读者可以把它作为我的一家之言。

澎湃新闻:关于前言,我还有个小问题,开篇提到了国共军力的对比,其中“特种兵”一项是否是指陆军之外的诸兵种?

罗平汉:这里的“特种兵”,主要是指炮兵。抗战时期我们开始注重炮兵建设,但总体上规模不大,有也是迫击炮为主,少有重炮。我们打的是游击战,敌强我弱的特点,也决定我们难以打大规模的歼灭战,这样重装备的缴获较少,即使是我们缴获几门重炮也没办法携带。到了解放战争时期,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战场缴获也越来越多,因此,各野战军都比较重视以炮兵为主的特种兵建设。所谓特种兵,其实主要就是炮兵,再后来有一些战车,如坦克、装甲车。在没有海空军的情况下——需要指出,当时国民党的海空军也很弱——所以炮兵为代表的特种兵的多少和水平,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部队的装备情况。

澎湃新闻:全书共十三章,以历史为序,从十三个不同侧面梳理了政治上、组织上、军事上国民党败退、共产党胜利的深层原因。我注意到每章节的标题多用两党领袖两军高级将领的言论做题,十分生动活泼。谈谈你的看法?

罗平汉:我这本书说实话是写给对历史有一点点储备,但又不是那种真正的党史研究者、专家看的。所以在语言的表述上,特别是标题的使用上,我希望尽可能地灵活一点,可读性强一点,吸引人一点,尽量不要那种太“八股”的味道。

澎湃新闻:第一章“我们是能够战胜蒋介石的”开篇,毛泽东点出国民党军战斗力比日军要差,所以应该有信心打败他们,从中也是对当下历史虚无主义有力回击。抗日战争八路军、新四军主要采取游击战,可有些人却抨击说是“游而不击”,这显然是没有根据的胡说。我想请问的是,蒋介石的战略思维是看重城市和交通线,那么我军虽然一直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但在解放战争时期还是打了许多漂亮的攻坚战,这个问题怎么看?

罗平汉:对于这场战争,应该说一开始毛泽东和党中央是不太愿意打的,长期的战争,老百姓都不希望再有战争,共产党一开始也是极力争取和平,这从四平保卫战能看得出来。四平保卫战为什么打得那么艰苦?毛泽东就是想通过这一战打疼蒋介石,从此求得和平。这一战的目的是为了争取和平,因为从当时的力量对比上讲,国民党的力量确实要大过共产党,而且普天下的老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毛泽东最初是不太愿意打这场战争的。

但战争打不打并不取决于共产党。因为蒋介石的政策很明确,就是要想方设法消灭共产党,而共产党的力量又体现在军队和解放区上,在蒋介石决意用战争方式解决共产党问题的情况下,除非共产党交出军队、解散解放区,向蒋介石投降,否则战争就无法避免。有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共产党不打,战争不就避免了吗?问题是他那个巴掌已经打过来了,你这个巴掌如果不应对,只能是挨在自己脸上了。而且我们已经有过一次深刻的教训,那就是大革命失败,那时我们不敢斗争,为了维持国共合作不惜委曲求全,最后我们基本上成了待宰的羔羊。所以这次毛泽东说一定要针锋相对、寸土必争。这个仗共产党是尽力去避免,但是蒋介石一意孤行,一定要打,打就打呗,打,我也不怕你。因为我们有一个基本判断,我们跟日军打了这么长时间,最终将其打败了,蒋军肯定是比日本军好打的。虽然蒋军的装备好,人数多,但整体军事作战素养肯定是不如日本人的。基于这个判断,毛泽东认为日本人我们都能打败,为什么就不能打败你蒋介石呢?

蒋介石在指导思想上有很大的问题,他以为把几个重要城市占领了,共产党就打败了,可你没有消灭人家的有生力量,怎么是打败了人家呢?我们放弃城市,是为了夺取城市,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最终的目标是夺取城市。不夺取城市,革命就永远胜利不了,我们不可能长期在农村。敌我力量的对比,中国革命的特点,决定了我们先要到农村去,但是目标是要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不占领城市,解放区就无法连成一片,我们也建立不了强大的工业基础,革命胜利肯定在全国而言就无法实现,所以城市最后肯定是要夺取的。而且到了解放战争中后期,我们已经具备了夺取城市的能力了,人民军队已经强大起来了,武器装备改进了,而且通过中小城市的攻防,我们也积累了攻打大城市的经验。

真正的特大型城市,我们通过激烈战争的形式解放的不是太多。反倒一些中等城市打得比较激烈,如打四平、临汾、潍坊,大城市中,济南、天津打得也比较激烈。但是像长春,我们是把它围起来了,是围而不攻;北平是和平解放的。后来,上海、武汉、广州、重庆、成都这些大城市,虽然我们也是通过战争的方式解放的,但在这个时候经过三大战役,已经把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基本上消灭完了,这些城市里面的国民党军队的战斗力,已经不是太强了,士气完全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强弩之末,因而打这些城市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一些。

辽沈战役期间,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解放军突击队冲向辽宁锦州城垣。 人民视觉 资料图

平津战役期间,待命总攻天津的人民解放军炮群。 人民视觉 资料图

淮海战役的战场一角。图为国民党军杜聿明部的俘虏被押下战场。人民视觉 资料图

“‘小米加步枪’就是人民和军队的结合”

澎湃新闻:书中第八章“小米加步枪”打败“飞机加大炮”。开篇援引1947年5月6日,贺龙在晋绥军区建军会议上的总结报告,点明“小米加步枪”这句话应该从人民加军队的角度去理解。

罗平汉:贺老总有关于“小米加步枪”的解释,解释得很好。他援引了毛泽东说过的一段话,小米指的是群众力量,步枪指的是党领导的军队,小米加步枪就是人民和军队的结合,我们得到了人民的支持,国民党虽然有“飞机加大炮”,武器装备好,但得不到人民的拥护和支持,怎么能够胜利呢?其实陈毅老总也曾说过,“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出来的。”这句话既点出了人心向背,也揭示了敌我两军的较量,并不仅仅是阵前部队的数字和实力比拼,我军背后有广大的人民群众支持、支援。

澎湃新闻:我注意到你对于“小米加步枪”在过往的认识和实践中出现的偏差,给予了相当篇幅的纠偏。

罗平汉:为什么专门写这个呢?“小米加步枪”,是过去对于我军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如果简单的认为我们以劣势的装备,打败了装备比我们强得多的国民党军队,也就是说在现代战争中,武器装备并不重要,这就可能有偏差了。既然如此,是不是我们人民军队就可以不重视装备的改善了呢?既然“小米加步枪”就可以打败美蒋的飞机大炮,那我们还改善装备干什么?

实际上,在现代战争的情况之下,武器装备是非常重要的。海湾战争之后历次国际地区冲突,包括这次俄乌冲突中,我们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武器装备的好坏,还是直接能够关乎士气和战局走向的。实际上,我们在解放战争中,十分重视武器装备的改善,一方面是有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帮衬,另一方面各解放区均有数量不等、大小不一的军工企业,也能造一部分武器特别是弹药。

书中,我专门写了一章,就是谈我军武器装备的改善情况。比如,辽沈战役结束后,罗荣桓在东北野战军政治工作会议讲话时就明确表示:“现在我们的装备已经超过了敌人的任何美械化部队,比抗战时候日军的装备也有提高。”再比如,1949年年初,平津战役中天津之战打响,攻打天津的东北野战军不但数量上大大超过国民党守军,而且攻城火炮上也占绝对优势。

澎湃新闻:说到隐秘战线,书中引用毛泽东的话“我们要消灭敌人,有两种战争”,其中特别提及平津战役,我党地下工作者傅冬菊做父亲傅作义统战工作的案例。在过往的影视作品中,《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李侠等隐秘战线工作者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近年来不少影视作品中也多有对此的展现,能不能谈谈你的观察和看法?

罗平汉:我对秘密战线没有深入的研究。近年来,有一些影视剧反映我们秘密战线的情况,大多带有猎奇的性质,而我们的秘密战线工作和影视剧里面所展现的,其实是不大一样的。抗战中期以后,我们的方针很明确,就是“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因为过去我们有过教训,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和王明“左”倾教条主义统治党的时间,要求地下党的同志举行毫无希望的武装起义和工人罢工,或者让地下党的同志到闹市区张贴革命标语、散发革命传单,过早暴露自己,反受其害。既然是长期埋伏,既然是地下工作者,自然是应该藏在“地下”越深越好,而不是像我们现在的有些影视作品表现那样,都是帅哥美女、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其实,秘密工作不会整天抛头露面的。具体而言,秘密工作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统一战线工作,一种是情报工作。做统战工作的同志,肯定是要多交朋友,可能在社会上比较活跃,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大张旗鼓,公开身份的,就是用各种方式去交朋友,宣传党的政策和主张。而从事情报工作的同志,肯定是非常隐秘的,非常低调。同时,我们既要承认隐秘战线的巨大贡献,但也不能过分夸大隐秘战线的作用,最终取得革命的胜利,靠的还是党中央的正确领导,是前方指战员的英勇奋斗,主要是战场上的胜利,当然隐秘战线的同志们起到了十分重要的配合作用。

澎湃新闻:我党我军素来有政治工件的传统,并适时地提出一些政策性、方向性口号,解放战争中期提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口号,提出的时机就恰到好处,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罗平汉:战争是蒋介石挑起来的,我们一开始就是自卫战争,是蒋介石先进攻解放区,我们只能是自卫反击,他是进攻的,我是防守的。但是,随着战争形势的发展,国民党军对解放区全面进攻特别是重点进攻被打破后,人民解放军就进入了战略进攻阶段,就要把战争打到国民党统治区。

之所以要打到国统区,因为当时的解放区的物资消耗极大,人民负担已经很重。战争是巨大人力物力的消耗。解放战争的第一年是在解放区进行的,说老实话,把解放区打穷了,打苦了。再这么持续下去,即使我们在战场上消灭敌人,如果老百姓承受不了的话,后果可想而知。红军时期的第五次反“围剿”,我们就没有打出去,战争长期在根据地进行,老百姓负担很重。所以说在这些问题上共产党吸取了教训,总结了经验,在敌人的重点进攻已经被打破的有利条件下,人民解放军就要打出去。这个时候既然你已经是进攻了,已经超越了自卫的性质了,这场战争就是不再是自卫战争,而是全国解放战争了。口号自然也就变了,变成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这就有了强大的号召力。

澎湃新闻:之于解放战争我军从战略防御到战略进攻态势的转化,陈毅老总还有一个生动的比喻,“用蒋介石的骨头熬蒋介石的油。”如何全面正确地理解这句话?

罗平汉:蒋介石的指导思想和毛泽东的指导思想确实有很大的差异。蒋介石过于看重地盘,这也与他的执政地位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他的地盘都丢了,他领导的国民党还是执政党吗?

我们当年不在全国执政,而在局部地区执政。这对我们来说,包袱肯定要轻一点。而且我们吸取以往的教训。十年内战时期第五次反“围剿”为什么失败?当时提出的口号是“不丧失苏区一寸土地”“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是人家已经把我们包围起来了,如果要御敌于国门之外,只能是人家修碉堡我们也修碉堡,打这个仗肯定是很被动的。后来我们就吸取教训了,在毛泽东的战略眼光当中,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们的有生力量在,而敌人的力量被消灭了,我们随时都可以收复失地。

“用蒋介石的骨头熬蒋介石的油。”就是要把战争的负担主要由解放区,转变到国民党统治区。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时,战争主要在解放区进行,敌我双方的战勤负担都压在解放区老百姓身上。就是打了胜仗,俘虏兵也需要吃饭。解放区基本上是农村,财力物力有限。如果战争长期在解放区进行,解放区是无法承担的,所以必须打出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把战争这个巨大的包袱放到蒋介石身上。

澎湃新闻:解放战争三大战役,极大地加速了国民党反动派的覆灭。系列战役以辽沈战役落子,在你看来战场的选择有哪些决策要素?

罗平汉:之所以最先选在东北,当然是战略上的总体考量。敌我力量对比发生变化最早的是东北,东北民主联军,后来的东北人民解放军,发展壮大得很快。到1948年初,东北民主联军改成东北人民解放军的时候,在东北战场上我们部队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国民党军的数量了,这是全国所有战略区当中,第一个我军人数超过蒋军人数的,而且除了几个大中城市,东北其他地方都获得了解放。同时,东北野战军的武器装备,应该说当时在各野战军里面也是最强的,一是收集伪满日军丢弃的,另一个当地军工基础也好。基本各种有利条件,所以就先在东北展开决战。从兵要地志上看,东北是大平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敌人在东北的部队全部撤回关内,就错失了战机。

澎湃新闻:读这本书,令我感动的一点是,书中提到徐向前、陈毅两位元帅在解放战争时期,都曾强调过战士生命的宝贵。一直以来,社会上都有一种观点,认为我军的胜利,包括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都是“人海战术”运用的结果,甚至认为只有美军才更珍视士兵的生命价值。

罗平汉:你提到的这个问题,很有典型性。包括国民党方面也始终认为我们是靠人海战术取胜的,这是对我们人民解放军战术的不理解。我们的指战员确实很勇敢,肯定比国民党军不知道勇敢多少倍,我们解放军的觉悟也高,在战场上不怕伤亡不怕牺牲,这都是客观事实。但是党的领导人也好,前方的指挥员也好,都是非常地珍惜战士们生命的,都强调要提出战术水平,减少部队伤亡。

同时,我们平日的练兵,很讲究战术的训练,强调要提高战士们的战术水平,这都是为了在战场上少流血、少牺牲。实事求是地说,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有个别指挥员不太重视战术的提高,过于强调勇敢,甚至有些盲目蛮干,但随着战争的进行,情况已经不是那样的了。这就说明我们既强调勇敢顽强,同时也讲究战术,爱惜战士的生命。“战争都是必须死人的,但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这一辩证统一的关系在解放战争期间贯穿始终。

《决胜:解放战争何以胜利》

“明年是毛泽东诞辰130周年”

澎湃新闻:我注意到你的家乡是湖南省安化县。安化是梅山文化的腹地,也是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革命老区,能否讲述下解放战争时期,安化县解放的经过?同时,这同你个人的求学之路有何关系?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决定投身于研究党史军史的?

罗平汉:坦白讲,我小时候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对历史感兴趣因为我是农村出来的,而且是在湖南安化,从安化这个名字就听得出来,化,化外之地嘛,所以我们这个县设县的时间比较晚,宋朝才设县。原来这个地方肯定是土著(居多),我们是个大山区,落后的地方。安化的面积在湖南排在第二或者三,将近5000平方公里,这在南方是比较大的县了,面积大人口也多,现在有上百万人。我家是半山腰上,其实那里没深山也没老林,但是确实在山上。小时候哪有书看?家里倒有一套《毛泽东选集》,小时候识字后我就经常捧读。后来因为对历史感兴趣,就报考了中共党史专业的研究生,之后开始研究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党史,近些年转向新民主主义革命史。

我们县的解放很特殊,安化县是早于湖南全境解放的,湖南是1949年8月和平解放的,当然不等于全省都是和平解放,1949年九、十月间,林彪指挥的四野部队与白崇禧的桂军,曾开展过著名的衡宝战役,衡指衡阳,宝指宝庆即今天的邵阳。主要长沙是和平解放的。我们县大概是当年5到6月份解放的,因为我们县的地下党,策动县里的保安团起义了,把县城给解放了,所以我们成了革命老区。大革命时期,我们县的农民运动很活跃,毛泽东就曾去过,据说我奶奶还曾是农民运动的积极分子。1927年底,党组织还组织了年关暴动,一度占领了县城,当然很快失败了。原来的县城在我老家附近,后来搬到了离我老家比较远的地方,一方面原来的县城没有大河,当时没有公路,靠水运,要搬到靠近大河(这条河叫资江,是湖南的第三大河流)的地方,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新县城靠近湘西那边,那个地方曾经被土匪占据过,为了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要把政治中心移过去。

澎湃新闻:最后一个问题,《决胜》之后,你手头还有哪些研究工作会结集成册,能否介绍下?

罗平汉:今年上半年又受疫情影响,我给人民出版社写了本《毛泽东与红军》,还没出版。这本书同样不是通史性的,因为通史性的著作已经很多了,包括党史的著述和各个方面军的战史,蛮多的。坦率地说,写战史不是我的强项。明年是毛泽东诞辰130周年,我觉得应当有所表示。再加上我特别想解决几个问题,比如当年毛泽东是怎么上井冈山的?这里面有必然也有偶然,必然是什么偶然又是什么;又比如,遵义会议上毛泽东为什么能获得大家的支持,而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他实际上是比较孤立的。

我写东西从主观上讲,首先不是写给别人看的,而是写给我自己的,试图回答我自己心目中一些党史问题的疑惑,努力做到自圆其说,即把我自己说服了。自己都搞不明白,写出来别人恐怕更不明白。《毛泽东与红军》这本书相对来讲,我自己是比较满意的,分析出了毛泽东怎么上的井冈山,又分析了他为什么能够成为全党领袖。除了他的主张和别人的主张不一样之外,他的为人,他的策略,他的领导方式,肯定都有其独到之处。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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