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沙能源合作多点开花的背后，从石油美元到石油人民币需多久

据新华社，12月7日至10日，习近平主席赴沙特利雅得出席首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峰会、首届中国－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并对沙特进行国事访问。

沙特之行成果丰硕、亮点纷呈，多份宣言、联合声明、合作文件，展现出中阿、中海、中沙团结协作的积极意愿。

海合会国家是世界油气资源富集地，成员国包括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阿曼、巴林六国。2021年，中国前十大原油进口来源国中，海合会国家占据四席。天然气进口中，卡塔尔是中国液化天然气的最大进口来源国。2019年以来，沙特超过俄罗斯，重返中国最大原油供应国。据中国海关数据，2022年1月至10月，中国自沙特进口原油累计金额为555.16亿美元。

在传统能源务实合作基础上，中沙两国近年来不断拓展清洁能源领域合作。12月9日签署的两国联合声明显示，石油、石化、电力、光伏、风能及核能，将是下一步强化能源合作的重点。据澎湃新闻不完全统计，连日来，中沙两国企业围绕石化、光伏、氢能等领域签订了多份合作协议。

中国与海湾产油国的石油贸易是否将采用人民币结算，是外界关注的焦点之一。澎湃新闻注意到，近日有不少自媒体称“石油人民币结算正式启动”“已经可以直接用人民币购买沙特石油和天然气”，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需要厘清的是，各官方文件及声明中均未出现就石油人民币结算达成协议的相关表述，而是未来3到5年，中国愿同海合会国家在五个重点合作领域作出努力，涉及“开展油气贸易人民币结算”和“开展本币互换合作”等。尽管市场预期升温，但“石油人民币”的最终谈判并未尘埃落定。多位能源及贸易专家对澎湃新闻分析称，即便步入实际操作，逐步扩大人民币在油气贸易中的使用范围也是个渐进过程，对此还须理性看待。

中沙石油人民币交易前景

在中国－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上，中方提出未来3到5年，中国愿同海合会国家在五个重点合作领域作出努力。第一条为构建能源立体合作新格局：“中国将继续从海合会国家持续大量进口原油，扩大进口液化天然气，加强油气上游开发、工程服务、储运炼化合作。充分利用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平台，开展油气贸易人民币结算。加强氢能、储能、风电光伏、智能电网等清洁低碳能源技术合作和新能源设备本地化生产合作。设立中海和平利用核技术论坛，共建中海核安保示范中心，为海合会国家培养300名和平利用核能与核技术人才。”

无论是“石油人民币”还是与之对应的“天然气人民币”，均为热议多年的话题。值得注意的是，以上表述明确了未来3到5年中海油气合作的方向，但离成为正式落地的商务协议尚需时日。

目前，全球两大基准原油——西得克萨斯轻质原油期货（WTI）和布伦特原油期货均以美元计价。回溯历史，20世纪70年代，随着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美元地位受到冲击。但此后，美国与世界最大石油生产和出口国沙特达成协议，沙特出口的全部石油以美元作为唯一标价和结算货币。而先前，美元、英镑等货币均可用于国际石油贸易的结算。在沙特的主导下，其他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成员国也跟进效仿并延续至今———新的“石油美元”体系由此诞生，使得美元在与黄金脱钩之后依然牢固保持着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美元霸权进一步巩固。

长期以来，影响油价的因素除了市场供求关系外，还有美元汇率。在供需不变的情况下，美元汇率与油价形成跷跷板效应。

近几年，在国际石油定价和交易货币多元化趋势下，美元数十年来作为石油唯一结算货币的垄断局面有所松动。但其他货币替代“石油美元”，将是一个缓慢的渐进过程。

“长期以来，全球大宗商品贸易尤其是油气贸易以美元结算，这是美元霸权的重要标志，也受到美国中东政策的影响。”能源经济学家、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商务战略研究院执行院长董秀成对澎湃新闻分析称，海合会国家、尤其是沙特的石油贸易以美元计价结算，过去更多是出于地缘政治考量。“不排除他们会逐渐转向。但即使最终成行，这仍是个复杂的渐进过程，不可能在短期内完全用人民币结算取代美元。”

以全球最大石油出口国沙特为例，中美对于该国石油需求的分化，是其考虑改变石油货币计价支付体系的驱动因素之一。1990年，美国每天从沙特进口原油200万桶，但在页岩革命后从石油进口国转为出口国，截至2021年12月该数值下降至不足50万桶/天。与之相反，沙特对华石油出口近几年显著攀升，2021年中国自沙特进口的原油占其出口总量的25%左右，是其最大买家。

此外在国际油价震荡之际，作为“石油美元”主要支点之一的产油大国，沙特近几个月以来与美国拜登政府在石油产量问题上分歧明显，也被外界视为“石油美元”模式渐趋式微的迹象。

“无论是沙特、阿联酋还是卡塔尔，都要考虑未来油气市场在哪里。美国能源独立后油气进口已经很少，从自主性上来说，主要买家的变化导致他们可能会逐渐放弃纯粹以美元计价和结算。”董秀成强调说，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即便谈判最终落定，实际操作中大概率也是先从某部分或某笔交易开始以人民币结算，且仅限于与中国的油气交易。

董秀成认为，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在加快推进，但在国际货币体系中与美元仍有很大差距，“中国在国际金融和能源定价体系中的话语权会越来越高，但还需要时间。”此外，人民币汇率的稳定性也是以人民币结算的重要因素，这样可以减少风险敞口。

一位资深油气专家对澎湃新闻表示，中国与沙特的经贸合作空间比较大，不仅仅是油气，双方在新能源领域的合作也很广阔。沙特是石油生产出口大国，中国是风电、光伏组件生产和出口大国，中国石油需求依赖进口，沙特中长期发展规划重视发展新能源，双方在能源领域的合作可以优势互补，人民币结算有经济合作基础。

“但是，不能据此认为人民币结算很快就能落地并推广开来，即便是考虑人民币结算，汇率与价格的确定一定时期内还得参考美元国际货币，对人民币国际化要稳步推进。”该专家指出，中国是全球油气进口大国，沙特是出口大国，供需基本面因素决定了中沙油气合作基础，“结算用人民币有助于推进双方合作，但不能将其视为决定性因素。”

另有国际贸易专家对澎湃新闻称，石油计价和交易货币日益趋向多元化和“去美元化”，但由此判定“石油美元”的终结为时尚早。近年来人民币国际化取得积极进展，但仍然有较长的路要走。

能源合作继续升级扩围

中国是沙特第一大贸易伙伴。尽管石油贸易是两国经贸合作的核心，但中国与沙特的能源合作已远超出石油范畴。

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沙特阿拉伯王国联合声明提出，在能源方面，双方强调，加强能源合作是两国重要战略伙伴关系的体现。沙特石油资源丰富，中国有广阔的市场，双方提及两国石油贸易规模及良好合作基础，推进并巩固双方在石油领域的合作符合中沙共同利益。双方强调全球石油市场稳定的重要性，中国欢迎沙特在支持全球石油市场平衡稳定方面发挥的作用，欢迎沙特作为中国原油的主要可靠来源国。双方一致同意共同探索石化领域的投资机遇，开发石油转石化技术领域富有前景的项目，加强在电力、光伏、风能等可再生能源来源及相关项目开发、碳氢化合物的创新利用、能效、能源产品及相关产业链本土化等领域和项目上的合作，加强在和平利用核能领域的合作，以及在人工智能、能源产业创新等现代技术开发领域的合作。

双方强调应深化共建“一带一路”倡议项下共同合作，欢迎沙方相关机构加入“一带一路”能源和投资伙伴关系，加强沙特作为中国企业生产和出口能源产品的区域核心地位，对地区国家以及欧洲和非洲能源产品消费国的能源项目进行共同投资，从而推动沙特本土产业发展，并通过中方在沙特的相关投资实现中国石化产业的自给自足。

近日，中沙企业签下多份能源合作协议。除了本土市场，两国企业还将合作拓展到第三方市场。

澎湃新闻从中国石油化工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国石化）获悉，中国石化与沙特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于12月9日就福建古雷二期项目签署了合作框架协议，二期项目计划建设1600万吨/年炼油、150万吨/年乙烯裂解及下游衍生物一体化装置，预计2025年底建成投产。同时，中国石化与沙特阿美、沙特基础工业公司签署了合作谅解备忘录，拟在沙特延布联合开发大型将液体原料转化成化工产品的项目，该项目将与延布炼厂实现协同优化。

延布炼厂是我国在沙特最大的投资项目，也是中国石化最大的海外下游资产之一，总投资额超过80亿美元。2012年，中国石化获得延布炼厂37.5%的股东权益，以及紧急情况下的特别提货权。今年1-11月，延布炼厂净利润超14亿美元。

另据沙特阿美公司消息，该公司与山东能源集团日前签署谅解备忘录，合作包括一项潜在的原油供应协议和化工产品承购协议。谅解备忘录还涉及在氢能、可再生能源和碳捕集与封存领域相关技术的合作。

沙特阿美公司董事长亚西尔·鲁梅延近日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表示，沙特阿美与中国的合作早已超出原油出口。据鲁梅延介绍，公司已与中方合资成立沙特延布阿美中石化炼油有限公司、中石化森美（福建）石油有限公司等企业，并正在洽谈更多合作项目。在碳捕捉、制氢工艺、非金属材料等众多领域，沙特阿美也将与中方展开广泛合作。

12月7日，在沙特投资部部长哈立德·法利赫的见证下，中国广核能源国际控股有限公司与沙特知名企业AlJomaih集团在利雅得签署框架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双方将在阿拉伯波斯湾区域、孟加拉、阿塞拜疆和亚洲其他区域共同发展多个太阳能、风力、燃气和热力发电项目，累计签约装机容量超1000万千瓦。

此外，在首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峰会期间，中国光伏企业晶科能源与沙特电力开发商ACWA Power签署谅解备忘录，将为后者提供4GW的N型Tiger Neo组件，用以其项目开发建设。